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的叫坤一,女的叫坤九。
相比于坤一面容虽俊朗,但冷硬不苟言笑。坤九模样柔和,姿容秀丽,若不是老太爷送来的人,光从相貌来看倒像是寻常良家女。
人既然来了,总不能供着,将坤九安排给了东菱,至于坤一,身为护卫守在厢房外面随时等候差遣。
后来她从东菱那里得知,原来老太爷不仅给她送了人,还给二房和三房的哥儿同样送了人过去。
自那日起,老太爷并没有再离开镇南王府,在外游学的二房顾文泽也回到了府上。
与顾文恒那副标准的纨绔子弟的派头不同,顾文泽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的书卷气,举手投足间潇洒自如,又因其眉目俊美儒雅,更平添了一股风流恣意。
顾文君曾在花园里散步时见过顾文泽,两人迎面走过,对方神色倨傲,对她视若无睹。
也算是预料之内。
顾文君闲暇时会偶尔去外面的酒楼里坐坐,现下不仅王府内已经传开长公主不日就要到达西凉,就连市井都有了关于长公主要来的消息。
“大爷,咱们要不再快点?”多日的相处,显然让这位原本有些怕她的东菱熟悉了如今顾文君越发温良的性子,胆子也较之以往大了不少。
顾文君坐在软轿上,无精打采的打了哈气。
软轿以及轿夫是老太爷拨来的人,似乎是之前病弱的样子“太过成功”,老太爷没过多久就差人送来了轿夫和软轿。
顾文君斜斜的看了一眼东菱。“怎么?着急了?”今个儿正是长公主到达镇南王府的日子,一大早就有仆人早早的候在街上,以此来通传王府这边。
顾文君自知自己在府中的地位甚浅,如果不是怕不去会被人口舌以此化为把柄,她还真不觉得自己应当过去。
东菱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奴婢不敢,只是……只是觉得咱们若去晚了,老爷太太那里追究下来,怕是不妥。”
顾文君没应声,只闭目养神。
约莫又行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周围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人声鼎沸,顾文君抬眼望去,就见着正门外里里外外围着皆是人,远远眺望,还能看到宫廷贵人出行的仪仗。
软轿还未停下,顾文君就见着管家急急忙忙的小跑了过来。
“大爷,您可算是来了,快和我过去。”老管家是镇南王身边的人,听说自幼时就跟着镇南王走南闯北。
顾文君心下狐疑,一问之下才知是镇南王差他过来寻顾文君过去。
被老管家几乎是“陪护”的状态下,穿过规矩立在两侧的奴仆,等到走近才发觉镇南王身边除了大郭氏,小郭氏、李氏以及她们各自的儿女,还有一位只瞧着背影便觉得姿态妙曼的宫装丽人。
这人身着碧绿细珑烟绘着五凤彩蝶翠烟衫,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烟罗紫轻绡,裙幅如月光流动轻泻曳地,摇曳三尺有余,被身后的宫女小心挽起末端,仅这身姿而言端看步态越加雍容贵气。三千青丝撩了些许盘成发髻,一支镶嵌端缚花叶,落有流苏,尾端缀珠玉的凤形金步摇斜插入发髻间。
对方正和大郭氏说着话,引得大郭氏脸上一派慈善笑容,却在见到顾文君时脸色稍微起了变化,虽稍纵即逝,却也让和她说话的丽人察觉到身后有人。
那丽人转身回看,一双眼似含春水清波流淌,顾盼生辉,抬眸间仿若星河落地,只单单衔着一抹浅笑,便以让人觉得艳绝无双。
且不说这人相貌绝伦,单看这一身贵气便以艳冠群妍。
两人视线相撞,却是谁也没有避讳的转开眼。
若是寻常人,早就因怕冲撞贵人而低头,但压根就没受到这些尊卑意识的顾文君显然一时还并未察觉到这一点。
直到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落在她和这位宫中贵人身上时,顾文君才敛下眉。
好在有镇南王在一旁“提点”,虽以多少猜测眼前的贵人就是长公主赫连幼清,但当知道果然是这人时,顾文君心下也不免暗叹,果真是风流标志的人物。
依旧维持着自己‘虚弱’人设的顾文君躬身拜见后稍一站定,就听赫连幼清言语含笑道:“早有耳闻顾将军长子颇有其父风采,原本本宫是不信的,若不是徐嬷嬷出言相告,本宫还只当是传言。”
顾文君眉尖一跳,只觉得这位长公主提供的不止信息量有点大,似乎隐约的有些祸水东引的意味儿。
果不其然,赫连幼清话音刚落,众人的视线又一次落在顾文君的身上。
“公主姐姐,徐嬷嬷见过大伯?”问这话的是依偎在小郭氏身边的小童,小童不过四五岁的年纪,生的唇红齿白,玉雪可爱。
小童的话引得一旁的小郭氏出声呵斥,又忙向赫连幼清告罪。
赫连幼清笑容不减,全然没有在意,而她身边保养得当,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的老嬷嬷自是看出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忙笑着解释。
“老奴曾随军五载,在军中任军医一职,有幸见过顾将军。”
与顾文君所熟悉的古代不同,这个世界的军医男女均有,女性成为军医多数是随父或者随夫随军出征,之后从军队退下来后会得到一定的补贴。鲜少有未婚女性作为军医出征,但也不是不存在,只不过待归家后婚配则成了问题。
徐嬷嬷当年随夫出征,不幸丈夫死在了战场,之后她因医术高明被宫中贵人相中,最终被送到当年还年幼的赫连幼清身边。
“方才老奴远远瞧着,还以为是顾将军哩。”徐嬷嬷又道。
顾文君心头一跳,敛眉谦恭道:“嬷嬷过誉了,小可虽未曾见过大老爷,却也自知远不及大老爷万分之一。”
岂知徐嬷嬷虽未多言,赫连幼清却嫣然含笑道:“常言虎父无犬子,文君切勿妄自菲薄。”
赫连幼清的一句‘文君’如同一道炸雷让周围的人神色各异起来。
顾文君垂眸,眼底冷然一片。
她虽未来多久,但也看得出赫连幼清除了同大郭氏以及镇南王言笑相谈,旁人倒是点到即止无甚理会。
偏个儿除了她自己。
顾文君也不是没有怀疑或许是自己多想,可在明显察觉到二房三房落在她身上微妙的视线后,心下多少有了判断。
赫连幼清虽字字夸奖,实则却是将她架在火上烤。
再多说也是无意,顾文君心下了然这一开局的亏是吃定了,面上假意流露出些许愧疚和神伤的情绪。
她嘴角翕合,‘欲言又止’的看着赫连幼清,最终‘颓然’的道了一声“惭愧”躬身退后。
赫连幼清眸光微闪,到底是笑着同一旁的大郭氏说起话来。
第九章
前朝被推翻至今也不足百年,出自五柱国赫连家的太祖皇帝赫连章以顺应天意的称号改朝换代,其皇后郭氏正是京师郭家的嫡长女,赫连幼清的曾皇祖母。
贞元七年,继位的高宗皇帝又迎娶了郭家女为后,也就是赫连幼清的皇祖母,大郭氏的长姐。
但之后的郭家女却没有再次掌管后宫,仅做到贵妃,并在五年前去世。
虽然多少隔得远,但真要算起来赫连幼清与郭家还多少有那么一丢丢血缘关系。
这也是为何小郭氏的幼子能称呼赫连幼清为公主姐姐,不过到底是有些越了线。
顾文君乖乖的充当自己的背景布板,就等着众人将赫连幼清迎入府内后,找机会溜走。
好在这些人也并未在府外停留许久,便浩浩荡荡的进入府中。
就在这时,原本要走的顾文君脚下一顿,转开头看向公主仪仗中的一辆马车,辘辘的马车声中,车盖相连着十驾绣着织锦宝马雕车安稳的行驶,马车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金色细软的柔纱遮挡。
那是公主的随行御辇,辇中自然是赫连幼清的私人物件。
“大爷?”正搀扶顾文君的东菱见她停下,不免疑惑看向了她。
顾文君眉头一紧一松,她微眯着眼,细细打量着已经在哒哒的马蹄中行过的宝马雕车,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可是身体不适?”东菱担忧问道。
顾文君摇了摇头“无碍。”她顿了顿。“走吧。”
“是。”
东菱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事实上对于今天能看到天家颜面的她来说,至今还有些恍恍惚惚的。若不是一旁大爷需要她小心陪护搀扶,以东菱跳脱的性子怕是早就想在向前一些,近距离的一探天颜。
哪怕那御辇已经行远,顾文君都有些游移不定。
她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就在刚刚,在那御辇中,她竟然感觉到微弱风元素的能量。
或许是这破身子太过虚弱产生幻觉,但也有可能有什么东西将能量阻挡,让她一时也摸不清楚。
考虑到长公主舟车劳顿,将赫连幼清等人送到单独修葺的一处观园后,众人便恭敬离开。
这处观园虽比不得睦锦堂的奢华,却也精妙到了极致。
回廊中曲径通幽,游廊似环龙绕行,翠竹掩映,又有石子漫路,溪水潺流,一带翠嶂被百竹遮映,又有林木耸立,奇花闪灼。
远远一望,似有天水一线间,亭台水榭中,花木曲径之下在渐行数步,可见雕梁画栋的飞宇楼阁,水磨的群墙下,白石台叽,凿成的斑驳花草样貌,又有样如猛兽珍奇纵横拱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