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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星夜行 (一七得夕)


  一阵暖意贴上了奥丽芙的小腿,女王似乎念了个咒语,湿哒哒的裙摆应声而干。奥丽芙提着裙摆,下意识向前走了几步,再回头时,发现女王果然信守承诺,一直站在花的影子处。
  她由始至终都没有越过蔷薇丛走到自己的面前来。夜风之中,一朵蔷薇半明半暗地摇曳在阴影中,奥丽芙慢慢转过头去,终于意识到女王在体贴下藏着的疏离。
  在走向喧哗热闹的光亮处之前,她的内心感到一阵失落。
  或许祈祷已经成真,只是不知道实现的是哪半句。
  -
  直到听见奥丽芙的声音消失在另一条小道的尽头,艾希礼才垂下眼帘,从原来的那条路折返。
  洛里亚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艾希礼?”
  她分花拂叶,露出一双毛茸茸的狼耳朵,满怀关切:“你看上去脸色很苍白,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艾希礼摇摇头,发梢在晚风中划出柔软的弧线,“散心而已,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我跟着你的味道来的,芙洛拉那个女人在射箭比赛里用魔法连赢我三场,我哪里还有脸呆,”洛里亚咬牙切齿地说,“她已经在决斗场上杀疯了,你真该看看她那副嚣张的模样。”
  她走过来,和艾希礼并肩走:“……刚才的动静,我似乎听见了一点。”
  女王的脚步顿了顿,又神色自若地迈开步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次的事情罢了,来来去去的人太多,有时也让人无奈。”
  洛里亚偏头看她。
  艾希礼依旧垂着眼帘,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便油然而生,这样的神色通常只能在两种人身上看见——头戴王冠的国王、或是面佩黑纱的寡妇,前者是一种冰冷的高傲,后者则是一种凝固的哀伤。
  洛里亚不知道艾希礼属于那种,她冷若冰霜,或者两者皆有。
  她只知道,艾希礼依旧年轻——兽沉重的皮毛、纯金的权杖、荆棘冠与厚重的水沉香,都无法掩盖,面前的王年轻凛冽的眉眼。
  她面容依旧如新雪,身姿挺拔,像一把新开刃的剑。明明前方还有无数绮丽的冒险,却被固执的主人早早地收入剑匣,从此束之高阁。
  “你还在想薇薇安吗?”她轻声问,“其实,我觉得刚才那个姑娘还蛮可爱的。”
  艾希礼的眼睫眨了一下,她平静地看着前方,目光笔直得像一条直线:“你是在替你的老朋友薇薇安试探我有没有变心吗?”
  洛里亚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会呢?”
  “我和斯图尔特,都希望你能够遇见新的人,”她真诚地说,“但是,你好像还是不能放下她。”
  “有谁能忘记她?难道你们能够忘记薇薇安吗?”对方却反问。
  她声音依旧和煦,语气却不知何时已经带上了戒备,形成一种叫人紧张的割裂感。洛里亚又叹了口气,心知自己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但她曾经是你的恋人。”
  “我也把你当成我的朋友,”灰狼幽绿的眼睛深深地看向艾希礼,“作为朋友,我觉得你现在并不开心。”
  “朋友和恋人是不一样的,艾希礼,”她轻声说,对方动了动耳朵,没有说话,让她得以将话继续下去,“如果你还像曾经那般,拥有着普通人类寿命的长度,那我或许不会劝你,因为人的一生如此短暂,哪怕只曾光辉一刹,也足以胜过千万人。”
  “但你如今却以得到永生,我不知道那是否是一种祝福。在我们此后漫长的余生中,我们将注定看着身边每一个人的离去——这是终将会习惯的事情。”
  “倘若无法忘怀,那将是比常人漫长许多倍的痛苦——我也并没有想让你立刻忘记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放下是或早或晚会发生的事。哪怕是薇薇安,她也一定期望你会获得幸福。”
  “她怎么敢?”女王忽然反问,语气尖锐,“你们怎么敢这么说?”
  怎么敢?
  女王站定脚步,死死地望着面前的人。她站得笔直,面色苍白,目光却锋利而尖刻,似疾电,也似利剑,疯狂得似乎要刺穿眼前的一切——薇薇安怎么敢这么说?艾希礼紧紧地咬着牙,听见自己的牙齿和骨骼都在绝望地咯咯作响。薇薇安怎么敢这样以为?以为她自己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够左右她的思想,让名叫艾希礼·格罗斯特的人永远地忘了她?
  是她先背叛了誓言。在忠贞的四目相对之间,在床笫之欢的缠绵,她们曾彼此许诺,要让这誓言的限期持续到永远。然而,薇薇安用一支舞让彼此都发了伪誓。这伪誓的惩罚亦将永无穷期,除非两人都身死魂灭。
  她恨她。
  艾希礼·格罗斯特深深地恨着薇薇安,用恨来加固爱意,直到它们在绝望而无尽的每一个夜里都显得坚不可摧、铜墙铁壁。
  ……虽然,也不是没有过自以为已经忘却的时刻。
  她毕竟还年轻,人生如同长卷刚刚铺展,洁白如新雪。在许多个忙碌于政务的午后,无数个纵马驰骋的春日,新鲜的风从窗户外或树荫下吹过,吹动她的发梢,如同春风催发新芽,难以言喻的悸动潜藏在少年人的心中,仿佛只要向前一步就能跃入一段新的故事。
  然而,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刻,逝去的记忆却又再次回笼。让她一次又一次深夜惊醒,冷汗涔涔,下意识去寻找枕边人,却发现身边空无一物。
  即便她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一个吻就心旌动摇的小女孩了,七年过去,艾希礼·格罗斯特在鲜血与尸骨中杀出重围,王座上的血债不会比任何一位国王要少,也未曾惧怕过任何死亡与噩梦。
  但薇薇安本身便既是美梦也是噩梦。
  她已经留下了太多的痕迹。艾希礼遇见她的年纪太早了,一切都还太年轻,纯白如新雪的未来就已经被她毁去,此后,艾希礼人生中的每一个可能性,都将无法磨灭地带着薇薇安的印记。
  谁叫死就是是这样最确凿、也最充满不确定性的东西,在一个人开口之前,你不会知道另一个人的死在她心中意味着一阵针刺的疼痛,一副永远差一块的拼图,还是一个人隐蔽而震动的海啸——海啸过后,一切都被摧毁,只留下活着的人赤脚站在废墟上,当奔涌的海浪带走所有,那片破碎的尖利贝壳却被人固执地藏在脚下,不愿后退,哪怕已经扎入脚心,哪怕已经血肉模糊。
  所以,此刻,女王停下脚步,用她最平静的口吻对洛里亚说道:“还是请你先回去吧。”
  -
  艾希礼静静地站在林中。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回去了,宴会的欢笑已经遥遥地传到耳边,夏夜宴不能没有女王做为主角。但是,她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从胸口掏出来那一封薇薇安的信。
  那封信看起来很普通,极轻的分量,洁白的信封,没有半点花纹或书写者的文字,隔着丝绸的手套,艾希礼慢慢地拆开了信封。
  “——”
  信封那张薄薄的纸片忽然飞了起来,起初,艾希礼以为是一阵无故闯入的晚风,吹起了她的信纸,然而,她伸手去拦,却发现那张信纸忽然变成了一只纸叠的鸟,拍动着白纸做的翅膀,扑棱棱地飞了起来。
  一切仿佛又再次重来。在夏夜宴的欢笑声中,在这四下寂静无人的花园深处,魔法师变幻出白鸽,在月光中振翅盘旋。
  一阵风再次吹起了她的长发,并非南方夏夜湿润的温热,而带上了一丝雪的气味,苍松负雪,碧草如丝,海浪拍打礁石,人鱼自灰蓝色海洋跃起,一颗星坠落在雪原中——风都曾经走过,风也曾经目睹,所有曾经的故事与旅途,都尽在此刻的不言之中。
  艾希礼睁大了双眼,她下意识去追,却看见飞鸟越飞越高,在盈满耳膜的振翅声中,风托起纸鸟飞到最高处——
  然后,一朵花开放的声音响起,纸鸟化做一朵真正的白蔷薇,坠落到艾希礼的手中。
  这注定是一封辗转的信。辗转的风被曾经的薇薇安在重返奥尔德林的旅途之中捕获,封入信中,跨越了一个大洋寄到维尔兰大陆斯图尔特的巫师塔,又在跨越了六年的光阴之后,裹挟着雨水与洋流的气息,穿越芳香曲折的航线,被风尘仆仆的魔法师交到艾希礼的手中。
  ……薇薇安,六年前的你,在想些什么呢?
  一切已不得而知。
  此刻,艾希礼唯一想起来的竟是,薇薇安曾经说过,她羡慕那些有墓碑的人。
  即便是孤魂野鬼,只要有人为它立下一块碑,石头就将永远记住那一刻铭刻下的思念——当风浩浩荡荡地吹过荒原,它的名字便将回荡在天地之间,永远被风朗诵。
  不过,艾希礼是不会为薇薇安立下墓碑的。毕竟,她那么恨她。
  也那么爱她。
  一滴眼泪落下来,女王重新站直,向喧嚣处走去。
  夜风吹动她的长发,似乎有温凉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在深绿的枝叶间,雪白的馥离花碎成无数芳香的碎片,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成为那个人行走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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