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景曜再也忍不住,猛地上前一把抱住了人,紧紧箍在怀里,手掌按着少年后脑,低声安抚:“对不起,我是混蛋,对不起,不要哭……”
祁纬被他按在怀里,哭得打嗝,一边伸手推他,一边踩他的脚。
穆景曜痛得龇牙咧嘴,却仍是不放人,一面小声道歉,亲吻少年白玉般的耳廓,一面拍着他的背顺气。
许久,少年的抗拒终于弱了些,伏在他怀里,声音犹带着浓重的鼻音,质问:“不是再也不见吗?你又来干嘛?”
穆景曜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忍不住畅快的心情,却仍怀着犹疑:“我不知道,你,你……”
他说不出口,祁纬却懂了,声音又带上了哭腔:“我不说,你不会问我吗?你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吗?你的感情简直一文不值!”说着话,又开始推拒他的怀抱。
穆景曜任他挣扎,死不放手,一面笑着,话语中却含着苦意:“对不起,可是,我也会怕。宝贝,我已经……老了。”就算他表现得再无所谓,再不愿意承认,他也终究是个凡人,会恐惧岁月的侵蚀,会害怕,配不上喜欢的人。
他已经老了,而祁纬却正当好年纪,风华正茂,大好年华才刚刚开始。他是那样精彩的人物,享受着无数热切的瞩目与追捧,合该有更好的人生,更好的爱情。即便他一时贪恋,不愿放手,引得少年屈从。可若将来有一日,对方终究离他而去,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承受得起那样的失去。
“生得晚是我的错吗?我能怎么办呢,我也很绝望呀!”祁纬又开始哭,穆景曜见他这样伤心的时候还忍不住搞怪,简直哭笑不得,又有些心疼,却听少年续道,“我也怕呀,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你比我大那么多,不知道有多少经历,一定喜欢过很多人,又是白月光又是朱砂痣,而我,过不了几天就成了饭粒子,蚊子屎!”
“……是蚊子血,宝贝。”
“我不管!”祁纬呜呜咽咽地,又哭了半晌,终于止了泪,抬起头,红肿的眼睛瞪着穆景曜,推开了人便往门里走。
穆景曜忙拉住他的手,厚着脸皮跟了进去。
“你放手!”
“不,我再也不会放开了,宝贝。”
“……别这么叫!”
“呵,脸红了?”
“你还说?!你欠我一句什么,记得吗?!!”
“对不起。我爱你。”
“……哼。”
中天一轮皎月,温柔地俯瞰着世间,银辉遍洒大地。
人间正好。
番外三七年之“痒”
穆峥在二十九岁那年拿到了他演艺生涯中第一个大奖,工作室是穆景曜送他的,由他自己经营,后来也陆续进了些新人,发展很好。
人越来越多,事务便繁杂起来,穆峥考虑请个法务代表,肥水不流外人田,最终,这项差事落到了裴昭闻头上。
如今,满打满算,两人在一起已经七年。裴昭闻年过而立,面容身形几乎看不出变化,只头发留长了些,不似年轻时刚硬桀骜,而多了些儒雅的韵味,气场仍是强势又冷淡,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引人瞩目的风采,人群之中能够一眼寻觅到的出类拔萃。
穆峥站在门口看了片刻,忍不住走进来,按住裴昭闻的肩膀,男人便抬头看过来,穆峥俯身,两人轻柔地接了个吻。
唇分时,裴昭闻道:“怎么了?”
穆峥轻笑:“没什么。不过是美色当前,我难以自持啊。”
裴昭闻便低下头,手中的文件翻过一页,淡淡道:“别闹。”耳垂却是晕开了一点红。
穆峥不禁心中暗笑,这么多年了,这人还是这般面皮薄,放不开,真让人……忍不住想要将他欺负得更狠些。
心里转着这样糟糕的念头,面上仍是一派温文尔雅,穆峥将一封请柬放在桌上,道:“工作室要举办庆功宴,就在三天后。”
裴昭闻点了点头,问道:“我,和你一起吗?”
“当然。”穆峥看着他,“我什么时候避过你?”
这么些年,两人同进同出,确实从未避讳过。当年那一场风波虽然最终消了下去,却还是给不少人留下了阴影。及至后来复出,穆峥的风评一直不太好,不过他后台够硬,本身也能力非凡,即便有心人想拿他同性恋的绯闻做文章,最终也只能胎死腹中。
他就只是接剧本,拍戏,不参与任何访谈或广告类的商业活动,与圈内人几乎没有交集,深居简出,低调得简直不像个明星。
但是与他共事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位同性爱人,两人在一起多年,工作以外的时间,几乎形影不离,同一场合出现的时候,即便没有什么亲密的举止,也自有一种旁人无法插足的独特氛围。
三天后恰是周末,裴昭闻与穆峥一同出席。
宴会是由工作室的“二把手”举办的,与穆峥同一时间取得了另一项大奖的一名女演员,年纪比他们长,自有一种大姐大的气场。
主人家发了话,且工作室的人关系都颇融洽,也熟悉裴昭闻的存在,更了解穆峥的性情,并不多打扰两人。
然而,即便再是不理俗务,有些场面,穆峥也不得不亲自应付,便留了裴昭闻独自呆在安静的位置,自己过去应酬。
待他再回来时,却看到了意外的场面。
此刻,便是他方才离开的位置,正有一位佳人亭亭而立,巧笑倩兮,手中端着高脚杯,朝裴昭闻举了举。
男人仍是表情寡淡,沉默少语,却并不失礼,亦自一旁的侍者面前端过杯酒,微一颔首,抿下一口。
佳人见状,笑意更深,又对裴昭闻说了什么,男人便点头,偶尔应上一句。
穆峥看了半晌,见他们相谈甚欢,一时半刻没有分开的意思,忍不住走上前,朝裴昭闻道:“这位是?”同时,一手揽上男人腰侧,占有与宣示的意味昭然若揭。
那佳人美目中闪过一丝惊讶,看了看穆峥,很快重新扬起笑容,并伸出了手:“穆先生,幸会。我姓荣,荣芷。”
穆峥风度翩翩地回握,微笑道:“幸会。”
裴昭闻道:“荣小姐是之前事务所的客户。”
穆峥便点了点头:“嗯。”
那荣芷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个来回,在裴昭闻身上略略一停,仿佛叹了口气,然而终究是微笑,优雅地道了别:“两位慢聊,失陪。”
佳人离开了,穆峥保持着微笑,裴昭闻有些局促,主动握住他的手,解释道:“只是客户,你不要多想。”顿了顿,沉声道,“你不相信我吗?”
“唉,”穆峥叹了口气,“相信你啊。可我还是吃醋,你说,该怎么办?”
裴昭闻动了动唇,说不出话,被穆峥揽得更紧了些,在耳边呵着气道:“回去之后,要罚你。”
裴昭闻呼吸一滞,微微垂眸,耳垂又红了一片。
宴会没有什么特别,无非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是拓展人脉缔结利益关系的好时机。但两人都没有这种需求,便只留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怡然自处。
及至聚会接近尾声,只工作室的人留到了最后,气氛便热烈起来。
穆峥作为老板,少不得被敬酒,而裴昭闻作为实质上的“老板娘”,被些活泼热情的小姑娘甜言蜜语地起哄着,不得不喝。
裴昭闻量浅,多少年也没有长进。往常这种时候,总是穆峥出马替他挡了,或者代他喝,但今天,直到他端着酒杯,一双冷淡眼眸微微含了水汽,频频转头朝穆峥看时,后者才微笑着替他解了围。
宴会散后,各回各家。
正是夏日的夜,暖风熏然,裴昭闻一出门就拽了拽领带。
穆峥问:“怎么了?”
“热。”
穆峥不说话了,侧首注视,久久移不开眼。
男人神色淡漠,唯两道剑似的浓眉略微攒起,眸如寒星,仍是清明的眼神,却因不明显的醉意而蕴着些水色。西装外套的扣子解开了,领带微有些散乱。便只这一点细微的改变,平日里端方冷肃的人便全然不同起来,褪去了禁欲般的矜持模样,而变得……勾魂摄魄。
及至上了车,裴昭闻仿佛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少顷,车子驶上了路,裴昭闻猛地睁开眼。
穆峥将手搭在他膝上,而后,一点一点,缓慢地攀爬上来。
司机在前面专注地开车,并没有发现后座里的暧昧。
裴昭闻紧紧握住那只手,目视前方,并不去看身边的人,红晕却从耳垂直蔓延到脖颈肌肤,往下没进衣领。
穆峥手肘撑在车窗下,支着额角,一脸闲适的模样,被裴昭闻握着,那手也不安分,指尖缓慢地摩挲过每一寸可触碰的肌肤,轻柔,缠绵。
裴昭闻微抿着唇,两颊绷得很紧,向穆峥投来警告的一瞥,继而张开手掌,插进被他禁锢的那手指缝间,十指相扣,阻止了那乱人心神的抚触。
穆峥无声地笑,终于安分了些,只将曲起的长腿靠近了,与裴昭闻贴着。肌肤的热度透过布料清晰地传递,不一时便蕴出一蓬火,燎原般直烧进心底。
静谧的车室里只有制冷器发出细微的声响,没有人说话,目光亦无交汇,却有一种黏稠的热力缓慢发酵着,下一秒便要将人焚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