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穆景曜只觉心中那滋味,当真是既痛且快。
愤怒吗?痛苦吗?便让你尝尝当日我所受的煎熬,这是背叛的代价。
周镇一直没有松口,拖泥带水一年,两个人便相互折磨了一年。
第二年的时候,穆景曜无法再忍耐,准备处理好一切,正式与周镇分手。两人共同打拼多年,穆景曜有能力,也有钱,周镇最开始办公司的时候一穷二白,资金甚至都是穆景曜出的,近乎白送,没让他还过一分。后来遭遇大大小小的危机,更是凭着穆景曜独到的眼光与雷霆手腕,无数次转危为安。
穆景曜从来是不肯吃亏的,年轻时头脑发昏,白送人的钱就算了,反正他也不缺,就当是花钱买了教训。但是那之后,该属于他的一分都不能少。
然而就在他开始着手清点自己的财产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他被绑架,绑匪开口便是三千万,美金,少一分就撕票。
穆景曜很冷静地给周镇打了电话,最后,等来的不是赎金,而是警察。
胸口中了一枪,不过他命大,没死成,昏迷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给蒋云晟打了电话,把人从国内弄过来照顾他,再没让周镇近过他身。
绑匪当场死亡,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这一切与周镇有关。但穆景曜是什么人?眼里从来容不得沙子,他为了那愚蠢的爱情忍了一次,便险些丧命,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伤还没好,穆景曜就开始清点自己的家当,这才发现从一年前开始,公司的资产就在被陆续转移,为了不引起他的注意,周镇做得很隐蔽。
穆景曜当时沉默了很久,第二天,给穆峥打了个电话。然后把手里的股票该卖的卖,钱该转的转,最后把周镇叫到病床前,笑着说:“我送你一份大礼。”
当天,周镇公司的网络瘫痪,一应活动全部停转,股价一时跌到底,所有的商业机密包括各种合同、战略等等尽数曝光人前。
短短数年间发展起来的,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商业帝国,就此轰然倒塌。
穆景曜拍拍屁股回了国,留周镇去收拾那一烂摊子,倒是报了警,却连人一根毛都抓不着。
一切就这样过去,八年的青春只当喂了狗,穆景曜从蒋云晟那里接手了当年出国前委托给他的资产,重新开始了他在国内纵横商场的风光日子。
他喜欢美人,便有大把大把的美人把自己打包好了送到他眼前,不过他没太大兴趣,相比于床上那点事,他更喜欢把精力耗在工作上。于他而言,赚钱不是目的,而是乐趣。
他也会包养些年轻貌美的男孩女孩,不多,一次一个,没赶上的请排队。但他总会忘记,年轻的肉体是需要浇灌的,寂寞得太久便会枯萎,总有其他的“护花人”会代他滋润那些干涸的肉体,与永不会满足的欲望。
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唯他一人独善其身。
偶尔也会有些“痴心人”,苦苦守望,只等他闲暇时的一回眸。
譬如这位“陆先生”。
微信提示音响起。
“穆先生,我是真的爱您,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您忘了吗,上一次遇到危险,是我挡在您面前,您怎么能这样对我……”
后面太长,穆景曜懒得看,直接让助理又往对方账户里转了一百万,过了会,回道:“够了么?”
没动静,又转了一百万,再问:“够么?”
三次过后,对方把他拉黑了。
穆景曜叹了口气,哼着歌进去洗澡。
交易就是交易,谈什么感情,多伤钱呐!
番外二色戒(二)
日子过得飞快,解决了周家,穆景曜神清气爽。然而,还没等他松快几天,穆峥在S市出了意外。
穆景曜带着蓬勃怒意杀到医院,跟救了穆峥两人的邵家小子谈了一场交易,随后便按着穆峥的意思去处理这场事故的罪魁祸首,夏昀泽。
有时候想想,他与他这外甥真不愧是血亲,一样的心慈手软,妇人之仁,半点不像穆家的人。
穆峥话说得狠,但临了也没有把夏昀泽如何,甚至是夏樊声,也只是当时扣押了,不出三天便放了人。即使裴昭闻险些死在那人手上,他仍是轻轻揭过,只说把人弄出国,永远别再回来。
穆景曜想,他是在赎罪——存在便是原罪。但人的出身恰恰是最无法选择的,即便是罪,他也已经用了十八年的磨难与痛苦去偿还,不够么?
他想起小时候,第一眼看见穆峥,小小的一团,缩在摇篮里,没人肯多看他一眼。亲生母亲把他当作留住男人的工具,他的父亲视他如仇敌,血缘亲人当他是孽种,是家族的耻辱。
他是不被眷顾的存在。
到现在,夏家父子俩仍无时无刻不盼着他死。
该如何?能如何?无解。
穆景曜心中郁闷,裴昭闻醒了,他也不愿呆在医院看俩小辈在他面前腻歪,索性去酒吧躲清静。
半路上接到电话,严朗恰好来了S市出差,两人就约了一起去喝酒。
严朗这人有个毛病,喜欢跟亲近的人吐苦水,什么烦恼都往外倒,然后求人给他支招。凭着这个,穆景曜可揪住了那人不少小辫子,熟谙对方各种糗事。心情不好时,听他诉诉苦,再对比一下自己,立马心情就愉悦起来。
穆景曜欣然赴约,待入了座,果不其然又听严朗开始大吐苦水,说得无非是和祁婧的地下恋情如何如何辛苦,小丫头狡猾,把他耍得团团转,却死活不肯松口。这不,又吵架了,怀疑他外面有别的女人,闹脾气。
“那就分手呗。”穆景曜辛灾乐祸地看笑话。
严朗一听这话,顿时把杯子一摔:“我不!”引得整个酒吧的人都朝他们看过来。
“……”
穆景曜捂着额头,暗骂自己嘴欠,明知道这是严朗的逆鳞,一摸一个准,偏要在这关头煽风点火。
好在严朗也没发多久的疯,很快趴倒下来。他点的酒都烈,本就是来求个一醉方休的,苦了穆景曜,只得听着醉鬼不停地嘀咕,呵呵笑:“我昨天,亲到她的嘴了……嘿嘿嘿,软软的,香,好吃……”说着,还咂巴咂巴嘴,像是在回味什么人间美味。
“……”
作为一个霸道总裁,就这点追求?还有,你在我这个孤家寡人面前这么狂秀恩爱,真的好吗?
穆景曜更郁闷了,还不得不伺候醉鬼,付过帐,把人拖上了车。
然后一打火,没着。
“……”
真是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穆景曜憋了一肚子气,刚打开车门下来,就见面前杵了个人。
待一看清那人的脸,顿时就目眩神迷,心旌摇曳,移不开眼了。
他是真的喜爱美人,知好色而慕少艾,人之常情,却未必带有什么狎昵的心思,很多时候,不过是单纯欣赏而已。
但落在旁人眼里,却未免觉得受了冒犯。
那人见他神色迷醉,登时红了脸,低声骂道:“色大叔。”
“……”
穆景曜瞬间清醒过来,哭笑不得,难以置信道:“大、大叔?”他已经这么老了吗?穆景曜只觉万分凄凉,风中凌乱。
那人似少年模样,唇红齿白,眉目端的漂亮。此刻做出一副倨傲神态,像只炸了毛的兔子。
穆景曜摸着下巴想,有点熟悉啊……
再看对方一指副驾驶席上犹自说着醉话的人,质问:“你跟他,什么关系?”倏然灵光一现,挑了挑眉:“祁纬?”
对方被他叫破名字,顿时吓了一跳,四下看看,没人,这才松了口气,警惕道:“是、是又怎么样?”
穆景曜暗哂,看来数月前的一面之缘,这小子压根就没把他看进眼里,也是啊,眼睛都快长到他那外甥身上去了,自然看不见他这……唔,“色大叔”?
穆景曜摇了摇头,啼笑皆非,索性正经地自我介绍道:“我姓穆,是严朗的朋友。”
“穆?”祁纬狐疑地看着他,目光在他与严朗之间来回打转。
这下,穆景曜明白了,敢情这是替他姐姐捉奸来了。
哈,有意思!穆景曜感到乐子来了,目中一亮,计上心头,当下一唱三叹道:“是啊,好了很多年的朋友……”
眼见祁纬一双清亮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穆景曜心中暗笑,满脸惆怅地续道:“我对他痴心已久,奈何郎心如铁不解风情,听说他好事将近了,不得不出此下策,趁着他酒醉,一偿我多年夙愿……”
祁纬双眼瞪大了,显然被雷得不轻,手指颤抖着在他们两人之间点点点,被穆景曜一把捉住了,强势地握在掌心,然后猛地扣住他的腰身,一旋身将人压在了车门上。
“可是看到你,我才发现,昔日种种尽是过眼云烟,你才是我梦寐以求的……”穆景曜的脸缓慢凑近,在距离那柔嫩脸颊寸许的距离停住了。
他的眼眸深邃,略微狭长,眼睫浓而黑,专注凝视时显得犹为风流多情,唇角一勾便邪气肆溢,分明是个浪荡子,眼角眉梢却偏又透出一种成熟霸道的气息,这样一个人,仿佛连身周的空气都透着一股引人沉沦的诱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