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陈灿的俏脸,浮上一层讥讽的笑意,“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胆小怕事,自私,自我。”
“我......”亦淅脸上“唰”的一红,不太能理解为何只是自己的自保行为,在灿的那里都放大成自私的意思呢?如果不是自己的人生观有问题,便是灿对他的恨意实在太深了,他怎么说,怎么做皆是错的。
“我,不觉得想保护自己,有什么不对.......”
灿轻蔑地扫了他一眼,轻笑着说道:“你什么时候认为自己不对过?”他垂下头,认真地擦着手里的精瓷小碗,“我会说服我爸的,不让他找你麻烦。你也别在查那些没影子的事儿了,可以啦?”
他盛气凌人地挑着眉,逼视着方亦淅:好像强权大国逼迫弱小国家签订不平等条约一样的气势——令亦淅产生的压迫感,强烈到胸口发闷,沉重得呼吸阻滞。
亦淅调整了一下紊乱的心跳,深吸了几口气,迫使自己冷静相待。
“你能实话告诉我,游尔他们的死,是不是你爸爸......”
“够了!”
方亦淅一直想解开心中的疑问,刚出口相问——陈灿陡然变色,厉声呵斥,眼睛里满是憎恶。
“不要再提这几个畜生的名字!”灿,气呼呼的低吼:“你不嫌恶心嘛?不过是几个败类,有什么可问的?!我不拿来耻笑你也就罢了,你还在这儿念念不忘吗?!”
方亦淅听着灿的训斥,又羞又愧,又急又痛,满心的屈辱。他当然知道当年的事情,自己的有些做法是很无耻,但他也是受害者之一啊。六年前,这个人没有指责他;而今,对着他显出一片厌恶之意。这是,在落井下石吗?
“你以为,你爸爸,罗修,为了你,对我做的残忍的事情,还少吗?我受的羞辱还不够多吗?”亦淅双眼发酸,心口发疼,慢慢回问道。
“难道,不是你自作自受吗.......”
陈灿,慢悠悠地说出一句冷酷无比的话来,像锋利的尖刀,冷冰冰地穿透了亦淅没有一丝设防的胸膛。
亦淅只觉得,胸腔里此时血流成河.......有点失血性的眩晕。
“呵呵......”亦淅苦笑了出来,面上的笑容比哭更加令人心疼,“我也许真是活该.......不过,我想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只是不想你爸爸做的事,连累到你。”
陈灿不为所动地看了看他,说出来的话比三九的天气更加寒冷:“你只需要知道,他们死于意外,和谁都没有关系就好了。再说了,你不是也恨他们吗?巴不得他们死吧?他们死了,你的仇不是也报了?从前的那些丑事,再也没人知道啦......你最好以后管好你的嘴,不要再提这几个名字。万一哪一天修知道了这件事,他只会更讨厌你,也许会亲手杀了你,也说不定呢.......”
他,伸出指尖,轻缓地滑过亦淅光洁的肌肤,带来熟悉的温暖触感。眸底,忽变得阴厉的可怕,低声如魅:“所以,你最好不要让他知道。我是无所谓的,修如果知道了你曾对我做过更加过份的事,他只会比以往还要加倍疼我。而你.......不妨猜猜看,他会怎么对你........”
方亦淅心神一摇——犹如泰山崩塌,不敢去想......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有着一张漂亮,纯真脸庞的陈灿。这个人,分明还是记忆里那个思之若狂的爱人,却又实实在在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
玫瑰花瓣一般的唇齿,吐出的竟是这样的惊悚的真相,和赤裸的威胁。清澈如一弯溪水的眼睛,里面流动的是迷人深陷的漩涡,猜不透的是吉是凶。
莫非,和死神打过交道的人,从地狱归来,会不知不觉被魔鬼偷换了灵魂吗?
灿,没有否认,也就是承认,那三个人的意外纯属人为。那么,这一桩桩蹊跷的谋杀背后,他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真的,一点没有参与其中吗?
方亦淅越想越怕.......面前秀美,可爱的身影,令他遍体生寒......他甚至,有些担心起罗修日后的处境。
“还有......”陈灿眉头微皱,“你今晚可以留在这儿,明天请你自动消失。这对你,对我都好。不要让修为难,我了解他,他不会忍心开口撵你走的。我不要看到他为你烦恼的样子.......”
方亦淅完全明白了,陈灿对他的确是满怀敌意,和处处防备。那不是他的错觉,那是非常准确的判断。不管是因为过去的恩怨,还是为了保卫自己的爱情;灿,都不准备给他和罗修之间的感情,任何可能死灰复燃的机会。
谁让自己欠了他呢?那,还吧.......方亦淅沉痛地合上眼皮,认命地做出了决定。
“我,一会儿就走。”短短几个字,说出口时,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身体,不自主地发抖。
“不用着急,明天再走吧。”灿,轻笑着。
“不了.....我还是早点走.......”
方亦淅像个逃兵似的,只想马上逃开这个让他难堪,痛苦的战场。
“我说了,今晚你要留下!”
不容置辨的语气,阴气沉沉的脸,死死拉住了方亦淅的手臂,像一个居高临下的独裁者。
他强硬而冷酷地说道:“不要让我说第三次,听清楚了?你最好听话。”
方亦淅又是不明所以的心惊胆落,惊讶地瞪大了眼,望着不可捉摸的灿,战战兢兢地问着:“灿,你到底要干什么?”
☆、第八十一章 地狱来者(下)
陈灿,勾起唇,逸出一缕纯真无害的笑意,转动着明亮的星眸,说道:“没干什么啊......放心不下你呗。”
放在从前,这话可以令亦淅心驰神摇,感动得一塌糊涂。而今,这几个好似情真的字眼儿落入耳中,却像是铺天盖地的瑰丽陷阱,只会让他觉得不知名的害怕和恐慌。
“灿......你别玩儿了,好不好?”
瞧出那隐约显露的恶意,亦淅面泛苦楚,轻声肯求着说。
陈灿轻巧地倩笑,不以为然:“这是什么话啊,我的好亦淅。我,可是......爱着你呢.....”
爱?!
方亦淅的脑子里,一下子炸开了花:乱糟糟一片......他出乎意料地,定定地看着这个人——他的眼中,明显戏谑的调子,哪里看得到半点爱意的影子?倒是,分明地满泻着恨与忿忿。
如果说,爱有多深,恨便有多重的话;方亦淅宁愿相信,灿现在对他的所做所为,是他当初爱得有多深刻的证明。
对过去存了愧疚之心,亦淅只好忍气吞声地垂下了头,无言可对。
陈灿似已抓住了他的“软肋”,得意地翘着眼角,十分享受猎物无法摆脱既定的命运,放弃挣扎伏在掌下的快感。
和灿的单独相处,对亦淅来讲,是一个磨难的历程。
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重逢,他们的相聚不是满心欢喜,抱头痛哭;而是这般威逼利诱的折磨,和处心积虑的伤害。
他不敢,也不能希望老天爷让陈灿从未出现过;他只希望,可以尽早结束他们的谈话。
正满心焦虑,不知如何是好;客厅里响起了关门声。想来,是罗修送陈至荣后回家了。
果然,随后罗修的脚步越来越近,也跟到了厨房。
“灿,你在这儿呢.....我以为你累了,要休息一会儿呢。”罗修关心地注视着陈灿,微笑着说道。
陈灿的脸上,转瞬间来个三百六十度的立体式大转弯:仿佛一朵盛开的向日葵,抖着明晃晃的绚丽色彩。三两步,蹦到罗修身边,径自跳入他的怀中——小脑袋,蹭着罗修的颈窝,嘟着小嘴,啧怪的语气:
“怎么去了这么半天?你不在家里,我不安心呢......”
方亦淅在心里轻轻一叹:灿,这变脸的功夫,也实在练得太到家了。他那可亲可爱的笑脸,最真挚的东西,只留给了罗修。自己,再无缘可享。但是,只要他还肯留给一个人真的一面,也是好的吧。至少,罗修,会为此感到幸福。
“哼.....呵呵......”罗修宠爱地笑着,对着愣在当场有些狼狈的亦淅,很不自然的一瞥,说:“我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儿,还没二十分钟呢!你这傻孩子,又瞎想些什么?这里是你的家,没什么可不安心的。”
方亦淅与罗修对视的目光里,已经明白了对方含着歉意的眼神,还有那有意为之的闪躲。他心知肚明,即便陈灿不赶他走,罗修也在为难怎么给他一个体面离开的方式。
何必呢?难为别人,难为自己。
不过,陈灿刚刚下了“死口”不许他今晚离开。若是执意要走,还真有点担心,灿会做出什么令人惊骇的事情来。
已走到这水尽山穷的地步,不妨看看他要唱什么戏。
这边,灿还粘在罗修的身上,笑得天真无邪。
“我很勤快的,帮亦淅收拾了厨房。看,表现还可以吧?!亦淅,你说呢?”
亦淅勉强咧了咧嘴,装作心情没受到他们俩个亲密搂抱的影响,说:“灿干活,还是很有一套的,麻利得很。”不管怎么说,这个记忆中的明媚少年,只要展露笑颜,眉眼一弯,总让人狠不下心肠把他想得太坏。
罗修怜爱地揉着他的头,指头穿过柔顺的发丝,满目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