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了清嗓子，问：“明天，我还能来吗？”
周卓放下了水瓶，表情不解中带着愠怒。
陆杉坦诚地说：“明天，我还想来。”
这次他没有再给周卓回复的机会，拿起桌上的手机，眼神留连过那个被周卓喝过的水瓶。他当着周卓的面不敢拿，于是只能强装潇洒地站起身：“那今天我就走了，也不好耽误你太多时间。”
他一直带着笑，让周卓觉得错过了最佳的拒绝时间，只得点点头，把他送出包间，两个人走到前台结账，陆杉还额外给了周卓二百小费。周卓尴尬地站在那儿，余光瞥见王燕，她见陆杉带着笑容，也自然而然笑得让人如沐春风。
陆杉走到酒吧门口，因为穿的太少，有点哆嗦，他脸上难得的有点孩子气的兴奋，语调昂扬：“再见，周卓。”
周卓感觉别扭，含糊地“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等陆杉走了之后，他转身，见王燕朝他招手，周卓走过去，王燕很高兴，拍拍周卓的肩膀，露出赞许的目光：“就是，你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你看哄个人开心也不费事，是不是？”
周卓没有回答，他盯了一会儿地板：“没什么事，我去干活了。”
王燕见好就收，点点头：“好，好。”
第7章
酒吧的客人虽然点单可能不在乎钱，但对服务生一般不会多么大方，特别是很多人还没有给小费意识，钱只给陪酒的少爷公主，极少可能落到周卓这样只干服务生的人头上。
他揣着这二百块钱，心头仿佛有千斤重，和当初收到那个红包又是不太一样的感觉。那时周卓只觉得陆杉在过生日的兴头上，不想让别人觉得他小气，可是现在……
“小周，想什么呢？”黄伟军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搭上他的肩膀。
周卓下意识地按了按口袋：“没想什么。”
黄伟军见他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也就不问，只说：“陆杉又来了？”
周卓脚步不停。
他不说话，黄伟军也没顿住话头，而是追着他说：“周卓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昨天是他你还不告诉我，得亏小刘今天在那儿说。”他感叹道：“哎呀，你看含着金汤匙出生就是不一样。陆杉也才二十四，一般像他这个年纪的人也就大学毕业没一两年，有工作的，还不得没白天没黑夜地忙工作？没工作的，那更得脚不沾地的找工作？哪儿能这么逍遥自在天天泡吧？”
刚好有一个包间的客人准备走，周卓赶紧进去收拾，黄伟军也跟进来，周卓这才对他说：“人家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有心思琢磨这个。”
黄伟军嘿嘿一笑：“我这叫精神世界丰富，哪儿像你，眼一睁，除了吃和睡，就是干活，跟个动物似的。”
周卓正在收拾散乱的靠垫，抓起一个就朝黄伟军扔过去：“你才动物，你们全家都动物！”
黄伟军被靠垫砸了屁股，也不生气，捡起来摆好，他没来由地说了句：“对，陆杉和我那肯定是没什么关系，他那是和你有关系。我看他对你是不是有点意思？”
周卓忙碌的手一顿，直起腰看着黄伟军。
黄伟军慌忙摆摆手：“我不是说你怎么样，但是我想一个男的平白无故对另外一个男的那么执着，这个就有问题。”
周卓不吭声了。
黄伟军又冒出一句：“那你能接受么？”
周卓哼了一声：“换你你能接受？”
黄伟军猛劲摇头：“给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男，我宁愿关了灯和凤姐睡。”
周卓气的笑了：“少自作多情了，人凤姐还不乐意和你睡呢。”
黄伟军长叹着：“要么怎么说咱想不开呢，你看人刘静波，本来跟咱一样，后来想通了，客人需要少爷他就做少爷，需要服务员儿他就做服务员儿，那小费收的盆满钵满，现在看咱都用鼻孔看。”
“……”
“我就不知道他怎么想通的，这不是天性么，还能强求？我一想到要把别人的那个塞进我的那个，或者我把我的那个塞进别人的那个，我怎么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呢？”
周卓有点听不下去：“行了，你别说了。”
两个人才刚收拾好，周卓的对讲机就响了，他一接收，发现是刘静波，他在对面冲着周卓劈头盖脸地吼到：“九号包你光领人不收拾的？合着你是洗锅不洗勺子，洗脸不洗脖子？你放着等谁给你收拾烂摊子呢？”
周卓一听，才猛然想起来自己的确没收拾九号包间，他赶紧回了句“我现在就来”，然后就开始往过冲。
他跑过去，刘静波斜倚在门口，看见周卓，冷笑了两声：“行，你小子真行。”
周卓什么也没说，赶紧把桌子上的水瓶和酒瓶收了，他和陆杉什么都没有动过，桌子和沙发都干净整洁，但他还是拿抹布擦了擦，又把靠垫按按平。
刘静波见他不吭声准备走人，突然说到：“怎么，站着搞啊？”
周卓没听懂，他盯着刘静波看。
刘静波哼了一声：“还装呐，这沙发这么整齐，你和那个姓陆的，是不是就……”
周卓这下听懂了，他一个水瓶子摔出去，啪地一声，水瓶在地板上碎成两截，水流到两个人脚边。
刘静波吓了一跳，随即吼了一声：“你神经病啊！”
周卓说：“你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刘静波本来愣着神，突然看见王燕在远处，他立刻脸涨得通红，也不管走廊里有没有客人，就，就喊了一声：“燕姐！”
然后他两个眼睛也是发红，恶狠狠地指着周卓：“你小子别走，反了你了还。”
周卓握紧了拳头，不吭声。
王燕寻声，很快走过来，看见地上一片狼藉，她气得七窍生烟：“你们两个是公鸡，见面就要斗。眼里这么容不得彼此吗？”
刘静波赶紧站到王燕身边：“会咬人的狗不叫，他也太横了！一句话没说合适就摔东西。“王燕眉头一皱，脸转过来对着刘静波问道：“你说什么了？”
刘静波一时语塞，支支吾吾了半天，说：“总之他这个人有暴力倾向，刚刚还说要揍我。”
周卓昂了昂下巴：“没错。”
王燕朝周卓瞪了一眼：“我刚刚才夸过你，你立刻就打我嘴巴。他说你是他的不对，你好端端的动什么手？”
周卓却不理她，撂下一句“让刘静波自己收拾”，转身就走。
戴鹏打电话来的时候，陆杉正在车库停车，他接了电话那边就开始了：“你连着两天花钱认识人去了，认识的怎么样？”
陆杉很诧异：“你怎么知道？”
戴鹏哼了一声：“你拿的是我的卡，去一次人家都给我来条谢谢惠顾的短信。”
“又没花你钱，心疼了？”
戴鹏恨铁不成钢地说：“我是心疼你的钱，你再这么跟着了魔似的，我不好和咱伯父伯母交代。”
转眼陆杉走到了家门口，他很不以为然：“我的事怎么用你交代？”
戴鹏发出哀嚎：“我那是缺心眼儿地把你往暗流招，好么，不到十天你去了三次，咱不是不能玩，咱是不能动真格的。”
陆杉冲坐在电视机前的母亲挥了挥手，就上了楼，一面上一面说：“太迟了，再说这是我的自己的事，我有分寸。”
“你有个狗屁分寸。”戴鹏有些生气，“陆杉，咱们认识二十年了，我哪次害过你，就不能找个和你门当户对的？哪怕是个男人。”
陆杉抿着嘴，语气冷淡下来：“戴鹏，咱们是认识二十年了，所以你应该清楚我。”
戴鹏听见他这样，干巴巴地说：“那行，以后再说吧。”
第8章
和刘静波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这天周卓上班换衣服的时候，见好几个同事从身边走过，以前还给个眼神，现在根本装作没看见。
他知道刘静波在王燕面前吃的开，天高皇帝远的，酒吧老板管不到他们头上，王燕却是顶头上司。谁得罪了刘静波，他跑到王燕哪里随便说几句不好听的，也不可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虽然周卓觉得王燕对自己的态度不算差，但那八成和陆杉有几分关系，也许陆杉是赵易的朋友也说不准。
他胡思乱想着，想到近一周每天过来报到的陆杉，脑袋开始隐隐作痛，每一天他都希望陆杉不要来，但是每一天还是能准时见到他。
陆杉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自己每天的班是八点到十二点，八点十五就保证在九号包间等着他。
他似乎是要在他们之间培养一种习惯，就算是周卓对他无感，也期待着周卓形成到八点十五就想着去九号包间喝免费矿泉水的条件反射。
周卓换好衣服，边整理领结，边往走廊外面走，才走了没两步，就听见拐角处昏暗一片的水房有几个人在说话。
“就那个周卓，你们能对上号不？”
周卓听出来是刘静波，心里一沉，他站住不动了。
可惜以刘静波为首的那几个人没发现他，正聊得火热：“这小子太他妈的不是个东西了，睡都睡了，我一说他，他直接抄起水瓶就往我脸上招呼。要不是燕姐在场，我都破相了！”
“刘哥，这你也能忍？”
“我是不想忍他啊，但是我能干过他吗？你看看他平时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儿，那寸头不拉两条疤都像蹲号子的。我就搞不清楚他有什么魅力，勾人的功夫倒是不赖。那姓陆的先生本来是我的客人，结果居然指名要见他？他要当少爷，谁能拦住他，非要当着婊｀子还立牌坊，到处抢别人的生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