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阳台上开着他的离开的背影,夕阳的余晖中,他的背影宛如碎在水中的明月,清冷的寂寥。
难表寸心托锦书,
语笑嫣然传尺素。
锦书尺素何零丁?
零丁人海各歧路。
忽然,未知的情绪在我的心里发酵酝酿爆发。那一刻我才发现,我的心里填满了栓子,却未曾在意过他。
一次次,我把他放到了无关紧要的位置,都只是因为那个伤我至深的栓子。
或许,在栓子出现的那刻开始,就注定了我和林豫的宿命。
和栓子认识那天,栓子带着我和褚浩去吃了冷饮,然后教我和褚浩下围棋。几局棋罢,一点天赋都没有的褚浩频繁失势。他急得抓耳挠骚,和平时的高冷判若两人。
平时没少被他的高冷欺负,得了这个机会,我自然不会放弃,于是适时的报复道:“褚浩,你也有败在我手里的时候。”
褚浩面无表情的放下棋子,拿出他一贯的高冷的样子。
可是我兴奋不止,嘲笑了褚浩一下午。栓子不停地夸赞我学得快,就好像他初学的时候,我似乎找到了我和栓子的一个共同点。
晚上,我开心的回到家里,我妈出奇早早回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兴冲冲的给我妈讲着如何连连赢了褚浩,我妈微微笑着说:“林豫刚走,他在这等了你一小天。”
“他不是在农村吗,什么时候来的?”
“他也考进了重点中学,来告诉你这个消息。”
“那他现在呢?”
“估计是坐在回农村的末班车了。”
“妈,我要回农村。”
“真是胡闹,哪有车了?林豫明天还来,到时候你在家里好好等他。”
“哦。”我回到我的房间关上门,期许这第二天林豫的到来。上次一别,从寒假到暑假,我已许久没见到林豫这小家伙了,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是不是长高了?
第二天,爸妈给我留了钱,早早就去了酒厂上班。爸妈刚走,褚浩跑来我家找我,他带来了一个人——栓子。栓子的突如其来,令我着实惊骇,竟然有点举手无措。
褚浩催促着我起床,嚷着我要我跟他和栓子家,去看栓子新买的笔记本电脑。
于是,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洗漱穿衣,乐呵呵的和他们一道向栓子家走去。栓子家离我家只有十分钟的距离,而且在同一条街上,似乎这是我和栓子的又一个共同点。
初见电脑,玩的着实兴奋,竟然把林豫今天来找我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等我想起来时,已经是下午,到了末班车的时间。
我看了看表,似乎来得及。于是二话不说,扔下栓子和褚浩,飞往客运站。
赶到客运站,车子刚好驶出。我追着车子跑着,林豫把头从车窗探出来,他对我说:“白一城,回去吧。”
听不出他声音里是悲是喜,却终究是与他再次失之交臂,心里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有一刻后悔,后悔没有信守我们的约定,莫名其妙的在心里跟栓子和褚浩赌气。可是第二天,依旧和跟着栓子和褚浩一起疯疯闹闹。
只是,在那次失之交臂以后,林豫再也没来找过我,那个暑假里我也再没见过林豫。
有的时候我会想,或许上天早早的知道了结局,于是刻意的安排了一次次的失之交臂。而后的很多年里,发生的种种仿佛印证了这个猜想,可当时的我却未能参破。
花谢花开岁月静去,转眼又是一度春秋,如今我已经二十七岁。几经煎熬,时光匆匆,曾经林豫的气息已经消失殆尽,空留无尽的追悔莫及和斩不断的回忆。
几时花开几时落,
流水之间落花过。
落花流水笑多情,
未料多情终成祸。
上大学的事情,林豫反反复复的和我辩驳了几回,最后在开学的时候被我押送上了去学校的飞机。临行的那天,褚浩陪我一道送他去机场,他和我们告别之后,向登机口走去。
没走几步,他忽然转过身跑了回来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他抱了我很久,好像要把我融进他身体,成为他一部分。在我耳边轻语着:“白一城,我走了。”
之后把一个小小的许愿瓶赛进我的手里,然后头也不回的登机了。我感觉到他的不舍,他一定是哭了,我想叫住他告诉他我的不舍,可是我的话哽在喉里,我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那个小小的瓶自里,坠着一个不大的埃菲尔铁塔,旁边是一张纸条,我害怕那里写着某些关于离别的语句,从来没有打开过。
后来,它被我放在抽屉里的角落里,渐渐的就遗忘。直到很多年后我家里装修时,我再次发现它。打开后看到上面的字句,疼痛感从心底一点点蔓延开来。
上面写着:
呆瓜,
如果世界老去,就算山一程、水一程,我也会再次找到你!
落款是他的名字。
纸上留着我们相似的字体,可是他却永生永世难以触及。他的笔墨,铿锵有力,一字一句,句句灼心。那些字句,并没有因为时间的原因淡去。可是,有些时候,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到。
在飞机起飞的那一刻,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仰起头,太阳那么刺眼,让人有种晕眩的感觉。
褚浩适时地打断了我的思绪:“呦,怎么了!还煽情上了。”
“没有,就是有点舍不得。”
他搭着我的肩:“别难过,喝酒去!”
褚浩一如既往的高冷,我也不想说话,我们喝着闷酒。紧紧握着林豫临行前给我的小瓶,眼前浮现他的一颦一笑。原来,我们已并肩走过了这么多年!如今我送你离开,再见时,何夕?
此去不知年,
山水隔重许。
唯盼待到黄花落地时,
还来应君语。
莫说离别苦,
牵挂几何如。
一别不知何日再相见,
更进酒一壶。
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下肚后,我醉了。醉得胡言乱语,醉得痴傻疯癫,醉得一塌糊涂。后来,褚浩把我塞进出租车里,搀扶着把我送到家。刚刚推开家门,手机铃声就开始吵闹。
“你喝酒了?”电话里传来林豫的声音。
我说:“是啊,我喝酒了,十多瓶呢。”
“你就那么舍不得我?”他明知故问。
他的明知故问,让我有些恼火。可是我却不得不承认,我确实不舍,甚至有些后悔把他送上飞机。
“怎么不说话了?”他问道。
我不知怎么就唱起了歌,东一句西一句还跑调,他在那面哈哈的笑着:“别唱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我有些许难过,些许失落说:“是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
“不回来我去哪?”
“我不信,你和栓子一样!一走了之,一去不回。”
“不会!”电话里传来他坚决的声音,“白一城你听好了,就算你与世界为敌,我也绝对不会离开你!”
“你说的话算数?”
“我说到做到!”
电话挂断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不知不觉聊了一个多小时。酒后的头痛撕裂了清醒的神智,我倒在床上就睡,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也许是因为年轻,我都许下不切实际的承诺,认真的执着着每一件小事,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剩下的剩承诺,终究是掩去在岁月的黄沙中。留下了一张张泛黄的照片,定格的仅仅一瞬间的美好。
☆、第三章
暑假在送走林豫没几天后结束了,我坐做了两个多小时火车开始了新学期。盛夏的时光流转着,时光的沙漏在流进最后一滴剩下的时光后,我和夏天悄悄挥别。
九月份的天高气爽,宣告着夏天的终结,秋天却迟迟不来。这里的天气就是这样,季节之间没有明确的分界线,只留下一个不知所以的过渡阶段,像极了墨客泼墨山水的留白。
用整个夏天的时光,为自己疗伤,终于栓子淡出了回忆,我也重拾昔日的笑容。
我带着最明媚的笑脸,重新去认识每一个人,后来发现每一个人都有独特的地方。大学同宿舍的,除了大一休学的大文,还剩下宝哥、大鑫、老赵、张导。张导不是导演,也不是我们的导师,他是一个自己都稀里糊涂的人,却总要喋喋不休的给别人做思想工作,日子久了就有了“张导”的尊称。
我和他们几个整日在一瞎混,一起吃饭、一起兼职、一起看片。每每这时,他们的话题变得很污,我也会装成一副很是喜闻乐见的样子。
褚浩自从上次喝完酒,好久都没有他的音讯。后来忙着各种考证,我也没怎么联系过他。褚浩是我初中时候的同班同学,他的家境原本很好,后来不知发生什么变故,从那时起他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初中没毕业,他就辍学打工了。一开始他到啤酒库房里做库工,每天都好几百箱的货物搬来搬去,一天才几十元钱。很难想象十几岁的他,是如何承受得了那么繁重的劳动。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的话变得更少,人更加冰冷,目光里也多了一丝阴鸷。其实,我知道是因为他害怕,所以选择变得近乎冰冷,免得自己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