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如果不是要武跟小玉在同一所学校上学,要不是这两个年轻人相识相恋,他也许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亲生女儿。这让他百感交集。欣喜的是,命运把他的骨肉、他的血脉,又送回到他的身边。遗憾的是,年迈的母亲已经过世,要不,她知道这件事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此时的刘小玉也惊呆了。她很早就萌生了想找到自己亲生父亲的愿望,但她又担心跟母亲提出这种想法会勾起母亲对不幸往事的回忆,让母亲再次受到伤害。母亲毕竟为她的成长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和精力,她不能伤母亲的心。所以她一次次打消了寻父的念头。只能一次次与父亲在梦中相见。她也曾多次想像着与自己生父相见、相认的场景。她觉得,自己的父亲一定是高大帅气、睿智幽默的男人,一定是有着宽阔胸怀,能够顶天立地的男人。因为在女儿的眼里,无论父亲长成什么模样,父亲的形象永远都是魁梧挺拔、坚毅刚强的男子汉。今天在没有任何征兆,自己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与自己的生父相逢。这太突然,太意外了。
刘小玉久久地注视着父亲温暖、爱怜、喜出望外的眼神。她泪眼蒙眬,神情恍惚。这是梦吗?她一次次在心里问自己。为了检验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咬着牙,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暗暗使劲掐着自己的左手虎口部位,直到掐出了深深的指甲印痕,掐得很痛很痛,她这才确信这一切是真实的。
看到岁月的风霜在父亲端正的脸庞刻出的道道皱纹,刘小玉心里涌动着一种莫名的疼惜和酸楚。虽然父亲的形象跟她平时的想像有一定差距,但凭她的直觉,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的的确确就是她的亲生父亲,是给了她生命的男人。她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爸爸!”随即扑到郝仁的怀里。
郝仁紧紧搂住刘小玉,颤抖的手在小玉乌黑的秀发上轻轻滑动:“我的孩子!我的好女儿......”
郝仁将一桌丰盛的菜肴一一端上桌,招呼里屋的两个孩子:“要武、小玉,洗洗手,qi饭喽!”
郝仁、朱要武、刘小玉在餐桌各就各位。
朱要武给养父的酒杯斟满酒后激动地说:“爸,今天是个值得纪念和庆贺的大喜日子。我们家双喜临门。你有了准儿媳,又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你可要多喝点。”
说罢,朱要武又给自己和刘小玉面前的两只酒杯倒上满满一杯酒,在给刘小玉倒酒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小玉,见到了你的亲生父亲,可喜可贺。你也喝点酒,这可是团圆酒啊。”
朱要武给三只酒杯注满酒,然后挟起一个圆溜溜、金灿灿的狮子头放到刘小玉碗里说:“小玉,你尝尝爸做的油炸狮子头。你可别小看了这普通的狮子头,是爸自配的秘方。内容丰富、营养全面、美味可口,特好吃!我是吃着老爸的狮子头长大的。”
刘小玉轻轻咬了一口,咀嚼了几下,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真的很好吃!这是我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她羡慕而又嫉妒地看一眼朱要武,谐谑地说:“这本来是我应该享受的待遇,可是被你剥夺了整整二十年。”
朱要武十分歉疚地附和着:“是的。小玉,以后我会把父爱还给你。让爸好好补偿你遗失了二十年的父女亲情。”
刘小玉大度地说:“这倒不必。爸是我俩唯一的父亲,我不能独占父爱。以后还是我们共同分享吧。”
郝仁被幸福涨红了脸,他借着一些酒劲朝要武点了点指头,结结巴巴地说:“小......小玉是我女儿,你......你是我女婿。然后又指着小玉吞吞吐吐地说:要.....要武是我儿子,你......你是我儿媳妇。”
朱要武和刘小玉似乎也有了些醉意,不约而同地点着头:“爸说得有道理。说得好!说得好!”
夜深人静,朱要武已经酣然入睡。郝仁和刘小玉父女却在促膝长谈。郝仁问小玉:“你妈还好吗?她到成都后日子过得怎样?你外公外婆身体健康吧?你妈把你养这么大一定特别辛苦,太难为她了。”
刘小玉对父亲说,“妈妈第二次婚姻失败后一直独身。好在后来外公外婆都来到我们身边。不过外婆去年不幸病故。由于外婆去世前提出要叶落归根,长眠在江宜的土地上。所以外婆的骨灰一直没有下葬,目前还寄存在成都殡仪馆。”
让郝仁倍感欣慰的是,小玉还告诉他:“外公现在依然健在。他虽然七十多岁了,身子还十分硬朗,跟早年一样,每天喝点小酒,听听黄梅小调。外公也希望在有生之年重返故土,回到江宜生活。”
郝仁请小玉转告外公:“你回成都后告诉外公,就说我永远不会忘记刘叔一家的恩情。如果他老人家愿意,可以随时回江宜跟我在一起共同生活。我会像亲生儿子一样,让你外公颐享天年,为你外公养老送终。”
末了,郝仁还告诉小玉:“我想在江宜为你外婆买块墓地,让她早日魂归故里,入土为安。”
☆、重返故地
朱要武和刘小玉在江宜市玩了几天,他们游览了迎江寺、振风塔等名胜,还特地去了几十公里外的《孔雀东南飞》故事发生地——小吏港风情孔雀园。参观了孔雀台、孔雀坟、望雀亭、兰芝桥等与刘兰芝和焦仲卿这一对历史人物有关的名胜古迹。实地追思了这对恩爱夫妇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
离开江宜的那天上午,郝仁买来了《天仙配》、《女驸马》、《牛郎织女》等几套黄梅戏碟片和两瓶茅台酒托女儿捎给外公。并把刘小玉和朱要武送上出租车。
与父亲相处了几天,刘小玉告别父亲,准备携朱要武乘火车去成都拜见母亲和外公。
在去火车站的出租车上。随着车子的颠簸和车外一个个景物迅速向后闪动,朱要武的怀里像有只兔子在怦怦直跳。
当朱要武知道刘小玉是自己养父的亲生女儿,他的内心就被愧疚感和焦虑感紧紧包裹着:当年如果没有他,刘小玉的妈妈就不会离乡背井,走了二十年的弯路。如果小玉妈知道他与小玉的关系,感情上一定接受不了,甚至大为震怒,导致事态一发不可收。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告诉小玉:“小玉,我不想去成都了。我怕......”
刘小玉猛地一惊:“什么,你想打退堂鼓?你怕什么?是因为你是我爸的养子么?虽然我们是名义上的兄妹,其实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不是婚姻法禁止结婚的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我们的结合是名正言顺的,是合法合规的。”
“我不是这意思。”朱要武解释说:“我是怕现在就去见你妈,太唐突、太冒失了。我担心......”朱要武欲言又止。
“你担心什么?有什么好担心的?去成都,又不是去撒哈拉沙漠,又不是去印尼爪哇谷洞。你去见我妈,又不是去见铁扇公文,又不是去见王母娘娘,有什么好怕的?”刘小玉得理不饶人,理直气壮地数落着朱要武。
朱要武心有余悸地说:“我是担心你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如果当年没有我,就不会导致你们家庭破裂,让你妈远走他乡,独自带你闯荡,让她吃尽了苦头。让你们母女俩跟你爸天各一方。我觉得挺对不住你们一家的。”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妈不是那种耿耿于怀,纠结往事的人。其实我妈早想通了。我妈告诉我,我爸是个好人,他通情达理、忠厚善良,她说从我爸宁愿放弃自己的婚姻家庭,也要竭尽全力把你培养成人,就证明他是个有情有义有担当有责任感的男人。她觉得自己年轻时做出跟我爸离婚的决定太冲动,太草率,太固执了。我觉得,她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但她性格倔强,不愿回头跟我爸重归于好,再说她也担心,她离开我爸后,我爸可能会娶别的女人,也许又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妈怕干扰我爸的生活,所以一直不愿跟我爸联系,也不希望我找我爸。不过她现在还是能够理解我爸当初执意要领养你的决定。”
话虽这么说,但刘小玉也有些顾虑:妈妈知道她去见父亲后会有什么反应?妈妈得知自己的女儿与曾经“拆散”她家庭和幸福的人相恋会不会激烈反对?会不会强行阻止她与朱要武的来往?这一切都是大大的问号盘旋在她的脑海中。她只能将与朱要武相恋的事实告诉母亲后,才能得到明确的答案。所以她决定回到成都以后,让朱要武先在离家较近的宾馆安顿下来,等她向母亲吐露实情,先试探母亲的态度,然后再选择合适的时间安排朱要武与母亲见面。不过,她私下还有个心愿,她想为这个心愿而努力,去争取。
刘小玉回到成都的家,放下行囊,首先去看望外公,在外公的卧室的门外,她就大声喊道:“外公,我回来了!”
外公兴高采烈地迎上来,疼爱地按住她的肩膀,“来,让外公好好看看。”外公左瞧瞧,右看看,笑容满面地说,“不错,长胖了,也长结实了。还是长江的水养人。”
刘小玉兴致勃勃地告诉外公:“外公,我去了一趟江宜,你猜我见到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