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只有税后的集资管家自己知道……
祁安用右手使劲往里推似有千斤重的透明玻璃门,整个上半身都快要呈倾斜状的压在门把手上。低头看地面,思考该取出多少现金为宜,直觉在这里停留的日子不会太长,然而频繁地进出银行也并不太好。
再次前往,也许只是源于心里那股想一睹冬日萧瑟西湖的瞬间性的念想。那么人和西湖在某种层面上融为一体需要多少个时日呢?至少不应该再次只是走马观花。自己那么任由心性的决断,在各地没有目的性地游荡,不就是让自己由外而内地浸染当地的气息吗,以致那竟成了习惯。只是习惯在这里似乎不起作用,她越发觉得自己来西湖并非自己一念而起的心思使然。还在延吉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关于杭州西湖的意识,就像四肢位于意识之上,占据了整体的支配地位,双手的摇摆方向,双脚的行走方向,最终使她来到了杭州。好像杭州这座城市,有一个强乎于她自身意念的力量,在将她呼唤,不通过任何可以被鲜明感知的形态。
然而,一番难以言说甚至连意会都谈不上的束缚感,从在延吉山村的阳历十二月二十七日起就已经将她重重包裹起来了。有一种心绪堵在胸口,说不出来是什么,形容不出自身的情绪症状,只能模糊地感受,无半点轮廓形象,就像眼前海棠树之外的广阔山涧里升起的浓雾迷蒙了整片山林,而永远不得知晓其内具体情境。她仅立于那一片土地之上,仿佛身在云端,却又似陷入了没有出口的绝境。她只想哭,不出声,只是流泪。
至于最终离开的原因,她想绝不会是因为在前一天日落后的傍晚在老人家家里突然看到她已逝多年的老伴的遗像。虽然看到那幅黑白的照片时,那仍在闪烁般的双目带给她突如其来的战栗。在北京彻夜不眠地候机看书,现在想来竟也像是因过于期待而兴奋得难以入眠。然而到达杭州站时,她却是异常明显地感受到了无所事事,就像杭州城于她已经没有再次进入的必要,既没有新鲜感又无亲切感,只是有什么力量趁她意念模糊混沌时将她往这边招引。感受不到任何恶意的征兆,但是似乎也没有什么善意可言。有那么一瞬间,马上坐火车离开的念想也几不可察地于心际一闪而过。
她近似盲目地来到了杭州,也是能够越过这一地点,直接于尚不明晰的直觉中感受到下一个要去的方向的,而且间隔不会太长。但是杭州并不能像北京那样被自己有意识地作为中转站,只是片刻地作为供人停留的踏板而存在着自己便直往下一个地方。杭州,似乎,不论是在已然存在的意识之外,还是在自抵达伊始始终没有什么精神性流通的意识之内,都是不可能作为她的中转站而存在的。这是一座能够听见鸟鸣的都市。
现在在这西湖大道上行走,也许是源于女司机的热情,也许她只是唤醒了沉睡在自己心底的从未被鲜明察觉的念想,那份对于同一事物尚未完成的完整性的追求。
那么,大概要在这里呆多少天呢?才刚来就计划着离开,在日渐紧缩的日子中,该如何全身心地感受它呢?在有限的期限内,到底让人学会的是珍惜还是会让人变得不知底限地患得患失呢?在截止日期前,人到底会普遍爆发出怎样的能量呢?作为无法真正脱离群体而存在的个人,到底是会不顾一切地接近所有人,还是会万般皆下品事不关己般的对所有人事物冷漠以对呢?毕竟明知没有多少后续可言。如果生命刚好在离开西湖之日终结,这几天自我又该有怎样的形态呢?祁安由此莫名地想到了村上春树超现实小说《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中的“我”。只是,现实中的人,该怎样超越现实而在另一个世界中存在呢?是梦?“我”说,人们的大多数行动,都是以自己仍将继续生存下去这一点为前提的,倘若去掉这一前提,便所剩无几……
那么,到底该取多少钱呢?这才是这一刻真正该解决的问题。想得过多,往往无法使现实问题得到干脆利落的解决。过了那西式酒店,居然就踩入了这番思绪迷宫,看到自助银行竟神差鬼使般的自觉应该再取些钱,为几日的逗留安排合理预算。
照出厚重被削弱的倒影的地面并没有显现出她该取的额度,当然也不会神奇地隐现她此番来杭州的命运安排。倒是隐约探照出了一个仍旧脑子混沌的自己,看不清的五官。耳机线自外套口袋向上伸出,与长发纠缠着,淹没在耳际。
手边那门却存心和她过不去一般无可撼动,还明显感觉到有一股僵硬的力量从相反的方向传来。
虽然脑子仍在思来想去,祁安却似乎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右手上以和门僵持,便于一瞬之间形成一场人与某种力量相互对抗的局面。而无论是里面的还是外面的,明眼人一看便可知,人的一方必然处于劣势,这还滑稽得近乎女孩子的无理取闹。因为谁都认为一个如此身负重荷的非专业年轻女子,必然对那厚重的玻璃门无可奈何。这定然不属于某种蓄意的破坏行为,还一定会被宽容地谅解。毕竟总是大有一部分人,对高速国际化都市中的新型生活材料在自己的感性或智性范围之外均茫然无措。就像总有一部分人一遇到旋转门就会莫名其妙地感到紧张,似乎会在里面转晕自己或是突然被旋转到某个神秘而荒唐的未知世界一般。
但是,此自助银行所在的门,并不高级,当然也并非什么罕见的新型材料。相比四季咖啡小屋的木制雕花推拉大门,实在是没有个性到极点。
侧面看,祁安现在的姿势更像是将头抵在那玻璃门框上忏悔样。完全不同性质的力量僵持至少有三秒。那三秒恰好在这一首音乐彻底完结之前的无声的空当里。
旁边漾来风尘的气息,一只黑色衣服包裹的手臂横向出现在祁安的左侧余光前。那人好像悄无声息地飘近来一般,直到更近的手臂靠近,祁安才察觉到自己身体左侧的他的存在。同时,突然有了什么天大的发现似的,祁安的头和右手近乎以弹起的迅疾从玻璃门上闪离。好像再那般持续一秒都是可耻或罪过。在下一首曲子响起之前,左手边的那个人已经进到了玻璃门里边。
一阵滚烫毫无预兆地袭上了双颊,祁安赶紧把棒球帽反转过来戴上,帽檐朝前。究竟是有多魂不附体,才会直接忽略那右一边的玻璃门上的向右箭头的喷印标识呢?然而她又直觉自己在用右手使劲朝里推门的时候,已经看到那右向箭头了,只是身体较快又固执地做出了硬推的举动,而脆弱的神经似乎没有任何作用力。果真这样的话,那真是一次荒谬的人神分离。
把帆布袋放到地上,拔掉耳机。刚结束的音乐是Bandari版的《May It Be》,新的曲子还来不及响起。祁安退出音乐软件,关机,8字形卷好耳机,和手机一同放进电脑包的最外层里。戴耳机太久,音量太高终究是无益的。纵使音乐于人有益。
方才与自己僵持不下的玻璃门的左侧门,与它里面的一面厚玻璃部分重合着等待着,预留出的空间已经足够一个人通过。脸上的热潮未退,局促好像会自我极其顽强地无限延长着时间,而不会像流星一样讨人喜爱地转瞬即逝。祁安用右手重新提起袋子。帆布袋和电脑包在同一侧,肩膀便失去平衡地更加倾斜。快速进入里面,马上转身,左手搭在方形门把手上,双眼向玻璃门外眺望,帽檐下的视野中并没有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的人,也不见有人要出去,如此动作,直至玻璃门相触闭合。
进了玻璃门便可直接看到从银行正门深入的让人颇觉幽深的大厅,人们在那里排着队办理着各种业务接受着银行职员的人工服务。在大厅和自助银行的界线之间,有全身制服的男保安走来走去巡逻着。
看见祁安进来的一个年轻而敏感的男保安面露惊讶之色,好像得颇花一些时间,辨认清楚此入内女子的国籍或国民属性。他将视线落在祁安身上,前后走出了一条分割线,或是踩在分割线上走上了一两趟,然后才顿然觉悟似的返回本职岗位并恢复与之相应的行为。
之间的一排排座椅上,分散地坐着好几个较有年纪的男人,戴眼镜的不戴眼镜的,几乎每个人都盛装层层包裹着,团结一致般的四十五度角仰望着正前方。焦点估计是墙上表格中不时跳跃变化着的红绿两色数字。
自助银行和银行大厅之间竟是没有阻隔地相互连通的。然而抬头一看便会觉得其合理人性之处,毕竟这侧外面标示着的是二十四小时自助银行。
一眼扫过各自独立的存取款透明玻璃小隔间,竟然全是空的,没有一个人影。好像没有一个人进来自助过,也没有一个人进来自助后离开过,而自己在保安看来也许成了稀客。祁安再一眼扫向那分界线左侧的一排排座椅和银行大厅,或多或少的人,身上均是衣着暗色系服饰,少有几个人将鲜艳的色彩穿在身上。那一眼望去的过程中,祁安直觉有人在盯着自己,当然是在自助范围之外的其他地方。最为热烈的是来自银行大厅的方向。然而再返回细看,只是各式各样的人干着自己各式各样的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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