于是做做深呼吸,定一定神,问他当时是怎么跟三更弦断说的。
容川交代:“我说我昨天便秘,拉屎时太用力,一不留神就脱肛了。”
想不到他那么体面的人会找这滑稽借口,谢正衍忍不住喷笑,又想他为了顾全自己颜面,不惜认领丑事丢脸掉格,也算呵护备至了,感动之余,怒意烟消云散。
容川瞧他神色转缓,连忙扶他下台阶,说看病的人多,不准时去号就作废了。谢正衍本意是想处处顺着他,这会儿虽说不情不愿,也不再强硬抗议,被他牵着慢吞吞去到诊疗室。坐镇肛肠科的是位满头华发的老教授,不苟言笑神行呆板,但每句话都切中要点,每个眼神都精准到位,确系杏林高手。拿着病例表问了谢正衍病情,二话不说叫他脱裤验伤。
容川本来陪在谢正衍身边,见他扭捏迟疑,知是害羞,主动退出门去。老教授行动利落,半分钟不到探明伤情,说裂口不明显,血已自行止住,不用缝针,开了些内服外敷的药,下了些医嘱完事。临了补充一句:“以后办事小心点,别让他捅那么深。”
谢正衍脸红成酱紫色,这才反应到老教授从医数十年,类似病例想必遇过无数,一打照面就看破他和容川的关系,不仅开出治伤药方,还提出中肯建议,也算医者仁心。
容川听说只是轻伤,大呼庆幸,交费取药后带他回家。医院外的水从膝盖处退到了小腿肚,容川仍打算用背的。谢正衍见街上行人明显增多,很难为情,容川却说:“怕什么,就当我是在背自己的孩子,快上来。”
他抓住谢正衍的手从身后拉到胸前,背起来,大步踏入水中。路面积水浑浊,看不清脚下,他走了十几步,猛的踢到一块石头,身体被惯性推着踉跄前扑,幸亏身手敏捷,自己摔跪却护住了谢正衍,没让他掉进水里。谢正衍又心疼又好笑,擦着他脸上的水珠戏弄:“叫你别逞能,以后当了爸爸,把小孩子摔地上可怎么得了?”
容川也笑:“我是怕脏水溅起来才走得缩手缩脚,这下都弄湿了,可以放心大胆的走了。”,忽而发问:“你小时候有没有跟你爸爸玩过打水仗?”
谢正衍含笑摇头:“没有。”
他被养父生父视若无物,父爱天伦始终是别人屋檐下的故事。
容川扭头兴味盎然说:“走,今天叔叔带你玩。”
他站起身,背着谢正衍专挑水深的地方走,速度越来越快,转眼奔跑,故意踢起大片水花,模拟破浪前行。上次爬骊山谢正衍就见识过他的搞怪行径,这次又来了个戏水版,一开始真有点无所适从,但不久就被他引逗得忘记窘蹴,抱住他的颈项,好似抓住一匹顽劣的马,在数不清的水珠里转圈摇晃,嚷着笑着嗔着求着,童年留下的空白或许就该如此填写,过去的时光找不回,现在容川暂行其事帮他补这段经历。他爽朗的笑声,宽厚的肩膀,温暖的脊背都充满坚实包容慈爱深沉的依靠感,如同一艘坚固的大船,不惧逆风恶浪,冰山怪兽,无论何时都能将船员平安运抵丰饶的港湾。
谢正衍回顾前事,蓦然发觉容川给他不正是爱情、亲情、友情三位于一体的爱吗?他们的相遇是老天善意的玩笑,上帝慷慨的奖励,他带他扬帆出海,带他披荆斩棘,把泥潭困厄统统甩在脑后,就像这牢靠的都市,风吹雨打后仍洋溢欢声笑语。
喜乐到极处,往往产生忆苦思甜的悲,当低泣取代了欢笑,容川停下脚步,惊疑回头想放下他询问。谢正衍死死搂住他,悄声恳求:“不要放开,再多背我一会儿。”
容川静默片刻,继续阔步向前,朗声说:“放心,这段路走完之前我都会背着你。”
谢正衍依依不舍问他这段路能走多久。
得到的答案是:“你想走多久,我们就走多久。”
台风将街道涂改成河,他们结伴涉水而行,沿着人生的河流,踩着缘分的坐标,笑中有泪悲喜交错,走向日出走向晴天。
第91章 旅行
休养二十多天,谢正衍伤愈了,这期间容川尽量延长在上海逗留的时间,无微不至地守护照顾他。可谢正衍一天也离不开他,在他回西安的那几天恋爱脑发作,注册了一个小号去微博戏耍,被容川当场识破。他索性撒娇,希望玩情侣号游戏,容川这时对他千依百顺,关注了他的小号,亦步亦趋配合他的“骚扰”。
等他完全康复,情到浓时的二人自然忍不住采摘禁果,容川这种实践派,经历前次失败,就在私下底学习求索,到第二次便顺利从容多了。尽管谢正衍仍是心理快感占主导,没尝到书中描写的销魂高、潮,但起码不像上次那么痛苦难受,事毕身体也完好无损,已觉得快活似仙了。
简单清洁后,二人搂抱着卿卿我我,谢正衍问容川是否曾去偷师学艺,容川承认自己找了些资料研究,不过坚决否认看过基威。
“我一看那玩意就发毛,男人的身体多丑啊,毛乎乎脏兮兮的,看完准得萎。”
“那我不是男人啊?你萎了吗?”
“你不一样,白白嫩嫩又没多少毛,小模样还这么招人,不然我哪儿吃得下去。”
“噫,你终于露出猥琐的真面目了。”
“男人不都这样,你不也早就对我动过色心?”
“讨厌,就会臭美。”
如今他俩已像一对世俗的情侣,毫无忌惮畅所欲言,容川比谢正衍更坦诚,缺点也不加掩饰展露出来,可谢正衍愣是等到这一刻,才托出窖藏已久的疑问。
“我问你啊,你当初对我究竟什么想法?主动说要跟我交往,又怕掰弯我,是习惯性精分还是有别的原因?”
容川嘿嘿嘿的笑,有点回避,谢正衍娇缠追问,他才老实供认:“开始觉得你很可爱,见你有困难想帮助你,可你自尊心太强,以朋友的身份援助你未必会接受,所以我才说要做你的男朋友。”
“那后来呢?”
“后来就越来越喜欢咯,不知不觉就沦陷了,可是怕你真的弯了,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只好尽力忍,谁知道……”
“知道什么?”
“谁知道没守住阵地,到底被你攻陷了。”
谢正衍笑嘻嘻捏他鼻子:“这么说你被我掰弯了?”
容川揪他的脸:“我没弯,不然就会津津有味看基威了。”
谢正衍噘嘴抬杠:“切,我也没弯,除了你再帅的男人我也不喜欢。”
容川笑得发颤,又捏捏他的嘴:“小嘴真甜,这么说我们只能相互弯?”
“就是呀,你说这可咋办?”
谢正衍眨巴眼睛,模仿他老家的东北腔调皮试探,容川笑着揽他入怀,在他嘴上狠狠亲了一下。
“顺其自然咯,不然还能怎么着,拿棍子把你敲直吗?我可舍不得。”
(此处补丁,见微博)
他们把福子托给桂嫂照顾,8月2号飞抵东京,住在浅草站附近的商务酒店,容川花了两天时间接洽生意,与一家品牌公司初步达成合作意向,剩下的十来天全用作蜜月旅行,白天逛街、购物、吃美食、看景点、泡温泉,晚上在酒店旅馆滚床单,倏忽过完一周,基本览遍东京周边胜景,准备将旅游线路转向关西。出发前一天他们去了横滨,在拉面博物馆里吃午饭时,容川收到一条短信,看完后神态困惑。谢正衍一询问,才知是peafowl发来的。
“他说他也在东京,待会儿想见个面。”
“他怎么知道你来日本?”
“昨天发了个朋友圈,上面有地理位置。”
这消息就是往甜汤里加一大勺盐,谢正衍吃饭都没了滋味。看容川默不作声,猜他在等自己的意见,心里更不痛快。他乡遇故知本是喜事,可peafowl身份不寻常,他曾当着全中抓向容川表白,恐怕至今余情未了,允许这种怀有不良企图的人接近容川,等于允许小偷进入自家仓库,随时都得提高戒备。
容川见他没反应,主动说:“我就跟他说时间对不上,以后再约。”
他真的动手回复,谢正衍又犹豫着劝住:“不用了,难得有机会,还是去见一面好了,免得人家失望。”
为塑立讨喜形象,不得不违心装蒜,这大概是人类最悲哀的负担,谢正衍更错误地把这负担当成装备,希望借此抓住容川的心。
容川没那么多弯弯肠子,以为他真不介意,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回信问peafowl见面时间和地点。peafowl说自己去哪儿都方便,约好7点在他们住地附近的隅田公园见。
饭后容川和谢正衍去元町中华街逛了逛,回东京时他忽然说手机出故障,神情从此怪怪的,下了电车顾盼彷徨,跟随人流转悠半天,始终没找到正确的转车点。谢正衍狐疑:“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好像是吧。”
容川笑容勉强,似乎暴露了了不得的弱点,灰溜溜的。谢正衍略一琢磨,失笑:“你难道,是路痴?”
他当真蒙对了,容川的方向感相当薄弱,以前通讯不发达,没少因此出洋相,平时远行全靠地图,也是他演技好够淡定,一直没露破绽,今天手机的导航系统突然失灵,他就摸不着北了。
不认识路的男人很蠢,但到了谢正衍这里,蠢就变成了萌,他的全能男神竟是个爱迷路的路痴,也有这么无助无措的时候,真想不出还有比这更可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