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朝际反手抓住卓暮的手腕,质问道,“你说的好好生活就是这样生活的?”
卓暮往回抽了一下手腕,没抽动。傅朝际满眼的悲切,让他生生的止住了动作。
“F大2010届,建筑系?”傅朝际轻轻的笑了一声,讽刺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低了我一届。”
“消失了五年就弄了这一手的伤疤,现在摆出来算什么意思。”傅朝际的手力气很大,手下攥着的皮肤没了血色。傅朝际紧紧的盯着卓暮的眼睛,半晌自嘲的笑了一声挪开了眼睛。
卓暮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神都没变一下,傅朝际突然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在体内横冲直撞,被对方的无情狠狠掐灭。傅朝际攥着他手腕的手又紧了一下随即放开,卓暮顺势把纱布在傅朝际的手上饶了一圈,文不对题的说道,“这两天伤口别碰水。”
“还是关心好你自己吧。”
卓暮左手牵着纱布绕了一圈,系了个结。
傅朝际看着系得漂亮的结恍惚得厉害,卓暮挂了挡踩下油门,该死的沉默无边的蔓延开来,傅朝际往后靠了靠放松脖颈,在沉默里溺毙之前回光返照的跳脱出来,问道,“你不接受我也好,为什么不肯多等我一会儿。”
他和卓暮的关系似乎永远都在变,从两看相厌的冤家到朋友,从友情不受控制的开始变味再到连彼此近况都无法探寻的陌生人。
高考之后最长的假期临近尾声。
傅朝际躺在卧室的床上,热的不想动,他拿下盖在脸上的书,拿起手机想给卓暮发个短信,但打了两个字之后才惊觉,他和卓暮已经分手了。
一周前同学聚会之后,傅朝际骑着自行车载卓暮回家,夏天夜里的风还带着点凉意,傅朝际骑得不快,他不着急回家。高考这块大石头一旦挪下来,十多年的目标没了,傅朝际轻的快飘起来。
他盘算着和卓暮到哪儿玩一玩。爬山还是下水?
卓暮拍了拍他的后背,和他说分手。自行车颠簸了一下,傅朝际很快又骑稳了,说道,“好啊。”
毕业分手季,稀松平常。傅朝际像是早给自己打好了预防针,在卓暮提出来的时候只有一瞬间的心悸,随后满口答应。
他和卓暮是和平分手。傅朝际想和卓暮出去玩的计划落空了,他把自己丢在家里,一周没有出门,直到恍恍惚惚想给卓暮发短信的时候才不情不愿的承认,他后悔了。
三天之后,他揣着盖章的文件冲到对面,反复的想着措辞。卓暮家的门没关,他扬着笑脸一把拉开了房门,手里攥着银行的助学贷款文件,“卓暮,你看......”
卓暮家里空空荡荡的,少数的几件家具家电也没了踪影,只有墙上的挂历还孤零零的挂在哪儿。他的长篇大论和伤春悲秋全都如鲠在喉。
傅朝际愣了一下,推开卧室的门。
书架空了,衣柜也空了。卓暮的痕迹被一并抹去。
傅朝际看了眼手里的东西,颓然坐在床板上,好一会儿才嗤笑了一声,不就是毕业分手吗?至于避我如洪水猛兽吗?
这个画面不断的在傅朝际的梦里出现,他不断地惊醒,时间久了,他还会怀疑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卓暮拐了个弯,已经偏离深远的方向了,傅朝际皱了下眉,问道,“去哪儿?”
“医院。你的脚要找个医生看一看。”卓暮说道。
被狠狠的摆了一道啊。
傅朝际突然笑了一下,“那麻烦你了。”
到了医院。卓暮挂了号然后扶着傅朝际上了楼。
傅朝际没有拒绝,医生拍了片子,让他坐在那儿等着。傅朝际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傅朝际万分庆幸自己设了开机键接听电话,他接了电话秦楚大嗓门就喊了起来。
“跑哪儿去了,行李也没收拾,让我接你,你自己去逍遥?还要脸吗?”
这时候医生拿了片子进来,通知傅朝际是骨折,要固定一下,卓暮连连应下。
秦楚在电话那头听得清楚,“卓暮骨折了?你在陪床?”
“不是。”傅朝际无语的否定他。
“搞什么鬼,大过年骨折,”秦楚反应过来了,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拿茶几上车钥匙,“哪家医院?”
☆、第 8 章
傅朝际拄着拐杖从医院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他左边站着卓暮,右边是秦楚。秦楚从出了医院的门就开始喋喋不休,先是逼着他把机票退了,再是把他从头发到脚后跟都嘲讽个遍。
秦楚把车钥匙抛起来又接住,身子一挡,瞥了想跟上来的傅朝际一眼,说道,“中午还要陪我爹吃饭,拜拜了您呐。”
这位八成过年相声看多了。
傅朝际看着秦楚朝他挑了挑眉,还舍了大恩临上车前嘱咐卓暮护送病号回家。傅朝际只好又坐进了卓暮的车里,这回他坐在了空间大一些的后排座位上。
“先去趟公司。”卓暮从后视镜里看了傅朝际一眼,说道。
傅朝际没什么意见,点了点头。
两个人在路上耗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小区楼下。
傅朝际被卓暮从车上扶了下来,他站稳了,准备和卓暮说个再见。
卓暮兀自锁了车,往门口迈了一步,傅朝际把话咽了下去,跟了上去。电梯里只有傅朝际和卓暮两个人,空间很大,傅朝际的胳膊却能碰到卓暮的,他神色微变,偏了偏头打量身边的人。
卓暮的手虚扶着他的胳膊,在他动作的时候自然便碰上了卓暮的手。这些照顾人的事情,卓暮倒是做的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到了门口,傅朝际在脑子里把客厅的场面过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东西,放心的开了门。傅朝际先把卓暮请了进去,他遁后。
“坐下喝杯茶再走,今天谢谢你了。”傅朝际说道,并回头关上了门。
卓暮没动,只是不吭声非要在跟在身后看傅朝际还算灵活的拄着拐杖坐在沙发上。傅朝际本来是打算到厨房泡茶的,但卓暮手一伸直接给他规定了路线,他眉一抖,顺着路线就走了。
傅朝际有点尴尬,主人坐着,客人站着实在有点不厚道,于是委婉的赶了赶人,“茶没喝上,改天请你吃饭。”
卓暮低头看他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但傅朝际看他从容的把大衣脱了下来,颇有赖着不走的意思。
傅朝际的腿不是很疼,脑袋倒是嗡嗡的疼起来了。他和卓暮,往前推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往后推是互不干预的陌生人,他们的话题止于过往,而过往对于他们来说是讳莫如深,彼此守口如瓶。挑来拣去的几个话题已经被说光了,傅朝际用了极大的力气把那些刻薄的质问的话都咽下去,勉勉强强的维持着还看起来还算不错的现状。
卓暮拉了拉衬衫的衣领,卷起袖口,在傅朝际注视下进了厨房。傅朝际一惊,还没说话,卓暮就已经拉开了冰箱。
冰箱空空如也,只摆了几盒香蕉味的牛奶,还有一颗鸡蛋。
傅朝际每年在昶州住的时间不多,他早餐一般是牛奶加鸡蛋,午饭和晚饭不是外卖就是和秦楚在外面解决。本打算今天回z市,冰箱就更空了。
卓暮关上冰箱门,把搭在沙发上的大衣穿了起来。傅朝际摇了摇手里的外卖单子,提议道,“我们订外卖吧,这两家都不错。”
回答傅朝际的只有关门声,卓暮还拿走了秦楚家的钥匙。
傅朝际迷迷糊糊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上面是一串不认识的号码,他接了起来,对面的声音有点耳熟。
是白澄。说广告很满意。听说了他骨折的事儿,所以打电话来问候一下。傅朝际和白澄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
天已经擦黑了,客厅没开灯,电视还开着,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静了音。厨房的灯开着,模模糊糊的看着有一个人影。傅朝际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他撑起上身想了一会儿,是卓暮。
傅朝际把盖在身上的大衣放在一边,手没克制住在衣服上磨蹭了两下,似乎贪图大衣主人的一点点气息,傅朝际收回了手指暗自骂了自己两句变态。
他闲来无事,拿着遥控器开了音,厨房里的人被惊动探了半个脑袋出来,问道,“醒了?”
傅朝际看着卓暮歪着的头眉目舒展开,应了一声。卓暮被看的觉得有点古怪,但没多想把半个脑袋挪回去了。
卓暮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被一丝不苟套住的,这种不经意间柔软下来的模样......
卓暮很少有这种时候。
在大院的时候,被傅朝际抓住就恨不得要大肆嘲笑两天。等初中再见的时候,卓暮就自顾自的成长成了一个圆满的句号,让傅朝际无处下手,只好越走越近,最后越陷越深。等到他真的走到卓暮身边的那一天,他又怎么都不肯取笑人了。
“吃吧。”卓暮把筷子递了过去。
傅朝际卖相不错的三道菜,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顿了一下接过筷子,明显没话找话问道,“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他尝了一口,味道也很好。
卓暮的衬衫解开了两粒扣子,在暖光下,整个人柔和了很多,他的嘴角勾着应道,“大学那会儿找了份在饭店打工的兼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