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菱看来,这对主子爷来说应该是好消息才是,可看大爷的样子好像还不是很高兴。
她可是听说了,长公主此番来西凉,一方面是听说有人在西凉见到了仙家,特求仙药救圣人;另一方面也极有可能挑选驸马。
圣人子嗣不丰,长公主又是嫡系嫡出,颇得圣人宠爱。
听闻长公主出生当日,天降祥瑞,圣人大喜,大赦天下。
若大爷被长公主选中,那么世子之位极有可能就落在大爷身上。
顾文君可不知东菱现在心里的盘算,以目前的局势来看,长公主的到来并非好事。
当今圣人自登基起头十年还能说算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可坏就坏在十年之后他开始信任方士,沉迷炼丹,又大兴土木,致使国库衰败。
他鲜少理会朝政,导致权臣当政,民不聊生。
也正因如此,太子被三皇子设计毒杀,五皇子逼宫刺死,圣人因服用丹药驾崩,之后年仅三岁的皇长孙在长公主的扶持下艰难继位。
三岁的小皇孙显然难以服众,好在身边有着大智近妖善于权术的长公主摄政,但尽管如此,还是让跃跃欲试的权臣和五柱国打算推翻皇权,又有前朝余孽在一旁虎视眈眈。
这几日顾文君时常会出入酒楼,或是听说书的人,或是从旁人的话打探信息。
好在还真让她得知了一些。
最起码当今健在,仍旧沉迷炼丹,只不过隐隐已有流言传出身子似乎不大好。
就是不知,老皇帝何时驾崩。
书里对长公主赫连幼清和顾文君的年龄描写是生辰相近,如果顾文君今年刚刚十八,赫连幼清想必也是了。
在她看来,长公主这次来到西凉,一方面或许是想要试图找到救治圣人的方法,但也极有可能是想要了解西凉的情况。
五柱国中,西凉镇南王一直被皇室忌惮。
或许在更早以前,西凉就已经让赫连幼清有所提防。
顾文君握着手中的毛笔,慢慢的在绢纸上书写。
她最近在临摹顾文君之前的字体,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落笔之后她接过东菱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便继续依靠在软榻上休息,一旁的东菱很有眼力价的给她扇风。
这破身子!
顾文君郁闷在榻上躺尸装死,如果不是睦锦堂的老太爷差人叫她去,顾文君压根就不想动弹半分。
事实上在听到老太爷差人叫她去书房时,她首先反应是不是被二房或者三房告了状,就是大郭氏给镇南王吹了枕头风。
身为镇南王的老太爷不理府中事务,更是早早的躲在道观里清修,但偶尔也会回王府一趟。
至于何时回来也仅仅看老太爷的心情。
就在昨个儿,老太爷下了山,回了王府。
当时顾文君隔着人群站在远处,看着精神抖擞的老太爷阔步昂前,虽穿着道士服,举手投足间却是一派雍容华贵。
老太爷身边里里外外围着全是人,若不是现在身为顾家子,碍于目前的孝道,顾文君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必要要来。
不受重视的嫡长子长孙,身子孱弱,又不顶事,能入了如今镇南王的眼才怪。
就是不知原主是如何得到镇南王世子的位置。
老太爷的书房距离西院也有将近半个时辰的脚程,也亏得外面的日头不大,天气温和,顾文君休整了一会儿,才施施然的起身,换了一身常服走出了房门。
她到达书房时,外面早早就有人候着,区别于之前府中下人对她的轻慢,老太爷身边的人对她的到来态度上倒显得恭谨,先是进去通传,然后才请她入内。
作为一个要维持病弱人设的嫡孙,顾文君显然也做足了准备。在进入书房后,她先是低头语气虚弱且尊敬的唤了一声“老太爷”,便老实的站在那里等待镇南王的话。
顾文君相信以目前她脸色苍白,额上有些许薄汗,体力不支的模样应该和人设相符,就是不知这位老太爷对她打算如何。
老太爷站在案几前,也不理她,只是手握镶金戴玉的龙须贡笔在上好的五云签上勾画。
一时间室内安静的落针可闻,顾文君垂手敛眉,细密的汗悄悄的打湿了她的脊背。
长时间站立让她多少有些吃不消,更别说在外面又走了良久。
就在顾文君觉得自己快站不住时,镇南王却开了口。
“本王还以为你会走。”
顾文君恭谨道:“未经老太爷允许,孙儿怎可离开?”
“哦?”镇南王漫不经心的落下笔,他拿起一旁的帕子擦净手。“但据本王所知,你这几日的行径可不是如此。”
果然……顾文君心下冷笑,面色却越发的温和。“孙儿愚钝,不知老太爷何意?”
“你会不知?”
“不知。”顾文君微垂下眼,态度恭谨。
无非就是镇南王觉得她没给大郭氏脸面,或者还有其他方面,比如怼了二房三房,又将安插在她铺子里的眼线拔出去。
就在顾文君暗暗猜测时,镇南王开口说的话却让顾文君眼角细微的绷紧。
“你院里的夏雯能让恒哥儿抬进门,是你授意可对?”镇南王说的不紧不慢。“能让二房和三房乱了阵脚,又反将一军,差点让郭氏拿出府中银子封住你的嘴,只是到底是棋差一着,反被郭氏拿住了夏雯和你院里的把柄,倒是落了人财两空。”
顾文君也不应声,既然大郭氏能看出来,人老成精的顾修安又怎么会瞧不出。
只不过夏雯是在她授意的情况下找了顾文恒这一点来看,顾修安能猜出,是不是代表着别人也能看出来……
不对!
顾文君瞳孔一缩。
若是大郭氏等人瞧出,甭管顾文恒多受宠,二房和大郭氏都不会容的下夏雯。
可如今夏雯不仅好好的,听说还颇得顾文恒的宠爱。
单从这一点来看,只能说不是人老成精的镇南王猜出,就是西院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所监视。
第八章
站着的时间越久,眩晕感也越来越强,顾文君咬着牙关,料定镇南王是给自己下马威。
“可你这一招釜底抽薪,确实玩的巧妙,让本王大开眼见。”
尽管低着头,但时常保持警惕性的顾文君多少还是能察觉到镇南王对她的打量。
“若不是经此一事,本王还只道你性格孱弱,现在看来,反倒是本王眼拙。”
好半响顾文君微抬起眼,视线中老者的面容一直无甚变化,似乎在他眼里,眼前的顾文君无非如同跳梁小丑一样可怜。
“老太爷应该知道,孙儿这身子向来是不太好的。”顾文君轻声道,不急不缓的语调。“上次落了水,差点丢了命,让孙儿确实有些大彻大悟。”她流露出些许的惆怅情绪。“孙儿也不曾敢忘谦恭有礼,但若自身都保护不好,一切也皆是虚妄。”她的神色越加温顺。“由其是自从长姐出嫁后,更是让孙儿觉得,大房如今,也只剩下孙儿一人了。”她说着眼圈一红,隐忍的眼底漾起一片水色。
顾文君虚虚的扶着一旁的椅子,似乎是体力不支,眼看着脚下一软就要滑到,这时一旁快速的蹿出一道人影,顾文君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身穿黑色劲装,脸上罩着一张白色无脸面具的人扶住。
顾文君心下一凛,下意识想要回击,好在她及时忍住,却也因前后变化过大导致浑身僵硬的被黑衣人扶上椅子上坐好。
她快速的瞥了一眼对方,而后低低的道了一声谢,隐在袖子里手微微绷紧,刚刚险些要挥出一拳的她,手心里攥满了汗。
“药可有按时服用。”良久她才听到镇南王的声音。
顾文君辨不出那声音情绪如何,但光从这点来看,怕是眼前的老爷子多少也是有留意西院大房的情况。
“有的。”顾文君低声道。“但总不大转好。”
镇南王又简单的询问了一些她的身体状况,才放顾文君离开。
顾文君敛下眉告退,模样一如既往的谦恭虚弱,出了门时才发现早有人准备软轿在一旁候着,坐入轿中,直到帘帐落下后,她的脸色才彻底沉了下来。
她不知道镇南王试探有几分,又有几分真情在里面,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位镇南王对于府中上下的控制依旧滴水不漏。
就在刚刚她险些露出马脚,若不是借尸还魂太过匪夷所思,怕是这位镇南王也对她有所怀疑。
不过有一点确实可以再次确定,在外人眼中已然落末的大院,或许在镇南王眼里并非如此。
相比顾文君心事重重,东菱反而没觉得怎么样。
原来老太爷每每回来,都会叫大房、二房、三房的人去书房,至于说了什么,也仅仅是主子们的事,下人如何也不会得知。
不过或许是顾文君从小体弱的缘故,老太爷每次唤人过去,次日总会送些名贵的药材过来。
果然,第二日管家向顾文君送上了诸多补品和药材,不过却又送来了两名看起来有些功夫底子的护卫。
说是为了保护顾文君,这才将人在今天送来。
顾文君打量着眼前一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