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卓还是没抬头,语气僵硬:“我不是……刘静波那种人。”
王燕说:“我不管你是哪种人,没有晾着客人不理的道理。人家没有说你半个不字,但是来坐了十五分钟,连酒都没喝完就走了。我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你给人家摆脸了,你以为别人花了钱是上赶着看你的脸色来了?”
周卓梗着脖子,不吭声。
王燕见他神色中还带点不服,一脸油盐不进的样子,叹了口气——
“你今天先去忙吧,但是周卓,虽然你年轻,你也要清楚,把客人气走和当少爷之间还可以有很多种选择,取决于你的情商。人不能活得像你这么强硬,多少给别人留点面子和余地。”
周卓撇了撇嘴,挤出几个字:“知道了。”
好不容易熬到酒吧打烊,周卓觉得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都疼的厉害,不知道是烟熏的音乐吵的,还是单纯因为白天送快递感冒了。他头脑昏沉地脱了工作服,套上外套,片刻不停地就往外面走,刚走出暗流,一阵夜风朝他扑面而来,立刻犀利地顺着衣服的缝隙将他灌了个透。
周卓狠狠地哆嗦了两下,感觉自己终于又恢复了一点清明,他走到旁边骑上自己的自行车,把外套帽子往头上一扣,不怎么利索地往前骑。
他的家乡是一个比较落后的小城市,凌晨的街头不可能有这么多车,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好车。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从他奋力的蹬骑旁边掠过,带起一阵轻巧的风,周卓看了一眼,心生出一点羡慕。他从来不想丧失这一点羡慕,从什么时候,这样一点对物质的向往也是奢侈的,因为精神上他已经被完全掏空了。唯有对物质的一点追求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不是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
他租了一间离快递公司比较近的房子,和另外一个同事,是个来自县城的小孩儿,只有十九岁。每天等他到了家,人家已经睡觉了,年轻加上白天累,打雷都吵不醒。
周卓开了一盏台灯,打开电热水器之后他坐在座位上一面等水热,一面翻开一本自考大专的数学书看着,因为太忙,就这一点时间也是挤出来的。数学不像英语,揣在包里随时可以翻两眼,那需要摊开草稿纸算,他勉强自学了半节课,觉得有点渴,突然鬼使神差似的,想起了那瓶voss。
外面很冷,但是房间里开着空调,陆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把那瓶水放在床头柜上看,看了一会儿思想就变了质。
他忍不住伸手在瓶身上摩挲着,手法暧昧,最后抓起来,打开瓶盖,他不知道周卓喝过的到底是哪一个地方,所以他可以说是堪称猥琐的,伸出舌尖把瓶口舔了一遍。
他头一次这么想得到一个人。
喜欢那个人好像不需要理由,对他的情`欲也是来的很急。
陆杉觉得似乎没有谁会有那么有魔力的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让他好想把有那双眼睛的人压在身下,反复欺负,看看他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陆杉越想呼吸越急促,他经验不多,有了念头也弄得不勤,所以来一次根本刹不住闸,很快他就遵从本能,把手从睡裤里探进去,握住自己,反复揉搓着,那里反应鲜明地充血胀大,他刻意用自己右手拇指处唯一的薄茧去蹭铃口,一蹭一哆嗦。陆杉的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脑海中不断闪过周卓的脸,他说话的时候不怎么动的嘴唇,喝水的时候探出来的舌尖,甚至他说不愿意时的表情……
“……周卓……”陆杉低叫着,在床上一弹,终于射了出来。
射完之后是难以言说的空虚,陆杉软着身子,把那个玻璃瓶抱进怀里,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真是冲动、可笑甚至可耻,可他控制不了。
一个玻璃瓶太小了,他想,就算周卓已经明确拒绝了他,但他还是必须去,起码多拿到几个玻璃瓶,让自己在睡觉的时候可以抱个满怀。
第6章
严格按照小时计算的睡眠时间并没有因为白天来的迟而被延长,周卓一大早就爬起来,穿上衣服去洗漱,等他从洗手间走出来看见孙小宇还在睡,忍不住走过去推了他一把:“小宇,七点了。”
孙小宇哼哼了两声,把被子拉过头顶,周卓顺手拿起一个衣架在他的床头上敲了几下,铁质的扶手发出响亮的梆梆声,孙小宇立刻坐直了身体。
周卓冲他挥挥手:“我去吃早餐了,你快点收拾吧。”
一日三餐是周卓一天的重要期待,几乎是他的娱乐项目。早餐他是愿意花时间好好吃的,毕竟吃好这一顿,仿佛一天都有了底气。况且很多报纸杂志都在写不吃早餐有何种危害,他不想因为一时的节约而搞坏身体,特别是目前,他做的就是纯体力活。
今天也不例外,他坐在一个去过期几次的露天早餐摊前面吃包子喝小米粥,时间充裕,还能细嚼慢咽。早餐摊的大妈一脸慈爱地看着他:“小伙儿挺好,又精神,又勤快,长得也好。”
周卓不知道怎么回答,勾着嘴笑了笑。
见他露出笑容,大妈的热情更是高涨起来:“小伙儿多大了,哪儿的人?大妈给你介绍个女朋友。”
周卓摸出十块钱,递过去:“谢谢大妈,不过我在老家有人了。”
“真的假的,别是瞧不上大妈说给你的媒,我说的这个姑娘她……”
“真有了,我高中同学,姓丛。”
大妈听他说的有板有眼,很失望,接过钱来又倒找两块,一面给一面说:“你们那儿的姑娘怎么能比得上这儿的?不过也对,人不能忘本,你这么好的小伙子,在你们那儿肯定追的人也多……”
周卓想礼貌地笑,可他张开嘴就被灌了一口冷风,结结实实地呛住了。
的确,以前的他也算当得起这番评价,但现在,连冷风都不许他再接受这种溢美。
双十一过后一直到年关都是快递的忙碌期,周卓拖到七点多才下班,晚上暗流的班是八点,他来不及骑车回家看书,随便吃了点就往酒吧赶。好在没迟到,可他没想到,一去就被王燕喊——
“小周,快去换制服,换完赶紧到九号包间去。”
周卓不知道她怎么催的这么急,赶紧套好衣服就过去,结果门一开他愣住了,里面不是别人,正是昨天他才拒绝过的人。
陆杉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点了和昨天同样的鸡尾酒,周卓这才反应过来昨天也是九号间,仿佛自己走错了时空,打开了昨天晚上的那扇门。
周卓有些生气,但王燕的话还在他脑子里徘徊,于是他强压下自己的怒火,问道:“先生,你找我有事吗?”
昨天的一切仿佛又要重演一遍,陆杉指着座位说:“我就是过来给你打个招呼。”
一杯干马天尼在暗流是八十九,算上来回的车费,他花一百块钱打个招呼。
周卓不懂他这样做的含义,也不想懂,只是觉得愤怒,如果知道给他给过一支烟,借了一下打火机就能惹出这些事端,他真希望从来也没有给这个人帮过那点微不足道的小忙。
他沉着脸,坐在沙发的一角,半天才说:“我已经说我不愿意了。”
陆杉也不生气,像是预料到他的反应一样,只是默不作声地、固执地又开了一瓶voss递过来。
如果换了别人,周卓觉得自己早就揍上去了,可是对着陆杉他下不去手,不是忌惮于他的身份,而是他这个行为连冒犯都算不上。
他有些无可奈何地放低了声音:“先生,你——”
“不用叫我先生,我姓陆,叫陆杉,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周卓深吸了一口气,两只手规矩地放在腿上,没有碰他递过来的水,像是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我不知道你这样有什么意思。”
见陆杉不吭声,他又说:“你别来了,这个朋友我不想和你交。”
陆杉看他说的斩钉截铁,心里也有点明白,他这是在顾忌什么。毕竟暗流这样一个酒吧也不是完全干净,除了卖酒,也卖别的。他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周卓,听他这么说,一时间感情复杂,既高兴又失落。
最后陆杉只能委婉地说:“周卓,我只是单纯的想认识你,不会冒犯你,也不行吗?”
周卓一愣:“你知道我的名字?”
他眉头一下子皱得很紧,不过突然想到陆杉随便问一问王燕就能知道,他又恢复自然:“既然我们相互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就算是认识了。”
这话听着好听,其实代表不了什么,但陆杉依然挺开心,他沉默了一会儿,比较欢快地说:“那行,你能这么说已经在我意料之外了,我很高兴。”
周卓不禁抬头看了陆杉一眼,他隐隐感觉到了棘手。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陆杉这个人让人没办法拒绝,他这种彬彬有礼的态度已经脱离了自己能应付的范畴。
周卓越想越觉得心烦,他找不到一点能回应陆杉这句话的说法,感觉嗓子一阵发紧,只好拿起桌子上的水瓶,猛喝了两口。
陆杉坐在那儿,享受着这片刻的沉默,他很兴奋,仅仅三次简短的往来,周卓就给他呈现了不同的面貌,仿佛是得到了一个万花筒。他觉得自己在一点点的看见周卓,认识周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