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水寒听她语气中有些了无生趣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忍:“你是公主,再怎么也比常人好过许多,陛下他们怎能不心疼你?五公主,凡事想开点,你日后的路还长着。”
五公主眼睛一红:“我早就没有路了,我如今身体被毁,除了在这宫里孤老终生,还有什么出路呢?”
擦了擦眼睛又笑着看向莫水寒:“看我,当真是孤单久了,抓起个人就诉苦,九驸马别见笑,这么晚小九肯定在等着你,你快回去吧。”
莫水寒行了个礼告辞,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去看了看,见五公主还是坐在石凳上抬头看月亮,神情凄凉又迷茫。
一直回到房里,莫水寒还是有些心不在焉,九公主在他眼前摆了摆手:“想什么呢?”
莫水寒顺嘴回答:“在想五公主。”
说完话才回过神来,他赶紧低下头看九公主:果然生气了!
九公主气的将手里莫水寒的衣服扔在地上:“你这个负心汉,本公主对你这么好,你居然看上我五皇姐了!”
莫水寒叹气:“你想什么呢?”将方才碰到五公主一事说了一遍:“我觉得她现在的状态有些危险,一个人最怕的不是仇恨,而是了无牵挂,之前好歹还有皇家的需要挡在那里,她虽恨五驸马但是也算有个支撑,但现在她什么都没了,皇宫不再需要她、她自己身体被毁,一个女人什么都没了,你想想时间长了她会做什么?”
九公主吸了口气:“自尽……不、不可能,我五皇姐好歹是公主,不会做这么没出息的事。”抓起莫水寒的袖子着急的说:“驸马,我们帮帮她吧,我五皇姐太可怜了。”
莫水寒安抚她:“我也想帮她,但是需要时间好好想想怎么帮。”
九公主突然抬起头,怀疑的盯着莫水寒:“你平时不是这么热心的人啊,怎么对我五皇姐这么上心?你是不是喜欢她?”
“说什么呢!”莫水寒伸手敲了她额头一下:“我只是想起了我自己,当年我被仇恨折磨的睡不着时,也会一夜一夜坐在院子里,不喜欢阳光、不喜欢人群,更不喜欢别人一家团圆。不过我那时有仇恨支撑,可五公主却没有任何希望和牵挂罢了。”
九公主抱住他的腰:“驸马,你放心吧,我会帮你一起报仇的。”
冬日的夜晚,就连月光似乎都带着一股瘆人的冷意,软塌上方的窗户开了一条缝,是为了防止屋内的炭气呛人,一阵阵冷风从窗缝中钻进来,莫水寒没有盖被子,所以身子冷的发颤,可是额头却亮晶晶的全是汗,很显然,他又做恶梦了。
梦里同样是冬日,可莫水寒却热的厉害,因为外面都是火,他的族人、邻居等等,睁大着眼睛死不瞑目的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堆士兵拎着油桶走来走去的将地上全部浇上油,一阵火苗窜起,很快他的乡亲就全部置身火海,里面甚至还有没被杀死、此时一身火花到处打滚惨叫的百姓,而一旁站着的士兵此时就像恶魔一般,指着挣扎惨叫的人哈哈大笑。
莫水寒顺着墙缝往外看去,在士兵的中间,站着几个熟悉的官员,最中间一位莫水寒没见过,却从此死死的记住了那张脸,那是十年前还没有当上左相的萧裕守,彼时的他还不如现在一般喜怒于无形,那张脸上全是狠毒以及没达到目的愤怒,如毒蛇一般盯着大火中的族人。
听到莫水寒的梦呓,九公主熟练的来到塌边坐下:“驸马,醒醒……”
叫了好几声,莫水寒才迷迷糊糊醒来,大口大口喘着气,九公主起身到桌边倒了杯冷茶,动作已不像初时那样笨拙。
莫水寒喝下冷茶,情绪平复了许多,九公主问道:“梦到什么了?”
莫水寒紧紧抱着手上的茶杯,指尖用力到发白,神情狰狞又痛苦:“大火……还有路边嘲笑的士兵,他们站在那里看着我的族人被活活烧死,化成灰烬,然后哈哈大笑!”
九公主心头一颤,坐上前抱住莫水寒,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没事了驸马,都过去了,没事……”
莫水寒抬起泛红的眼睛:“我要去大牢一趟,见见庆安侯,当年我明明看到的是左相,经过多年调查,当年之事也确是左相所为,可为什么在荆州四当家口中,一切主使都变成了庆安侯?难道他们从那么早就勾结在一起了?若是这样,庆安侯手上会不会有左相的把柄?”
九公主低头想了一下:“你不能单独去,左相经营多年、耳目众多,万一他知道你去见过庆安侯,一定会怀疑你的,我跟你一起去,就以为五皇姐出气的名头,找五驸马算账,到时你去见庆安侯。”
莫水寒低下头,感激又愧疚:“湘雪,我……嫁给我,委屈你了。”
九公主大度的笑笑:“没事,你不是有病吗,我能理解。”
“啊?”莫水寒不解,九公主忙住了口:“没什么……”她差点忘了,这可是男人的难言之隐啊。
庆安侯一家被关押在刑部重牢,因为情况特殊,刑部怕出问题,就没在他们旁边放其他犯人,这可为九公主提供了不少便利,她也不顾刑部阻拦,拿着金牌硬是闯了进去,刑部尚书急的跟在她身后团团转,一边打发人赶紧去通报圣上,这可是圣上特别交代过的重犯,要是被九公主一怒之下杀了,他可是要掉脑袋的。
“驸马,求您劝劝公主吧!”刑部尚书哭丧着声音,看向一旁的莫水寒。
莫水寒笑着安慰:“尚书大人不必紧张,公主她有分寸,不会出事的,您放心吧。”
“可是……”
莫水寒把他拉到一边,悄悄说道:“公主的性子您也了解,越是拦着她心里越火,索性您就让她撒一回气,她反而会消气,大人放心吧,我在这里帮您看着,不会让她做出格的,可您要是再拦着不放,我可就不敢保证能劝住了。”
“这……”刑部尚书为难的看着莫水寒。
九公主适时开口斥责:“说够了没有?刑部尚书,你要是再敢看着本宫,看本宫不砸了你的刑部大牢!”
莫水寒笑着看向刑部尚书:“大人,快点决定吧。”
刑部尚书心里直发苦,幸好这时他派去通知圣上的小卒也回来了:“大人,陛下说可以放九公主进去。”
刑部尚书这才松了口气,赶紧让人打开牢门,九公主看了看都在牢中的庆安侯一家,回头瞪着跟在身后的狱卒:“你还呆在这干嘛?还不出去?”
狱卒连忙哈腰赔礼,顺便带着其他人一起撤走,莫水寒使了个眼色,身后几个下人就悄无声息的站在各个口上把门,以防有人偷听。
庆安侯作为整个案子的主谋,被单独关押在一间小牢房里,由粗粗的铁链捆着,莫水寒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庆安侯,你可认识我?”
庆安侯抬起眼睛:“九驸马,久仰大名,没想到老夫竟然是栽在这么年轻一个书生身上。”
时间有限,莫水寒也不跟他兜圈子:“十年前你就该死了,你当年犯下的血债难道忘了吗?”
庆安侯眼睛突然一缩:“你……你是青和镇的后人?”
“果然你参与了!”莫水寒咬牙,眼睛里迸射出强烈的恨意:“说,青和镇灭镇是你还是左相主谋?”
庆安侯鼓着双眼瞪着他:“原来你是报仇来了?你是谁?青和镇不是全部被灭了,连只猫都没逃出来吗?”
“看来是左相。”莫水寒坐正身子,收起方才有些失控的情绪:“你们当初是怎么得知宝藏的秘密的?”
庆安侯闭上眼睛,讽刺道:“驸马爷这么有本事,怎么不自己查呢?”
莫水寒见他打定主意不愿配合,便反讽他:“可怜你坐在这里犹如丧家犬般,左相却锦衣玉食极尽享受。”
庆安侯嗤笑:“你不也是一样?找了半天仇人却只找到了我,奈何左相不得。”
莫水寒道:“我找错了仇人没什么,大不了再重新找就是,反正我的命还长着,不像你,被左相陷害进牢狱,子孙皆入贱籍,反而对他忠心耿耿,事到如今你还觉得他会来救你吗?”
庆安侯闭上眼睛:“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
莫水寒继续说道:“庆安侯是不是以为你拿着左相的把柄,他就一定会救你?我告诉你,他只会杀了你,因为只有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侯爷恐怕还不知道,送你家子孙入贱籍,让他们世世代代为奴为娼,就是左相提出来的建议,我想他应该是恨透了你威胁于他吧?所以他才会要你的子孙世世代代都恨着你,连死都不放过你!”
庆安侯瞪大眼睛,铁链被他抓的哗啦作响:“你有什么凭证?再说他要是恨我,大可以顺水推舟杀了我,何必要浪费周折免了我们的死罪?”
“你以为你还活得了吗?”莫水寒冷笑:“要不是这刑部与左相不对付,你早死八百回了,不过你也别放心太早,刑部不可能永远护着你,很快你们一家就会被流放边关,到那时,我想要出个意外,死一两个犯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庆安侯又闭上眼睛:“我不相信你所说的,毕竟比起害自己的罪魁祸首,还是当初的盟友更可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