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裴昭闻与穆峥的角色甫一满级便去做了结婚任务,成为了一对爱侣。副本小队再聚首时,穆景曜在电脑前,观察了下对面少年的神色,一副振奋又沉迷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曾对他那外甥有过企图。
祁婧到来时,穆景曜正被祁纬全方位地嘲讽技术太菜,朽木难雕,言辞之犀利直让穆景曜恨不能以头抢地,憋屈得要命,最终只能虚弱地辩解,他用的是左手啊。
少年顿时收了声,片刻后,抬着下巴斜睨着他,哼了声:“原谅你一次。”
穆景曜哭笑不得:“是是是,感谢您老大人有大量。”
便是这时,客厅的门开了,祁婧走进来,满脸的泪水。
穆景曜一惊,站起身来,对方看了他一眼,略一点头算作招呼。
这种情况,他当然不宜在场,便道:“你们聊。”旋即上楼回了房间,然后给严朗发消息:出什么事了?
片刻后,跳出回复:分手了。
穆景曜皱起了眉,站在走廊里朝下望了望,姐弟俩已经不在客厅。不多时,祁纬的练习室里传出音乐声,充满了悲伤与迷茫的钢琴曲。
穆景曜回去房间,又给严朗发了消息,却再没收到回复,便一个人等着,等得快要入睡时,楼下的音乐终于停了。
又过了许久,穆景曜再出房间看时,恰逢祁纬抱着人从楼梯上来,少女安静地蜷在他怀里,像是睡着了。
祁纬对他使了个眼色,穆景曜便按照他指示打开了某一间房门,等祁纬照顾好人出来,时间已是凌晨。
穆景曜不好多问,见少年拧着眉头一脸愁苦的模样,便陪着人下了楼。
祁纬叹着气,走进练习室,在钢琴前坐下,手指随意点动着。
“刚才是你姐姐在弹?”
“唔,”少年慢吞吞地应了声,“她很难过。我也很难过。”
穆景曜不知该怎么安慰,半晌,忽地走近钢琴前,抬手,缓慢按下几个音符。初时尚有些迟疑,渐渐变得笃定,因是单手弹奏,难免滞涩,但祁纬听出来了,那是一首小夜曲,带着温柔的安抚的意味。
少年有些惊奇:“你会弹钢琴啊?”
“嗯。”穆景曜唇角微翘,应了声。
祁纬始终看着他,仿佛观察着什么,良久,忽然道:“可是你不喜欢。”
穆景曜动作一顿,惊讶于少年的敏锐,却只笑了笑,微垂着脸,目光落在琴键上,并不去看身边的人。
片刻后,黑白色的琴键间,忽地多了另一只手。
祁纬用了右手,接续着穆景曜的曲调,与他同奏这一曲。
“音乐就只是音乐而已,它不跟什么人有关系。即使是过去的人让你对它不喜欢,”一曲终了,祁纬的手指仍停留在琴键上,抬起脸来望着他,“可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我,也不能让你高兴吗?”
便是这时,头顶的灯骤然一闪而灭,房间里顿时暗了下去。
皎白的月光透过明净的落地窗照进少年眼中,映得那双眼瞳沉静而清澈,亮得惊人。
太亮了,令穆景曜感到一种窒息般的心悸,移不得眼,张不开口。
“你知道小夜曲是什么意思吧。”
穆景曜没有回答。许久后,他终于收回手,转身离开。
到得门口时,忽又停了脚步,低沉而冷静的声音道:“我没有在想别的什么人。这一段时间,我很高兴。多谢你的照顾。”
他转过身,望向少年所在的方向,黑暗隔断了彼此的目光。
他轻声道:“我该走了。再见。”
直至穆景曜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祁纬没有说话,也没动。过了很久,他慢慢转回身,手指按在琴键上,流畅地弹奏起方才二人共奏的那一首乐曲。
只是这一次,无人倾听。
第二天,穆景曜走时,天色尚昏昧,他没再去打扰那个少年,道别的话昨晚便已说过,这样沉默地离开,就算是给彼此间的最后一点余地吧。
去医院复查,拆掉石膏,便回了公司。蒋云晟疑惑,不是说两天后吗?
穆景曜没有回答,只让他把近来事务详细汇报一遍。
蒋云晟便开始汇报,讲到一半时停了,静了片刻,唤道:“穆总。”
穆景曜一惊,这才发现自己正走神,思绪不知落在哪里。他闭了闭眼,疲惫道:“改天再说吧。”
蒋云晟走了,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只觉四下安静得令人发慌。昨夜一宿未眠,这会头昏脑涨,什么也无法思考。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难过的情绪,不感到痛苦,也未有遗憾,只是……总在不经意间,那些共度的时光里,无数与那人有关的画面,一幕幕鲜活地浮现眼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微笑。
——他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留恋与不舍。
每一分每一秒,无可名状的焦灼感都在荒草一样地疯长,寸寸侵蚀着他的胸腔,绵密的,细微的痛意水一样地将他裹缠,无处可逃的心悸与空茫。
祁纬再没有联系过他。以往那段时间,少年人精力总是旺盛,思维活跃时,便是夜半忽醒,也要发一长串消息给他,文字语音轮番轰炸,不表达完自己的想法不会罢休。
便是这样的骚扰,往后也不会再有。
日子仍像往常一样过,穆景曜把自己溺在工作中,像个不知疲惫的机器,只有将精力全部贯注在他的事业上,才不会总有闲暇去妄想。
后来的某天,严朗约他出去喝酒。
见了面,发现彼此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憔悴面孔,于是什么也不说了,略一碰杯,两个失意的中年男人便沉默地坐着喝酒。
直到接近结束的时候,严朗才忽然开口道:“她要走了。”
穆景曜已有些醉意,一时未反应过来,脱口问:“谁?”
“祁婧,还有祁纬,”严朗慢慢俯下身,一手掩住额头,压抑的声音哽在喉间,“也许不会回来了。他们母亲病重,可能会移民,留在那边。”
短短数句,犹如在穆景曜的脑海中投下了一颗炸弹,震得他头晕目眩,地覆天翻,无意识般低喃道:“什么?”
严朗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复又仰头灌下一杯酒。
穆景曜闭了闭眼,极力消化这一切,猛地站起身,冲出了酒吧。
站在路边打车的时候,被冷风一吹,混沌的思绪忽又清醒了些,蓦地僵在了原地。他想,他要干什么呢?去找他吗?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找他?
沸腾的心血霎时间凝结成冰,穆景曜酒醒了,又走回酒吧,叫了代驾,让人送了严朗,自己也回去住处。
浑浑噩噩地进了门,灯也没有开。穆景曜坐在黑暗中,手机屏幕亮了又灭,反复无数次,胸口哽着千言万语,终究一句也没能发得出去。
他静了很久,忽然间又想到如今还剩下的,唯一和祁纬有所关联的东西,便去书房里,打开电脑,下载了那个游戏。
他早已不是会沉迷于此的年纪,彼时兴致勃勃,也不过是与那少年在一起时,总没有半刻是不开心的,所以做什么都有趣味,更愿意纵容,陪他玩乐,随他高兴,任他喜欢。
可是离了那个人,一切都失去了意义,连与之相关的回忆,都成了不敢触碰的禁忌。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穆景曜自己都说不清在期待着什么,他打开游戏的界面,登陆进去,聊天栏中瞬间弹出一堆的消息。
穆景曜看了打头的那信息一眼,顿时怔住了,半晌,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将鼠标移向好友列表里那狼妖黯淡的头像。角色的名字变了,多了个前缀——
“您的爱侣:经天纬地。”
胸口剧烈搏动着,穆景曜只觉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膛,巨大的狂喜顷刻间淹没了他。他急剧喘了口气,几乎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猛地以拳抵着唇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做出更失态的事来。
此时已是凌晨两点,穆景曜被狂热的喜悦驱使着,不管不顾,抓起车钥匙便冲出了家门,一路飞驰到祁纬的小别墅外,被物业的保安一拦,这才发现自己被兴奋感冲昏了头,什么也没带就出来了,脚下甚至还穿着拖鞋。
不得已,只得借了手机给祁纬打电话。
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心心念念的人才终于姗姗来迟。少年的身影甫一出现在门口,穆景曜便即冲上前,剧烈的心跳令他有些气喘,直直望着对方,说不出话。
少年的眼眸仍是水洗般的清澈澄净,却不复分别那夜的明亮,静静地看着他。
穆景曜胸口忽地涌上一阵涩意,轻咳了声,道:“你要走了?”
祁纬没说话,又看了他一会,缓缓低下头,脚尖踢了踢路边一颗石子,闷闷的声音道:“你来干什么?”
“我,”穆景曜咬了咬牙关,看着少年头顶翘起的一撮软毛,很想伸手替他拂一拂,最终忍住了,深吸口气,竟有些紧张,问道:“我的账号,你替我做了结婚任务,为什么?”
谁料少年听了这一句,猛地抬头看着他,眉头一皱,眼泪顷刻就流了下来:“你说为什么?!你这个混蛋,烦死你了!你来干嘛?我不想看到你!再也不想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