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朗古怪地看着他:“怎么?你……不是吧?”
穆景曜摸摸下巴:“好奇而已。那小子……呵呵。”
严朗听着他冷笑,不知想到了什么,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满脸难以言喻的表情,道:“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斗不过他的。我可听说你被他折腾得不轻。”
穆景曜一脸穷极无聊的冷漠,道:“哦。”
严朗见劝不动,便也罢了,过了两天,还贴心地送来了门票。
等到演唱会正式开场,已经是三个月后,第一场就在B市。临了,严朗特意打了电话来提醒,穆峥心知这货怕也是憋足了劲要看热闹,也不戳破,收拾收拾便欣然赴了约。
严朗给的票,自然是特等座中的特等座,正面能看到祁纬的脸。
穆景曜微眯了眯眸,虽然是个小疯子,不过长得是真好,尤其那双眼睛,顾盼神飞,会说话似的。歌唱得也好,高亢处余音绕梁,低沉处缠绵入骨,一首情歌被他唱得千回百转,有种直抵人心的魔力。
唔,不愧是“小天王”啊……穆景曜摸着下巴想,这小子确实是有资本的。他到底是个商人,此刻也不免起了在对方身上投资的念头,不过,怎么个投法,还得问过严朗。
祁纬显然也看到了他,偶尔走得近了,眼神扫过来,带着警惕,分明是怕他搞什么幺蛾子。
穆景曜微笑回视,心中暗道,呵呵,他什么也不干,单是坐在这,就够这小子提心吊胆一晚上了。不过他并非没有分寸,平日里恶作剧逗逗乐子也就罢了,这样的场合他自然不会蓄意搞个大新闻,更何况,既有合作的意向,便不宜把人得罪得太狠啊……
然而,他不找麻烦,麻烦却会主动上门。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谁也没料到,从他们踏进这里开始,今夜就注定无法平静度过。
会场里华灯炫彩,璀璨夺目,聚光灯漫射全场,营造出一种如梦似幻的迷离氛围,和着天籁般的歌声,本该是引人沉醉的,穆景曜却忽然觉出一种异样。
实则如他这般身处非凡的地位,即便行事再是低调,危机也偶尔会不期然降临,当年在国外时尤甚,回国之后倒少了些。不到非常时期,他不喜欢带着保镖,时长日久,便似对危险有了一种莫名的直觉,这种预感十分奇异,但极少有落空。
穆景曜身体坐直了,神情渐渐凝重起来,一股寒意漫上心头,锐利的目光四下掠过,忽地抬头往穹顶上望去。
这里的天顶极高,为了令舞台效果更好,天花板上装设有大型水晶灯,光芒照耀下,折射出无数细碎而绚烂的光点,犹如漫天星斗,横亘的银河。
然而,便是这无比华美的银河中,穆景曜仿佛看到了危机正在酝酿。
周遭尽是狂热的歌迷,在间奏的间隙,疯狂地呼喊喝彩。震天的呐喊声中,穆景曜眼睁睁看着穹顶上,恰在舞台正上方,尺许方圆的一小片星河突兀地颤了颤。
追光灯迷乱人眼,除了他这个局外人,谁也没有发现危险正悄然降临。
穆景曜一颗心倏然提到了喉头,猛地站起身,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小心!!!”那高喝却如水滴入川,转瞬被淹没在歌迷们振奋的欢呼声中。
然而他坐在前排,这举动在祁纬眼中也够突兀了,很快看了过来。少年一身白色的演出服,恬静得像个小王子,站在舞台中央,手里握着话筒,神色迷茫。
穆景曜脸色难看已极,不敢示意危险所在,只猛地向祁纬招手。对方似有些恍惚,无意识般朝台前走来。
穆景曜屏住了呼吸,心跳越来越快,眼见天顶之上灯光猛地一闪,刹那间瞳孔骤缩,所有思维都停滞了,身体却瞬间做出反应,拼尽全力奔至舞台下方,握着已接近边缘的祁纬脚踝猛地一拖,将人拽落下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舞台上方天顶猛地一暗,继而一声巨响,巨大的吊灯倏然坠落下来,顷刻间摔得粉碎!无数水晶碎屑飞溅着射向台下,现场顿时一片哗然。狂欢变成了噩梦,无数人尖叫着,试图逃离这突然而至的祸事。
幸而,会场的安保措施十分周全,事故发生后,散布全场的保镖第一时间行动起来,强硬地维持着秩序,才阻止了一场更恐怖的灾难。
这时间,穆景曜正躺在舞台下方,避开了拥挤的人流。祁纬压在他身上,后脑被穆景曜的手掌牢牢护住,伏在对方颈间,耳闻众人惊恐的叫喊,全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半晌,穆景曜气若游丝地道:“你……起来。”
祁纬茫然地抬起头,便见身下的人额角青筋暴跳,仿佛忍受着莫大的痛苦,依言爬起身,四下一看,猛地倒吸口气,瞪大了眸。
穆景曜一手徒劳地招了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只觉五脏六腑都快要吐出来,被压的,背脊在地上磕得狠了,生疼。然而最严重的还不是这些。
他慢慢抬起手臂,看了看,右手腕正以一种奇异的姿态扭曲着,显是方才用力过猛,脱臼了。
祁纬也看到了这景象,再次猛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你、你……”
穆景曜见他神色惊恐,是真的怕,心中不由有些好笑,到底是小孩子,没经历过什么险恶,当下生出点奇异的怜惜,安慰道:“脱臼了,不是什么大事。”
祁纬却只盯着他那手看,喉中剧烈地吞咽,神色焦急又惶然。
“先出去吧。”穆景曜垂下手臂,四下看了看,很快拉着祁纬从舞台后方走出了会场。
后台休息室里,许文韬尚未收到消息,一见两人推门进来,当即愕然。穆景曜将事情大略一说,三人很快收拾好行装离开了。
这样一场事故造成的轰动自然不小,大批的记者闻风赶来。三人艰难地避开人群,等到了医院,穆景曜已疼得满头大汗。
好在除了背上磕得厉害,青紫一片,以及手腕脱了臼,倒没受别的伤。穆景曜检查完,包扎好出来,就见祁纬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哭得打嗝。
许文韬站在他身边,一脸无奈地拍着他的背。
穆景曜一哂:“怎么了这是?”
祁纬转头望过来,一眼看见他吊着的手,顿时哭得更凶了。
却还知道不能扰民,只咬着下嘴唇,皱着眉头,泪眼婆娑,鼻头通红的,像只伤心欲绝的大白兔子。
分明是一副悲伤的景象,穆景曜却被萌得不能自己,心尖发酥,像被兔子绒绒的毛轻挠着。走近了,坐在祁纬身边,许文韬便朝他一点头,起身拿着手机开始拨电话。
“好了,没事了,哭什么。”穆景曜知道,这恐怕是突然遭遇危险,大脑反应过来之后产生的一种应激性行为,颇不能自控。
祁纬哭得一嗝一嗝,呜咽道:“呜,不、知道……”目光还落在他打了石膏的手上,那神色难过极了。
他哭得凶,穆景曜真怕他昏过去,不由拿完好的那只手抚着他的背顺气,哭笑不得道:“行了行了,控制一下。我快疼死了,都没哭呢,你哭什么。”
“很、疼吗?”祁纬揉揉眼睛,却止不住汹涌的泪水,打着嗝道,“对、对不、起……”
穆景曜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打着发胶,扎手:“又不是你的错,道什么歉。”
祁纬摇头,哽咽道:“粉丝……呜,受、伤了,呜呜呜……”
穆景曜有些心软,还是个小孩子呢,天真良善,多愁善感,不由温声安慰道:“这也不是你的错啊。主办方,还有严朗手底下的人,是他们的责任。你也险些受伤呢。”
岂止是受伤,如果当时没有躲开,此刻在这里的就绝对不是一个会哭会呼吸的祁纬。想到这里,穆景曜不禁一阵后怕,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心血来潮,来听了这一场演唱会。
少年只是不住摇头,哭得不能自己。
穆景曜无奈:“好了,你没事,粉丝们也会没事的。我之前看过了,没什么太大的事故,有人划伤,不严重,会得到赔偿的。”
祁纬便点点头,长长地吸了口气,一边打着嗝一边抹眼泪。
过了许久,终于平静了些,转头看着穆景曜,一哽一哽地,神色却郑重:“谢、谢谢你。”
见他如此,穆景曜反而不自在起来,一哂道:“怎么,这下不是色大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竟会那么冲动,不过,以当时的情况,无论是谁发现了那样的危机,眼见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或许就要在自己眼前消失,都不会坐视不理吧。
祁纬闻言孩子气地撅了撅嘴,不理他这话,平复了下呼吸,蔫蔫道:“对不起,是我害你受的伤。作为回报,我就,照顾你到痊愈吧。”
穆景曜有些惊讶,旋即便待拒绝:“不……”话还没出口,便见祁纬一瘪嘴,眼泪又涌了上来。
穆景曜简直怕了,当下举手投降:“好好好你说什么都行,求你别再哭了……”
祁纬侧目斜了他一眼,吸了吸鼻子,终于不哭了。
番外二色戒(五)
穆景曜本以为祁纬只是说说便罢,谁知当晚,少年便要求跟着他回家。
穆景曜简直无可奈何,算是看出来,这小兔子原是个极较真的人。迫不得已,只得将人领回他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