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朝际突然有些不自在的摸了一下鼻子,有心解释又越描越黑道,“尝了那么多味道,还是觉得这个味道的好喝一点。”
卓暮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熟悉的奶香争先恐后的冒进了傅朝际的鼻腔,卓暮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傅朝际看清了门口站着的人。白澄穿着黑色长款大衣脚下蹬着一双短款黑靴,桃花眼因为寒气蒙上一层白雾。白澄这人冰冰凉凉的性子,却不符合他性格的长了一双招人的桃花眼,他眼睛因有些刺眼的光亮微眯起来,视线却像灵活的舌蛇一样缠过来把人勒住。
他身上那股子精英的气质,让傅朝际更加明白他和卓暮之前到底差了多远。
白澄看到傅朝际愣了一下,很快就缓过神来,同样打量起对方来。多年之后见面,傅朝际脸上的稚气已脱,身上的锋芒也敛了起来。
白澄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卓暮,对傅朝际寒暄道,“傅朝际?好久不见。”
卓暮抬眼看了眼白澄,没有说话。
“好久不见,白学长。”傅朝际看了看身边的卓暮,心中不由自主得揣测起卓暮和白澄之间的关系来,他缺席的五年里,白澄一直都在。傅朝际羡慕白澄的长伴,羡慕白澄是被卓暮选择的。
“白澄,你等我一下。”卓暮站起身,从大衣下面拿了资料。
“不急。”白澄应了一句,又问道,“你们待会儿怎么走,外面下大雪,我有开车过来。”
傅朝际起身刚想婉拒,卓暮先一步把资料递到白澄的手上并说道,“你回去吧。我送他回去就好。”
白澄颔首,偏头又朝傅朝际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离开了。
我自己回去就好。
这一句在嗓子眼里上下翻滚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傅朝际巴不得年快一些过完,他想逃却被自己的不争气拌住了脚。
俩人走到停车场,卓暮开了车门就坐进了副驾驶。
傅朝际一愣,敲了敲车窗,车窗降下来露出卓暮的脸,“什么意思?”
“你开,我喝酒了。”卓暮理所当然的抛出来一句,车窗迅速的升了上去,傅朝际看清了自己映在车窗上的脸,松着的眉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纵容。
傅朝际明显感觉到卓暮的变化,话似乎开始变多了。傅朝际想到天台上一地的易拉罐,无奈的想,里面坐着那位是个醉鬼。一个酒品相当不错的酒鬼。
☆、第 5 章
傅朝际在此起彼伏亮起的刹车灯后面停了车,卓暮仰着头后脑靠在椅子上,视线放在远方,他的呼吸在逼仄的车内被放大无数倍,一下一下挠在傅朝际的心上。
秒数接近于零,拥挤在一起的车辆在十字街口分流,傅朝际踩油门跟着往右转那股。
“你油门踩的太用力了。”卓暮因惯性往前一冲,幸好系着安全带把他扯了回来。
“抱歉。”傅朝际找不到理由反驳,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他两年前拿的驾照,上路还是第一遭,第一次开车送人居然就是卓暮,如果早知有今天,傅朝际想到这儿缓了一口气,郁结的想,早知今天也晚了。
“转向灯。”卓暮轻飘飘的提示,傅朝际从后视镜里瞄了卓暮一眼。卓暮的单手抵着额头,反复的按压,他转过头来,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中一撞。
傅朝际转开了视线,眼前却一直是卓暮那双眼尾微调的眼睛。卓暮仰了仰头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终于忍不住评价道,“你对车这种东西,真的没有任何天赋。”
醉鬼似乎觉得还不够,他继续掀老底,“还好汽车塞不到沟里。”
“当时分明是你非要我再往左边一点。”傅朝际不服气的反驳。
“我要是不让你往左,你就掉右边沟里了。”卓暮语气凉凉的提醒傅朝际,“每次坐你车都心惊肉跳,你是在千沟万壑上骑自行车。”
傅朝际额头的血管直跳,“你坐都坐了,没机会选了。”
卓暮被傅朝际说的一愣,他挺直了身子抿嘴看身边开车的人,在傅朝际以为他会刻薄的反驳时,让傅朝际大跌眼镜的轻轻嗯了一声。
傅朝际又飞快的看了副驾驶上的人一眼,良久笑了一声,“秦楚说你长了八个胆敢坐我的自行车。”
初三卓暮转学到实验初中,对傅朝际的打击是接二连三的,当天傅朝际回家就撞见了新邻居。新邻居家儿子的背影要了老命的眼熟。
傅朝际死心不改,试探的小声喊了一声卓暮。新邻居十分配合的转过头来淡定的赐他一眼。
第二天一早,傅朝际郁郁的在傅妈的谆谆教诲下,载着他的孽缘上学去了。日历一页一页翻,这该死的上学放学,没完没了。
卓暮穿着校服坐在他的车子后座,不动腿只动嘴,他脑子里有导航图似的,上学的路上哪儿有坑哪儿有石子,他全靠一张嘴一条一条的播给傅朝际听。傅朝际一双眼睛长在头顶上,骑车眼瞎但年轻气盛,大有不听不听我不听无理取闹的派头,偏偏不走好路的结果是——俩人颠颠簸簸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卓暮抬手就拍他后背一巴掌,傅朝际恼得绷直了背,脚下一狠,风刮过发梢,他恶狠狠的想卓暮就是吃准了他骑车没法还手。
时间和空间重合了,这些惊人相似的情形和熟悉的刻薄,让傅朝际恍惚间觉得身边坐着的人没变,和五年或者是和十年前的卓暮一样。卓暮会对他的车技尽可能的挑刺却还肯坐在那儿。卓暮向来不会什么九曲八弯,刻薄的话只要愿意就是信手捏来。多数的时间卓暮保持沉默,半个字都懒得与人争论,反而乐意和他吵嘴架。
大雪徐徐,前车盖上就积了薄薄的一层白色,雨刷器规律的声响很清晰的传过来,肆意奔跑的思绪被扯了回来。
车稳稳当当的驶进小区,他刹车踩的猛了,自己都不由自主得往前一晃,他僵硬了一下,等待旁边的人第一时间开口,却是肩头一重,脖颈被头发轻轻一扫。
傅朝际小心翼翼的抬了手刹,大气不敢出的低头看靠在他肩膀上的卓暮,他呼吸间能闻到卓暮头发上洗发水的清香味,脖颈那儿被发梢抵着,有点痒。
他伸手摸卓暮的头发,半路顿住,手指蜷缩起来放下了。
不知道多久过后,卓暮迷迷糊糊的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接电话。是白澄打来的,询问卓暮有没有到家。
卓暮抬了脑袋,慢悠悠直了身子才反应过来车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家楼下,“嗯,到了。”
傅朝际半个身子都麻掉了,他微微的动了动肩膀,卓暮挂了电话,眼中的微醺已经退出历史舞台,面目表情更是回到了解放前,傅朝际听到卓暮冷淡的道了句谢。
卓暮漆黑的眸子对上傅朝际的眼睛,随后微偏了方向落在他的肩头。傅朝际不太清楚他的这句道谢指的是什么,但却笑了,催促人上楼喝杯蜂蜜水。
卓暮没搭腔,半晌说道,“车子我明早到你家楼下取。”
他说完就下了车,傅朝际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握紧了手,下车叫住了人。
卓暮回过身来,他身后是万千风雪,画一样好看。卓暮没说话,只是抬眸看他。
傅朝际心狂跳着,手指摸到口袋里的手机,宛如得了救星般脱口而出,“电话号码。”
还不等卓暮拒绝,他又补上一句,“你如果找不到车,给我打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傅朝际拉开窗帘往外看的时候,楼下卓暮的车已经不见了。傅朝际心头一空,转身在餐桌前坐下,吃刚煎好的鸡蛋。
等他吃完早餐收拾好东西就打开了笔电,上个月接的单已经做好,傅朝际开了邮箱把东西给对方传了过去,半个小时之后那边回件说很满意,下午就把另一半的钱打到他的卡里。
傅朝际私下接一些广告设计的单,他是个人,价格较私人工作室和广告公司低一些,周期虽说会长一点但质量不错。大四那阵子老师帮他接了几单,没想到反响不错,一传十,十传百,从本科到研三,他也接了不少单子,在z市圈子名气不小。
傅朝际想了一下卡里的存款,毕业之后攒下的钱足够他在z市买套房子。
电话响了,傅朝际喝了一口蜂蜜水,从沙发上把手机捞起来。
“明天空不空?”秦楚明知故问,声调扬的高高的。
傅朝际故意答了一句,“二十四小时没空。”
“靠,”秦楚小声的抱怨了一句,“你搞什么鬼。”
“明晚七点,老地方。”傅朝际直乐,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秦楚知道自己被耍了,愤然把手机扔到了床上,但还是乖乖的去预定了傅朝际所说的老地方。
明天大年二十九,秦楚生日,按秦楚的话来说,他的生日小的天怒人怨,他向来和人比年不比月日,问他生日就等于踩他尾巴。
傅朝际把桌面上的写着秦楚名字的文件夹拖进u盘里,手机又响了,傅朝际一看来电显示一愣,铃声立马变成了催命咒,傅朝际接起电话不受控制地倒吸了一口气。
没人说话。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对方,生怕对方突然冒出来一句,抱歉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