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个的。”
康明文一僵,只觉自己那常年被自己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又甜又涩的喜欢刚窥见一缕天光,就被人拖到了大街上游街示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一路烧焦到了他心里,把心口尚余的温度烧成了一把一吹就散的灰烬,心上徒留一道黑漆漆的丑陋伤疤。
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地认识到,那个在他心里高贵如神祇的男人果然不出他所料的视众生如蝼蚁,而他,就是蝼蚁中的一员。
哪怕是他被人按在地上往死里打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觉得羞辱,他觉得自己这样太可悲了,简直就像个自说自唱的小丑,他的呼吸粗重起来,像是要压抑不住那一层一层涌起的愤怒。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那你想问什么?”
陆祁:“我要知道CR的所有事。”
康明文报复性地冷笑,“我说你就信?”
陆祁不置可否,“如果严钧在的话,他肯定要说你绝对不会包庇一个陷你于不仁不义又不把你当人看的人。”
康明文直觉他话里有话,抬头看他,却一眼望进陆幽深的瞳孔深处那不容错认诡谲和冷光。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说。”
康明文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却不敢再看他那双能将人拉进深渊的眼睛,只飞快地说:“我知道的也不多,他并不是很喜欢我,更不用说信任我,我能接触的事很少,我只能告诉你现在CR总部的大概位置和我所知道的他们的打算。”他清晰的说了一个地名,说到别的就带上了些许的不确定,“据我所知,‘战士’卖的很好,组织里已经有大笔的资金流入可供他继续那些稀奇古怪的研究;还有就是之前折了好多人手的抓捕计划终于被‘庚金’终结,叛徒陈落已经被抓回了总部等待处置。”
陆祁替严钧问了一句,“怎么处置?”
康明文老老实实一摇头,“不知道,不过应该活不了,她的危险系数太高。”
“庚金是谁?”
“庚金很神秘,据说是CR的第一高手,神出鬼没,我没见过他。”
“就这些?”
“我真的知道的不多,”康明文眉间微皱,他犹豫了一瞬,眼神微闪,“还有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对那个陈落和……严钧更感兴趣一点,反而对CR的运作不是那么上心。”
陆祁终于不再是那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了,他微微眯起眼,目光落在康明文身上似有千斤的重量。
康明文从未怀疑过这个男人的可怕,在这样有如实质的目光下他的额头渐渐带了汗意。
陆祁沉吟片刻,对他的话没什么表示,只是说:“你走吧。”
康明文一愣,看他这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就觉得气不顺,忍不住对着转身往外走的背影有些讥讽地笑了一声,“如果严钧知道你阳奉阴违,不知道要怎么想。”
他以为陆祁根本不会搭理他,没想到陆祁竟然真的停下了。
陆祁突然抬手对着候在一旁的保镖做了个手势。
仓库外面严钧的屏幕立刻变成一片雪花,严钧的眉间一动,推开车门往里走。
而此时,陆祁看着面带吃惊的康明文,露出了一个毫无温度的冷笑,“庚金曾经在我肩膀上打了一枪,我差一点就把他留下了,没想到还是被他逃走了,身上还走了我五颗枪子儿。”
康明文愣了一下,随即大骇——既然他认识庚金为什么刚刚还要问他庚金是谁?
陆祁露出一个恶魔般的微笑,“严钧不喜欢我的手伸得太长,可有些事不说我又怕他马虎大意。”
“所以,只好借你的嘴一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实在太忙,又卡文卡得厉害,竟然断更了,深夜奉上小肥章,给大家赔礼道歉。
☆、营地
陆祁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严钧正行色匆匆的往这边来,他的表情柔和下来,迎上去,“怎么跑来了?”
严钧看他一眼,“我看视频断了,以为出了什么事。”
陆祁一笑,“怎么,吃醋啊?”
严钧抱着肩膀斜斜往上撩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陆祁坦然受之,一脸正直。
到底没有他脸皮厚,严钧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就回身往车上走,陆祁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走到车旁边,严钧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站住脚伸手去接电话,陆祁从他身后绕过来帮他打开车门。
严钧瞥了他一眼,脸上带了点笑意,弯腰坐进车里。
电话那头正是上午才见过的林迪木,“你给的地址我已经交给国际刑警方面了,但是,还有一个坏消息,墨西哥当局不允许除了国际刑警外的各国人士入境。”
严钧笑了,“意料之中,真让你们乌乌泱泱一群人说进就进,他们还要不要脸面了。”
林迪木:“不过,那位李旭东跟我漏了漏口风,那意思他们想从咱们这外聘一个‘顾问’。你去吗?”
严钧的表情严肃起来,他微不可见地瞥了一眼开车的陆祁,斩钉截铁地说:“我去。”
林迪木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就没再说什么,只留下一句“那你自己和李旭东联系吧”就挂断了电话。
严钧挂断了电话,若有所思地用手机敲了敲左手手心,偏头去看陆祁。
陆祁专注地开着车,连眼神都没偏一下,“想做什么就做。”
严钧扬了扬眉,略感惊奇——这位之前不是还要死要活地说走哪都要带上他吗?这回怎么不作了?
他重新拿起手机,把电话拨给李旭东,
国际刑警那头早就把目光瞄到严钧身上了,见他主动请缨,两方立马一拍即合。李旭东告诉严钧三天后出发,一切装备证件他们都会帮他准备,只要他三天后准时出现在机场就行,
严钧乐得清闲,欣然同意。
墨西哥丛林深处不知何时建立起一座隔绝人世的大型毒品制造基地,成片成片的厂房粗暴地驱逐了原本遮天蔽日的巨树,像剃头的推子一样推出了一块又一块丑陋的斑秃。
装备齐全的武装分子统一穿着墨绿色的迷彩作战服在其间穿梭往来,巡逻戒备,鲜少能看到其他装束的人在基地中走动。
除了一个男人。
他裹着一件洗的掉色的驼色短夹克,脚上蹬着一双沾了灰的作战靴,揉着一脑袋鸡窝似的乱发晃晃悠悠地从移动小楼里走出来——像是一只进了狗群的头狼,又像一滴滚进冷水的沸油,基地中代表着某种秩序的无限循环被打破,那些看起来麻木又凶悍的亡命徒们纷纷低下了桀骜不驯的头颅,默默避开一条通路以示尊敬。
男人似对他们这种比如蛇蝎的态度未有所觉,亦或是视而不见,他顺手从身边捞出一个人,问:“几点了?”
男人的语气很平淡,算不上温和,但绝对不到凶恶的程度,可那个被随手拎起来的倒霉蛋却跟被拎住的不是领子而是脖子一样,煞白着一张脸,说起话来上牙直打下牙,“八……八点了,庚……庚金……大……大人”
男人不耐烦地随手把一个一百六十多斤的壮汉丢出三四米去,撞翻了一排静候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守卫。那一个小队立刻滚作一团,他们赶紧一声不吭连滚带爬地起来站好,缩脖端腔地低着头生怕自己是下一个被点到的人。
男人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只是把手揣到上衣兜里,含胸驼背地踢踢踏踏往基地深处走。这一路走过去,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一句多看一眼,更别说挡这位的路了。
尽管越往里走守备越森严,他依旧一路畅通无阻,连道路两侧隐隐传来的惨叫和怒吼都见风使舵般齐齐消音。他走到最不起眼的一间小房子前,问门口那两个脑袋都快低到胸口的守卫,“她吃饭了吗?”
身高快一米九手里抱着□□的黑人壮汉膝盖一抖,壮着胆子回答:“没,没有。”
男人那一直耷拢着就跟睡不醒一样的眼皮子一抽,不咸不淡地说:“我让你亏着她的饭了?”
那长得凶神恶煞的两位的膝盖彻底报废,两人仓皇失措地扑通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地抖如筛糠,“庚……庚金……大人……”
男人从兜里抽出手。
地上的两人抖得更厉害了。
他抬手半拢着脸打了个哈欠又把手揣了回去,迈开腿走到房子门口,那灰不拉几的作战靴在两人面前轻轻一磕。
“去给我端两份咖喱鸡腿,一瓶啤酒。”
二人精神一振,感恩戴德一样赶紧应下来,“是,庚金大人!”
男人苦大仇深地盯着面前上了锁的房门,看那意思是懒得动手把门打开。一旁自认为捡回一条命的守卫壮着胆子抬头一看,立马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了,赶紧手忙脚乱地摸出钥匙,“庚金大人,我给您……”
“哐啷!”
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打断了堪堪爬起来的男人的话,他就见那人快若闪电般一抬腿,就把那扇上了锁的大铁门给踹开了。
他脚下一软,又趴回地上了。
男人看也不看吓作一滩烂泥的两人,施施然迈开腿走了进去,徒留门口的两人劫后余生般地抹了一把满脸的汗,相视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