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非常清楚,为了要武的健康成长,母亲所付出的心血和感情丝毫不比他少。要武跟奶奶的深厚感情也丝毫不比跟他的感情逊色。
郝仁清晰地记得,要武小时候非常顽皮,整天在外摸爬滚打,弄得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为了保护要武天真烂漫的天性,同时又让要武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母亲每天都要给要武清洗大盆的衣物。尤其在寒冷的冬天,母亲的手冻得又红又肿,可她一直在那里低头搓呀搓。望着母亲遗像中慈祥的面容,想起这些往事,歉疚的泪水就模糊了郝仁的双眼……
如今,郝仁每次回到家里,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一想起自己再也听不到母亲亲切的呼唤,看不到母亲忙碌的身影,他的心里就一阵阵紧缩,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一阵阵揪心的懊恼和孤独感不断袭来。
郝仁一次又一次想,如果提前或者推迟两天送要武上学,就可能不会发生这种意外,他就会及时把母亲送到医院救治,这样就可能让母亲平安跨过这道生命之坎。但一切后悔都无济于事。“儿的生日,娘的难日”这原本形容女人分娩时的痛苦和磨难的词语却以另一种版本残酷地降临到郝仁的头上。
母亲的突然离去,郝仁在经常独自悄悄落泪的同时,并没有嚎啕大哭。由于经历坎坷、命运多舛,母亲性格坚毅刚强,平时不苟言笑,也从不哭啼。她早年就希望自己年幼的儿子学会勇敢和坚强。
郝仁清楚地记得,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教育他,男儿有泪不轻弹,要学会坚强、坚韧和坚持。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勇敢面对。林云儿刚刚离去的那些日子里,他也曾陷入绝望,茶不思,饭不想,自暴自弃、一蹶不振。
那时,妈妈每天都开导安慰他:“人死了不能复活,逝去的人希望活着的人更懂得珍惜生命,珍惜健康。儿子,振作起来,把对云儿的爱永远珍藏在自己的心里,就是对她最好的怀念和报答。”
李魁、林月儿和他们的儿子李林生以及林星儿夫妇等人得知郝母去世的消息,纷纷赶过来,帮着郝仁料理郝母的后事。
大家在郝家布置了一个简朴的灵堂,点燃了香烛,为这位辛苦了一辈子的善良老人照亮最后的行程。
林月儿不忍心对朱要武隐瞒这一噩耗,瞒着郝仁,去邮局给要武发去一份加急电报:“奶病重,盼速回”。她想,百善孝为先,不能给要武留下终身的遗憾。
朱要武心急如焚地赶回来,却得知奶奶已经与他天人永隔,他的精神几乎崩溃了。他在奶奶的遗像面前长跪不起,失声痛哭。许久,才 “哇”地一下哭出声来。
众人赶紧围过来安慰着要武。月儿一边轻轻拍打着要武的后背,一边流泪劝慰着自己的外甥:“要武,你别这样。你这么难过,奶奶看到会很伤心的。”
朱要武仍然悲痛欲绝,他跪在地上,向奶奶的遗像大声倾诉:“奶奶,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要赡养你十六年,三十二年吗?我还没来得及报答您呢,您为什么要急着离开我们呢?是我不孝顺吗?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我做得不对,你可以告诉我,我能改正。我会听您的话,不惹你生气。你为什么要这样?这是为什么……”
要武清楚地记得,寒冬腊月,儿时的他每天起床前,奶奶总是将他贴身的内衣塞进自己的怀里,捂暧了再喊他起床,让他穿上暖暖和和的内衣。到了夏天,为了让自己早点入睡,奶奶时常守在自己的床前,拿着扇子为他扇风送凉驱蚊,而奶奶自己的额头经常挂满汗珠。爸爸想替换奶奶给自己打扇,但奶奶坚持不让,还对爸爸说:“你的手没轻没重的,扇的风忽大忽小的,这么小的孩子会受不了的。
安葬了母亲,郝仁催着要武尽快返回学校。
在送要武去车站的路上,郝仁强忍悲痛,劝慰要武:“儿子,人死了不能复活。你千万不能因为奶奶的突然离去而一蹶不振,荒废了学业。这是奶奶最不愿意看到的。你要化悲痛为力量,加倍努力,学好文化知识和专业知识,取得优异成绩,这才不辜负奶奶的希望,让奶奶在九泉之下安心和放心。”
☆、校园邂逅
回到学校,朱要武的耳边时常响起爸爸的教诲:“你要化悲痛为力量,学好文化知识和专业知识,这才不辜负奶奶的希望,让奶奶在九泉之下安心和放心。”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振作起来,不能让奶奶,更不能让爸爸失望。
不知过了多久,朱要武终于从失去奶奶的阴影中艰难地走出来,逐渐恢复到正常的校园生活轨道。
每天天刚亮,校园的小树林就传出朱要武悠扬的笛声。
夜深人静,朱要武还在学校阅览室挑灯夜战,查找资料,埋头阅读。
校园的生活充实而有趣。在小树林里,在石桌石凳旁,一对对恋人卿卿我我、喃喃细语,更多的是朗朗的读书声和悠扬的琴声。
声乐系的学生每天清晨和傍晚,在校园的小树林里,声调由低到高“啊啊啊啊”、“咿咿咿咿”地吊着嗓子。整个校园充满了浓郁的文化气息和文艺氛围。
朱要武每天几次风雨无阻地在小树林旁的亭子里用竹笛一首接一首地吹奏着《牧民新歌》、《扬鞭摧马运粮忙》、《沂河欢歌》等欢畅、悠扬的笛子独奏曲和一些练习曲。这是他课余时间的必修课。
朱要武上大二以后,每次清晨、午间和傍晚在小亭旁吹笛时,总有一位身材匀称、美丽大方的女生在他的旁边静静地听,默默地看,还不时赞赏地点着头。在十几位经常观赏他吹笛的观众里,这位端庄的女孩离他的距离最近,听他吹笛的时间也最长。每次都是等他收拾好套笛离开时,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久而久之,这位女生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不仅因为这位女生经常来欣赏他吹笛,而且他发现这位姑娘似曾相识,但他冥思苦想却又怎么也回忆不出在哪儿见过这女孩。
一天中午,朱要武在吹笛间隙小憩时,这位女生的一位室友来找她去食堂就餐。这女生听朱要武吹笛正在兴头上,不愿离开,于是她告诉这位室友:“阿茹,我现在不饿,你先去qi饭吧!我待会再去食堂找你。”
朱要武听到这位女生将“吃饭”说成“qi饭”,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朱要武心想,“qi饭”是江宜地区的方言。这女生难道是自己的老乡?于是他收起竹笛,主动跟这女生攀谈:“学妹,听你的口音很熟悉,很亲切,跟我们江宜的口音很接近,你也是江宜人么?”
姑娘不知道朱要武问话的用意,她腼腆地笑了笑说:“不是。我来自四川成都。”
经过简单交流,朱要武得知这位女生是成都人,现在也是汉中音乐学院民乐系主攻扬琴的大一学生。名叫刘小玉。朱要武心想,也许成都人有些方言跟江宜人类似,习惯把“吃饭”说成“qi饭”吧。
就这样,朱要武与刘小玉这两个年轻男女不知不觉走近了。两人都是汉中音乐学院民乐系学生,都爱好民族乐器——朱要武有吹笛专长,刘小玉却痴迷明代万历年间由古波斯传入中国的民族乐器扬琴。他们有许多共同的话题和相似的兴趣爱好。
此后的傍晚,在校园的小树林里,只要朱要武吹奏竹笛,刘小玉就请人搬来杨琴和扬琴架子,在他身旁为他伴奏。他们奏出的音符时而如两只小鸟喃喃细语,低声倾诉;时而似两只大雁引吭高歌,一唱一和。有了杨琴与竹笛匹配,使朱要武吹笛更加从容,旋律更加流畅,曲子的表现力也更加完美、和谐。这两件民族乐器的结合,远远超过了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周围的观众也更多了。最多时,围观者达数百人之多。其中有本系的同窗,也有外系的校友;有年轻的学生,也有年长的教职员工。
晚间,朱要武和刘小玉有时也会放下竹笛和扬琴,放下音乐话题的讨论。各自向对方倾诉着自己的身世,讲述着家乡的风土人情和民俗习惯。
朱要武告诉刘小玉,自己的家乡在江宜市。江宜历史悠久,人文荟萃,山川秀美,物产丰富,自古以来就是鱼米之乡。拥有“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州”的美誉。而且江宜市还是国粹京剧的起源地,是中国五大剧种之一“黄梅戏”之乡。
朱要武还坦诚地告诉刘小玉,他的身世非常不幸。他的生父在□□武斗期间枪杀了他的生母,他的生父被判极刑。他不到两岁就父母双亡。他现在的爸爸是他的养父。养父含辛茹苦把他抚养成人,教他学文化,学吹笛,学音乐知识,让他顺利考上了汉中音乐学院。养父怕他受委屈,遭虐待,一直独身,没有娶妻生子,既当爸又当妈,把他抚养成人。他说养父对他恩重如山、情深似海。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好好报答养父的养育之恩,让他晚年幸福。
刘小玉对朱要武的不幸身世深表同情。她也向朱要武诉说了自己的家庭。她虽然说不上与朱要武同命相怜,但生活的经历也十分坎坷。她告诉朱要武。她也来自单亲家庭。她出生后,是母亲一手把她拉扯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