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睛看着周卓，这个人穿着件褐色的冲锋衣，有些偏大，腿挺细，鞋子很脏，甚至不如马路上一个普通的穷学生体面。他脸冻得发白，嘴唇也有点发青，脸色更是谈不上好看，此刻对自己横眉冷对。
陆杉慢慢说：“我从来没把你当成少爷看过，我也没想过买你。”
周卓猛地抬起眼皮，看他。
陆杉发觉他表情有点异样，似乎是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说。
但周卓还是说了：“你喜欢我吗？”
本来应该是高兴的事，陆杉却觉得心好像完全沉下去了。他听见周卓的声音混着冷风：“你要是喜欢我，就离我远点儿。”
“为什么喜欢你就得离你远点儿？”
“我对男人不行，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对男人行，咱们俩完全是两种人，我也不可能找你。”
第11章
晚上孙小宇玩手机的时候，听见周卓把一本书翻得呼啦啦响，他探出头去忍不住问了句：“你怎么了，又抽哪门子疯？”
周卓不说话。
孙小宇哀叹了一声坐起来，掰着手指头：“说吧，我帮你分析，想人，想事？”
周卓说：“想人。”
“哎哟？”孙小宇感觉很稀奇，“你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儿么，想人，你想哪个女人了？”
周卓没好气：“你说的那是发春。”
孙小宇指头也不掰了：“哥哥，刚刚你在这儿唉声叹气，坐卧不宁的，你这不是典型的发春是什么？”
见周卓还是不吭声，孙小宇有板有眼的说：”你别不信，要是你没事儿净想一个人，不管他是谁，说明你对他很在意。这在意着在意着，保不齐你就爱上人家了。“周卓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孙小宇笑了笑：“会不会的，你自己试试吧，把结果告诉我一声就成。”
周卓很后悔他对陆杉说了那么重的话，但狠下心来想，如果不说，陆杉很可能又出现在他眼前，那对他和对陆杉都没有半点好处。
他知道陆杉有钱，是别人口中的富二代，那个人有外表，有内涵，什么都有，实在不应该和他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在一起瞎搅合。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
这么想着，他的心情又平和了一些，不那么愧疚了。
两天后，王燕给周卓来了个电话，叫他回来上班。
周卓很意外：“刘静波好了？”
王燕冷哼：“你当你给的是灵丹妙药？”
“那为什么这么快就让我复职了？”
“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王燕很生气，“总之你快点给我滚过来上班！”
周卓当然兴高采烈地去了，不工作就不给钱，这几天他就少了一笔收入，还搭进去一笔医疗费，实在需要好好赚钱。见到王燕，他难得地过去跟王燕说话。
王燕说：“你真是我的祖宗，轻不得重不得，总之，你记住，别人说什么你就左耳进右耳出，人范冰冰还说呢，经得住多大诋毁就受得了多大赞美。万箭穿心，习惯就好。你哪怕记住……”
周卓听的满头黑线：“范冰冰说那么多，我可记不住。”
王燕看他孺子不可教，气急败坏：“你赶紧滚去干活吧你。”
周卓笑了笑，脚底抹油跑走了。
一晚上他忙得不可开交，但也干得兴致勃勃，好容易逮住一点休息时间，他就躲到水房去抽烟。黄伟军见到他，也很高兴：“哎呦，你可终于能回来干活了。”
周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王领班还是挺大方的。”
黄伟军噗嗤笑出了声：“这是王姐大方有用的吗？人家刘静波一纸御状都告到钱经理那里去了，你还能说回来就回来？”说完他压低了声音：“再说你和王姐认识几天，人刘静波认识王姐几天，你觉得她那么大发慈悲啊？”
周卓拿掉了嘴里的烟：“那钱经理能让我回来上班，我也——”
“哎哟，我的弟弟，你是真傻假傻？！那钱经理跟你非亲非故的，兴许你是哪儿号人都对不上，你还以为他突然就心血来潮做起善事来了？那是陆杉直接来找了咱们赵老板，嘿，还真管用，这不，你马上就回来了。”
周卓一听，怔愣着，喃喃道：“怎么可能，别胡说——”
“我怎么是胡说呢？陆杉昨天来我亲眼看见的。”黄伟军说到了兴头上，显得很激动，“如果只是见到他人，我也不乱说，但昨天老板还叫我去了。”
“叫你去干什么？”
“叫我去核实情况呀。”黄伟军在周卓肩膀上拍了一把，“你小子平时也不热络，除了我，谁知道你什么样儿的人？当时还是钱经理来问我们，谁和你熟，我能不站出来吗？结果我一冒头，他马上就把我领到老板的办公室了。”
周卓心情复杂地又叼回烟，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但仍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一进去就看到咱们老板和陆杉坐一块儿，老板问我你平时怎么样，为什么和刘静波打架。我说你平时人挺老实的，跟刘静波有矛盾那绝对是有隐情，然后陆杉也赶忙帮我的腔，说你很不错，希望咱老板给你个机会，让你赶紧回来。”
黄伟军说着，停顿了一下，语气略带微妙，“总之啊，我觉得陆杉这人，挺好。你一爷们，他对你那态度，也快赶上捧天仙了，你如果接受不了，趁早说，别拖着让人这么对你好。”
周卓一听，很不是滋味，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默默地不吭声。
他在医院门口对陆杉的拒绝还犹在耳畔，陆杉居然能在听了他那样的话之后还专门来找赵易。
周卓想了想，下班的时候他去找了王燕：“王领班，咱们这里……有没有陆杉的电话号？”
王燕本来在做最后的收拾，听他这么问，直起身来，若有所思地给了他一个眼神：“干嘛啊？”
周卓斟酌了一下措辞：“我有点事儿，想问问他。”
王燕用手敲着写字台，杂乱无章地敲了一会儿之后她说：“陆少没在咱们店办过卡，咱们没有录入过人家的个人信息。另外，就算我有他电话号，也不能随便泄漏给你，你说是不是？”
周卓沉默着不吭声。
王燕叹了口气：“不过这次，我就破个例，给你。说来也巧了，这还是上次他来找你的时候，你不在，我说你已经被停职了，得带刘静波去看病。他问我你在哪儿看病，我说我得问刘静波才能知道，他就把号码留给我，让我跟他说一声。”
见周卓仍旧低着头，王燕开始翻手机：“想必你是听黄伟军说了，挺好，去跟人陆少道个谢，人对你确实是上心得很了。”
第12章
周卓拿到了那串那电话号，他思前想后，第二天白天给陆杉打了个电话，叫他有空来暗流一趟，他请客。
因为工作时间把日程排了个满，他也挤不出时间到别的地方去和陆杉谈。
陆杉接到他得这通电话，很高兴，当天晚上就来了。
周卓见他天气冷，还依然只穿了一件长风衣，脸冻得发白，嘴唇愈发显得红，他站在前台漫不经心地翻杂志，被小姑娘们盯着看也不自知。
其实陆杉长得不具有亲和力，鼻梁高，嘴唇薄，没表情的时候显得凶，是种凛冽的帅感，但是一笑就柔和很多，他发现了周卓，马上就毫不吝啬地弯起嘴角。
周卓不自在地挠挠鼻梁，趴在前台跟前：“胡娜，九包还空着吗？”
胡娜眼睛这才从陆杉身上离开，兴奋地红着一张脸冲周卓说：“空着空着，就是有最低消费。”
周卓问：“多少？”
“五百。”胡娜答道，“你也知道，九包那个位置好，也安静，里面配的东西都是最贵的。”
周卓咬了咬牙：“行，那你帮我开吧，我点——”
“哎哟，陆少来啦？”王燕正巧从后面的走廊里款款走来，她凑到电脑跟前一看，“这陆少来还用什么最低消费，你给看着点就行了。”
“我老样子就行。”陆杉依然笑着，“今天毕竟是周卓请我。”
王燕挺高兴的挑了挑眉毛，看了周卓一眼：“那就赶紧去吧，今天晚上你就负责好九包就行了。别的你不用操心。”
周卓别扭极了，他拿过钥匙就走，陆杉跟在他身后，两个人穿过走廊，到了包间门口，周卓勾着头去开门。
他的白衬衣有点松，衣领和脖子几乎没有接触，陆杉垂眼看过去，就能看到周卓脖子后面的那一小块皮肤，柔软又白.皙。让他很想用嘴唇吮一吮，又想拿牙齿轻轻叼住。
陆杉心猿意马着，周卓已经打开了门和灯，让出一些地方叫他坐。
然后他旋即走出包间，很快就端了鸡尾酒过来。
陆杉不说话，眼里带着笑意看周卓娴熟地忙碌，他来了这么多次暗流，严格意义上来说，周卓基本没有给他服务过一次，看他一本正经地把酒杯放到自己面前的桌面上，陆杉的笑容慢慢扩大。
周卓说不出口的谢谢，他觉得自己已经听到了。
周卓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又仿佛懂一点，他仍旧坐在那个离陆杉比较远的地方，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陆杉，你到底要干什么？”
陆杉一愣，笑不出了：“帮帮你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