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也不过是两国争斗间……一个被操控的牺牲品罢了。
我停住了脚步,跃下它的脊背,静静地后退了三步。
然后,将所有的魔力凝于剑上,用力一斩。
鲜血四溅——或许不能用溅来形容,血液如同岩浆一般喷出,尽数浇到我的身上。
头、身、手,一切的一切都变成绝对的一片赤红,模糊而沉重。在那一片血红中,巨龙沉重的头颅轰然落下,如庞大鲜红的落日坠入落幕。
下一秒,一种灼热的感觉从我的身体深处轰地烧起来,龙血的魔力在体内疯狂地游走,巨大的火舌在脑海中扭曲着,让我走到薇薇安面前之前,就双膝一软,倒在了地上。
——那是尽我所能最快的一剑,但愿不有太大的痛苦。
……这竟是我最后的念头,似乎有些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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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是个冷酷的圣母,也圣母地冷酷着,往后越成长越如此,不能接受的现在跑路还来得及。
标题源自《罪与罚》,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创作的长篇小说。
第51章 破碎故事之心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城堡的。
封闭痛觉的咒语失效了,遍身的伤口又热又痛,密密麻麻,仿佛被一万只火蚁啮咬——我大概是发烧了,我迷迷糊糊地想。
但是,这次的发烧却不知道为什么很奇怪,在高热的折磨中,一种朦朦胧胧的欲.望从我的身体深处漫上来,如同野火一般越烧越旺。
可是薇薇安却浑然不觉。_我身上那副轻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她卸掉了,朦朦胧胧中,她将我放在床榻上,随后我的耳边响起了药剂瓶、剪刀和托盘碰撞的叮当声。
冰冷的声响唤回了我的一丝理智,我感觉她的手落到了我的脖颈处,似乎是想要帮我剪开血衣上药。
我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抗拒地摇摇头:“不…不要。”
薇薇安并不能理解我的意思,她似乎轻轻皱了皱眉,声音却难得带上了一丝怜惜,轻声解释道:“我要给你的伤口上药,别怕,一会就好。”
但其实我已经烧得不能再去理解她说了些什么了,唯一会做的只有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呜咽着用力地摇头——不行,绝对不行。
我身上的伤口真的太多了,如果薇薇安真的要替我上药,那她势必会发现我是个女孩。
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的身份,至少现在不能。我设想过好多个和她坦白的场景,却从来没有一个场景是此刻这般的狼狈。没有提前写好长长的表白词,没有穿上我唯一的那一条裙子,甚至连脸上的灰尘和血都来不及擦干净,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实在是最糟糕透顶的状态了!
一想到我要以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败露身份,我的眼泪就都要流下来了。更不要提身上的伤还痛得要命,越疼越委屈,我只能带着强忍啜泣的鼻音,更加用力地握着她的手,拼命摇头。
薇薇安果然停下了动作。在泪眼朦胧中,我看见她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艾希礼,你怎么烧得这么烫?”
她问,想要伸手去探我的额温,却因为我死死不松手而无法动作。大概是害怕再弄疼我,她索性放弃了抽回手,俯身下来,用额头贴了贴我的额头。
“好烫。”她自言自语。
我最后一根理智的弦也崩断了。
太近了,真的太近了。精灵的肌肤温度向来要比人类稍低些,此刻对我而言简直是一种难言的刺激。我本能地颤了颤,恰巧碰到了薇薇安的鼻尖,她自言自语的气息落到我的唇上,像一个将落未落的吻。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下意识伸手勾住了她的脖子——薇薇安真的好香,精灵身上的气息像月夜下舒展的树林,带着静谧、清冷却又令人安心的味道。
我将脸埋进她的颈窝中,满足地用脑袋蹭了蹭她,唇间溢出一声自己都没有想象过的、甜腻的呜咽。
然而,薇薇安却在那一瞬间僵直了身体。
过了半晌,她才一字一句地说:“放开我,艾希礼。”
“你进入兽人的热潮期了。”她说,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喑哑,但大体上却还是冷静、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冷淡的态度,“放开我,你还需要喝另一种药。”
她说的话每个字我都能明白,但合在一起我却根本理解不了。高热烧昏了我的头脑,只能凭着本能从她那拒人千里的冷漠中感到莫大的委屈,于是我又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几乎要把自己整个人埋进她怀里,用力摇头拒绝:“我不要!”
狐狸尾巴也不知道是在刚才的哪一刻显现出来了,我索性手脚并用,用腿勾住薇薇安的腰,尾巴也缠在她的大腿上,像只黏人的八爪鱼似地委屈巴巴:“你…呜…你不许走!”
薇薇安没有说话——或许她说了,但我听不清。她的腰好细,一缕黑发滑进我半敞的领口,凉凉的、软软的;我缠在她的身上,可以感受到她克制的呼吸起伏。
明明这只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拥抱,薇薇安衣冠楚楚,神色平静,但我的身体却像是藏着干燥了一整个冬天的草原,被这点冰凉的火星子一点就着。
这是我从有记忆起,得到的第一个真真实实的拥抱。母亲没有拥抱过我,恪守仆人身份的莉塔自然也没有,只有薇薇安。
我每一次近距离接触的体验,都是不经意间从她身上得来的。无论是第一次血脉苏醒时那片散发着冷香的衣袖,还是在森林里扭伤时被她打横抱起的调侃,亦或是几个小时前她把我护在身下对我展露的那个微笑,每一次被薇薇安触碰我都会情不自禁地觉得耳尖发热,心也砰砰直跳。
她笑起来的时候是这样的温柔,这样的美。我晕晕乎乎地,情不自禁地在想象中将这样的笑容加到了现在的薇薇安身上。
然后我烧得更烫了。
伤口的疼痛也在这混乱的甜蜜中被掩盖了,好像全世界的星星都砸到了我的头上,砸得我头晕眼花,视线失焦。在抱紧薇薇安之后,一种新的不知餍足的渴望涌上来,仅仅是脸颊贴着她细腻的颈侧肌肤已经无法满足我了,我好热,想要把我和她之间的阻碍全都除去,去换取更深一步、冰凉甜美的接触。
我像一条渴水的鱼,下意识的讨好地用头顶那双狐狸耳朵去蹭薇薇安的下颌,弓起身子将自己往薇薇安手里送。
然后薇薇安猛地捏住了我的下巴:“你疯了,艾希礼。”
“你必须要喝药。兽人在热潮期无法得到满足的话,是会因为高热缺水而亡的。”她冰冷地警告我,就像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晚,她在马车上掰开我下颌的语气一般。但这次,她的冷漠却带上了一丝危险之意,如同濒临碎裂的薄冰。
但我一定是疯了才有胆子把脸蹭进她的颈窝,不知死活、可怜兮兮地问:“你不能满足我吗?”
薇薇安“腾”直起了身子,用力地把我从她身上撕了下去。
“是不是现在只要是个人在你面前,你都会用这幅样子去求她?”她冷冷地问,语气生硬,呼吸不稳。
我本就不算清醒的脑子一下子被她问得更懵了——为什么她会这样觉得?她可是薇薇安呀!
但是,她的话确实拉回了我一分溃散的神智,我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的。当下的局面混乱不堪,如今又添一条不知廉耻的罪状。我呜咽一声,被理智和羞耻拉扯着,下意识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然而这却被薇薇安当成了一种默认。
她的火气好像一下就窜起来了,不怒反笑:“怎么了?被我说中了吗?”
“如果你真的不想喝药的话,那就随便找个人来满足你好了?男人?女人?你想找谁?昨晚的侍女,还是安洁黛尔?或是远在天边的‘圣女大人’?”
她凝视着我的眼睛,平静无波的声音中终于显露出来疯狂的端倪,随后轻轻一笑:“噢,我忘了,你是个女孩,你的身份,你的狐狸尾巴,全部都不能让这些人知道,所以你只好来找我了,是吗?”
我愣愣地看着她:“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冷笑:“你以为你的伪装很好吗?”
“那天晚上,你抱着我的手臂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我内心如坠冰窟,她早就知道了。我早该明白了,精灵五感敏锐,心思细密,更不要提薇薇安是这般的见多识广。不只身份,恐怕是我的心思也早就被她猜透了吧?所以她才会在那夜之后,忽然对我变得冷淡起来。
她不喜欢女孩。
现在想来,那是多么明显的拒绝啊!我的心思在她面前就是一张近乎透明的薄纸,她不过是出于一丝可怜的同情没有戳破罢了。但我却傻乎乎地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满腔天真地期冀着有朝一日,我可以好好地、认认真真地向她坦承自己的心意。
但如今却什么都没有了,那张脆弱的、写满少女心事的薄纸,在此刻被薇薇安毫不留情地捅了个粉碎,又酸又涩的潮水从破损的地方哗哗漫出来。覆水难收,无可挽回,什么都没有了。原来我一直自以为是小心翼翼的靠近,在薇薇安眼里或许都是不知廉耻的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