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的王阿姨正好买菜回来,看见悍匪站在门边,又扭头看见杜思人站在屋里,招呼她:“思人呀,趁你爸妈回乡下,就带同学回家疯啦?”
杜思人差点就要大喊:王阿姨,救我!!
悍匪扭过头瞪了她一眼,把她的气都吓没了。
王阿姨看她们俩怪模怪样,兀自提着菜进屋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思人?杜思人?”悍匪死死地盯着她。
来了来了,下手前确认目标了。
杜思人猛摇头:“不不不,我叫路小花。”
一说完,她心想,叫路小花会不会死得更快啊?
悍匪一挑眉:“你叫杜思人,还是你妈妈叫杜思人?”
“……你到底是谁啊?这是我家,你再不出去我要报警了。”杜思人提高音量,心想豁出去了。
悍匪又掏出了她的“手机”。
“今天是几月几日?”
“……3月……3月11日?”杜思人回答她。
“二零……哪一年的3月11日?”
“2005年3月11日。”
第3章 1-3
在闹市区却完全没有信号的手机。
闲置了一个月却一点落灰都没有的房子。
年轻的,与照片上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邻居家的大妈喊她“思人”。
刚刚还空荡荡的502的门框,张贴上了一副喜气洋洋的对联。
2005年3月11日……
林知鹊看着杜思人,心想,不是她疯了,就是我疯了。
她飞跑下楼,一切与她刚刚上来的时候无太多变化,但又确实有哪里变了,老式楼房的斑驳感消失了,小区里的树变得矮瘦稀疏,黄昏的光在3单元楼下铺洒了一地。
有个中年男人从外面回来,把摩托车停在单元楼下,林知鹊认得这辆车,本田大白鲨,她上中学的时候,学校里叛逆的男孩子会偷偷骑来上课,车后座带着长发飘飘的女孩子。
中年男人取出夹在车头的报纸,似笑非笑地上下瞄了她一眼,绕过她上楼去了。
小区的布告栏上贴着禁止高空抛物,还有区域停电的通知,落款都是2005年3月某日,布告栏的边角里还夹着几张《热爱女声》的宣传单。
刚刚她来时还一片沉寂的小区忽然变得热闹起来,空地上有年轻的妈妈带着小孩子在打羽毛球,放学的年轻男孩子吊儿郎当地踩过花圃,一边用一只小灵通手机给女朋友打电话。
林知鹊走过小区门口,门卫还是刚刚打瞌睡的那位大爷,精神抖擞地在耍太极,看见她就咧开嘴笑了,问小姑娘怎么这么眼生,是不是来找男朋友的。
小区门外有个报刊亭,摆着当天的各种报纸,《人民日报》、《锦城晚报》、《财经报》……日期是:2005年3月11日,星期五。
新闻头条是:“2005春风劲,迈入‘十五’时期最后一年,聚焦今日两会……”
各类花花绿绿的期刊杂志挂在一边,崭新一期《当代歌坛》的封面是年轻的言承旭。
柜台底下夹着手写的“话费充值,50元卡价格51,100元卡价格101”。
林知鹊决定再次上楼。
502的门还没锁上,杜思人似乎一直趴在阳台上看她,望见她进楼来了,又急忙跑到门边堵着门口等她。她本着唯物主义世界观,脑海里闪过几个可能性,比如说这是一个骗局,比如说她姑姑杜思人有个私生女,比如说这根本是在做梦,自己此刻还坐在华东飞往锦城的航班上。
这梦太过真实,她数着台阶往上走,每一层台阶都是8级,不多不少,井然有序地、理所当然地存在着。就算这是个梦,怕也只能做到底了。她缓步走上最后几个台阶,斟酌着该说些什么。
杜思人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直看她,刚刚还是怯生生地偷瞄,现在则是明目张胆地东看西看。
林知鹊先解释:“你们家门刚刚没有关好。”
杜思人点点头,似乎全盘接受了她的解释。
情况实在太过抓马,她一时也想不到接着要说些什么,只好说:“我没地方好去。”
杜思人好声好气地问:“你…是不是离家出走了?”
得,不用她费劲想该怎么办了,杜思人已经帮她把穿越剧本想好了。
没等她回答,杜思人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下意识地回答她:“我叫林知鹊。”
幸好,现在是2005年3月,杜思人还不知道在这世上除了杜之安,她还有一个叫林知鹊的侄女。
“灵芝雀?听起来像一种长命百岁的鸟。”
“是声名鹊起的鹊。”
杜思人咧开嘴笑,一副单纯又傻气的样子。
“好。知鹊,你想不想赚点钱?”
杜思人讨好地巴巴地望着林知鹊。
她的头发没有吹干,发梢慢慢地渗出水珠子,滴在木地板上,她赤着脚,3月的锦城还很凉,阳台的风穿堂过,把她吹了一个哆嗦。
林知鹊发现杜思人的皮肤很白,一双腿又细又直,个子也很高,大概要比自己高出半个头。
她在脑海里飞速地分析:如果现在真的是2005年,意味着她在这里没有身份,寸步难行,几乎不可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她的行李寄存在酒店,身上没有现金,移动支付在这个年代行不通,也没有人会相信她是来自未来,她妈妈现在带着年仅13岁的另一个自己生活在上千公里以外的华东市,就算她有可能会帮她,没有身份证和钱,她连一张火车票都买不了。
在这种情况下,杜思人问她想不想赚点钱。
“什么钱?”
于是杜思人慢条斯理地就开始说了,说她的大学室友、好闺蜜路小花,上个月抢了她另一个女同学徐文静的男朋友,然后怎么怎么的,路小花刚刚忽然就打电话来,说今晚上不和她一起去打工了,好像是说,要去分手,但也没听清,怎么怎么的。
啰里啰嗦,软声软调,一边说,水珠子一边顺着她的发梢往下滴,听得林知鹊火从心头起,在职场上,她最恨这种十句话都讲不到重点的人。
“好了好了,”她强行打断杜思人,“那我们赶紧走吧。”
“啊?你答应啦?”杜思人一脸惊喜。
“嗯,是的,我干。走吧?你是不是要换衣服?”
“对对,你也要换一身衣服。我还得化个妆,”杜思人蹦蹦跳跳地往屋里走,一边嘴上不带停,“你会化妆吗?你应该很会化妆吧?我也会,就是有时候化得不太好……”
林知鹊跟在她身后。
“我为什么也要换衣服?”
杜思人回头看看她,“你穿这样不行的。服装需要自备,去了就开工。”她一步三个台阶地上楼。房子二楼的格局与一楼大差不离,阳台被封起来,连带着客厅的位置一起改成了书房,有一架钢琴,靠窗的一侧养着大量的花草。杜思人住二楼最里边的大卧室,房间里东西很多,但收拾得很整洁,几摞旧杂志排放在角落里,似乎是按照封面颜色分类的。房间里还有一台型号老旧的大块头电脑,墙上和桌上到处都是奇怪的贴纸,还有几张明星画报。
杜思人开始翻箱倒柜。先是翻出来一条新的安全裤,又找出一条红色的露背裙,“这个是路小花上次落在我家的,洗干净了,你应该能穿。”
林知鹊皱眉:“什么工作?需要穿成这样?”
“站街嘛,就是要穿得风骚一点。”
“?”
如果杜思人没有及时解释,是去剧组饰演两个失足少女,恐怕她当场就会有人身危险。
“好了,换衣服吧!谁也不能偷看谁!”杜思人背过身去,拉上了房间里的窗帘,夕阳余晖全都被挡在窗户外面,只余下一点,透过窗帘的下摆落在地板上,被杜思人踩在脚底。杜思人飞快地脱掉身上的T恤,露出光洁纤细的年轻女子的背,很瘦,但并不骨感,她穿上内衣,在扣后背的扣子时好像有点慌张,尝试了3次才扣上,然后把短裤也脱掉,把自己套进一条黑色的小裙子里。
杜思人一边尝试拉上后背的拉链一边问:“你好了吗?”回过身,发现林知鹊一直在看她。“说好不偷看的!”她的耳朵有点发红了起来。
林知鹊满不在乎地回答道:“我等下让你看回来。你有没有乳贴?”
“有……有,我找给你。”杜思人赶忙又到衣柜里翻,走过林知鹊身边,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两只耳朵都红通通的。这条黑色的裙子显然不太适合素面朝天的她,像是少女偷穿了妈妈的衣服,以2019年的眼光来看,多少有些土气,但她的身体线条漂亮流畅,衬出一种生涩的美感。
林知鹊掩上房门,背过身去,大大方方地脱掉了身上的针织外套和衬衫,一边解开内衣的扣子,一边向身后伸出手,接过杜思人递过来的乳贴。
裙子尺码是合适的。她回过头,发现杜思人戏很多地把自己藏在窗帘后头。
“好啦?”杜思人从窗帘后露出脑袋。
又做作,又有点可爱。
林知鹊开始明白杜思人为什么能做明星,她身上有些与生俱来的特质,很容易就能讨人喜欢。她很难将此刻眼前比她还更年轻的女孩当作姑姑来看待,更像是在面对一个羞怯可爱的年轻后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