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笑了笑,“太子殿下薨逝,前路迷茫不定,她想谋条出路也没什么错。”
“可哪有孩子才刚满月就封王的!”
按大宁的礼制,只有成亲之后,皇嗣才可受封爵位。
就像当今武帝膝下亲生的几个成年皇子,除了从小被受封太子的君樾。二皇子是成亲开牙建府之后,才封了王。而现在未婚的三皇子,五皇子,也还只是皇子。皇帝的儿子都还没有封王,他羽弗璩璩的儿子又怎能越了礼制?
阿黎之所以能请封亲王,是因为情况特殊,太子薨逝,子承父业。
“好在阿黎的爵位已经定下了,”静笙庆幸地说道,“要是王位定不下来,东宫这些女子……都得去守陵了。”
阿浅说过,这是中原的规矩,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女人的一生,似乎只能如浮萍一般,依附着男人而活。
静笙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苏浅笑道:“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
“阿黎也挺倒霉的,按说,太子薨逝,为他谋划前程最积极的该是外祖家才是,偏偏赵家……”
想到这个,静笙又想叹气了。
赵家真是让她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墙头草随风倒!
当初阿黎破腹而生,被视为不祥。作为外祖的赵家,将阿黎视如蛇蝎,甚至!还附议那些要拿阿黎祭天的主意,就为了博一个大义灭亲的美名,不惜要阿黎死。
静笙到现在还记得,在含元殿上,赵大人口口声声说着阿黎是克国灾星。
最后苏浅一局白鹿现世的祥瑞,化解了阿黎的危机,让阿黎从一个克国灾星变成了福星。
风向一变,赵家的脸也变了。
静笙听说了当时,太子回京之际,赵意棠尸骨未寒,赵家就火急火燎的想送新人入东宫,送的还是赵意棠的嫡亲妹妹,还美其名曰是为了照顾阿黎。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赵家打的是什么主意。
当然!最后赵家没成功。
苏浅直接表示,皇长孙已经过继到了她的名下。然后温柔地笑问了一句,“赵家是想与本宫抢孩子吗?”
赵家顿时怂了,送新人入东宫之事,不了了之。
再后来,太子薨逝了,东宫前途命运不定。不久前被他们视为香窝窝的阿黎,又成了草,直接就不管不顾了。
赵家很清楚,以后不管哪个新皇继位,作为曾经储君的长子,都会是很尴尬的存在。所以阿黎的请封,全是苏浅一手在操持。赵家看样子,是已经完全放弃了这个外孙了。
“他们未免也太凉薄了!”静笙不禁心疼阿黎。
苏浅揉了揉静笙的发顶,“其实阿黎也很幸运,因为有你这个养母。”
静笙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会好好抚养他的!将来让他孝敬我们两个。”
说道这里,静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了苏浅的。“阿浅……”
“怎么?”
“你说……阿黎算不算我们两个的孩子?”
静笙的眼眸中亮晶晶的,像是藏了星星。
苏浅在小家伙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
静笙心满意足,抱着苏浅的腰,絮絮叨叨的开始,说起她对未来的计划。
“以后,阿浅教他读书写字,我可以教他骑马射箭,我们一家三口……
看着小家伙滔滔不绝的说着对着未来的期待,苏浅心中有一种从未有足过的满足感,对有静笙有孩子的未来,也是充满着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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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从雍城八百里加急传来的密函,到达东宫时,静笙已经睡着了。
苏浅披了件衣服,去了书房。
书房中,烛火之下,苏浅眼里看着那一封密函,耳边是心腹的禀报。
“雍城那边已露蛛丝马迹,刑部那边已经有了动作,相信不日后,便能查清楚太子殿下的案子。”
“不日?”苏浅将手中的密函凑近烛火,纸张瞬间燃起,火焰吞噬了她手上薄薄的信纸。
苏浅看着烛台旁边那些灰烬,眼中神色冷然。“太子殿下遇袭一案,一定要在皇长孙的王位下来前结案!”
若是太子之死,不能与北狄彻底撇清关系,她很难带着静笙离开京师!
第266章
“可是,我们手上的证据,”苏浅的心腹犹豫地说道,“还不足以让永王定罪。”
谋害太子之人,正是雍城永王,羽弗纥纥的前夫。
苏浅想到密函上所写的那些事情,只觉得匪夷所思。
永王大概……就是静笙最爱看的那种话本里,爱而不得、痴心不悔的男配角。
当年太子大婚,能陪着羽弗纥纥发疯!羽弗纥纥想演一场“殉情未遂”的戏码,那么荒唐的事,他也帮着。最后假戏成真,导致羽弗纥纥不得不“假死”。
面对失了容貌,失了身份地位的羽弗纥纥,他依旧不离不弃。两人成亲,诞下一儿一女。永王甚至为了她,打压自己的王妃。
可后来,羽弗纥纥心太大,重逢太子后,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永王依旧帮着她,甚至在太子面前顶下了一直强迫软禁她的“罪”。
就为了让羽弗纥纥得太子愧疚,顺利入东宫。
最后听闻羽弗纥纥的“死讯”,永王疯了,他觉得是太子辜负了羽弗纥纥,所以一心想要太子死。
这才有了太子这一次的遇袭身亡!
“永王掩藏得很好,想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定他的罪,怕是不容易。”
“不容易吗?”苏浅看着书案上跳动的烛心,眼神幽冷。“本宫写封信,你们以最快的速度,将它送到永王妃手上。”
“殿下是准备从永王妃这边下手?”
“千里堤坝毁于蚁穴,本宫想知道,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最后会如何。”
心腹替苏浅磨墨,看见幽幽烛光之下,轻薄的宣纸上,写下了“幽姬未死”四个字……
三日后,永王谋害当朝太子的事败露,永王妃大义灭亲,闹得天下人皆知。
此事,震惊了整个朝野上下。
静笙知道这件事时,永王已经被押解回京城,下了大狱。
长信宫的书房中,静笙正心血来潮,跟着苏浅学香道。
幽幽檀香之中,苏浅给静笙讲了永王的事情。
听了永王的故事,静笙不禁叹道。“没想到永王倒是个痴情种。”
虽然之前说,羽弗纥纥如话本里逆天的女主人翁,总有男人为她生,为她死,为她哐哐撞大墙。
但不管是君樾,还是君时,对羽弗纥纥都是有所保留的。
不然,她也不会落得一个只能假死,顶着别人的身份,活在君时后院之中的下场。
而真正不管不顾,一心只为她的男人,居然是那个她所抛弃的前夫!
“不过……感觉挺讽刺的。”静笙唏嘘地叹了一句。
“怎么说?”苏浅将燃香的薰笼盖起,雕琢着玉叶金蝉的镂空笼盖之上,香烟渺渺,檀香特有的醇厚香气溢满宫室。
静笙手里还拿着香匙,匙上还残留着未擦净的檀香沫。“羽弗纥纥机关算尽,最后落得一场空。永王为爱冲冠一怒,也落得深陷大牢。感觉永王挺可怜的。听说告发他的,还是他的结发妻子。没想到霸居一隅的一方诸侯,最后死在了两个女人手上!”
宫人端着铜制的水盆,呈上了温水,给两人净了手。
苏浅接过宫人捧在手里的布帛,擦干了手,“只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吧。”
“可这鬼做得也太冤了吧!”其实静笙还挺同情永王的。
自己一心一意爱着的姑娘,抛弃了他和他们的孩子。他却还能为了给这个姑娘复仇,而拼死一搏。
单这份痴情,就挺令人羡慕的。
苏浅接过了宫人手里的布帛,给静笙擦拭着手。柔软的布帛擦过白皙的纤纤玉指,温柔至极。“并不冤,他们的故事,并没有你想那么美好。”
“怎么说?”静笙不解的看向着苏浅眨了眨眼睛,一脸的好奇。
“当年的永王,并不得老永王的宠爱,不然也不会被当做弃子,被送京师为质子。他为了世子之位,求娶了现在的永王妃。听说之前,也有过一段琴瑟和鸣的日子,不过等他继承了永王之位,羽弗纥纥就成了他的妾,妻妾之间并不和睦,永王为了羽弗纥纥,处处打压他的发妻。以至于永王府中,只知幽姬夫人,而不知王妃。”苏浅淡淡的说道。“这所谓的痴心不悔背后,是踩在另一个女人的不幸之上。听说永王当初以一首凤求凰,求得了永王妃,还曾被传为一时的佳话。可谁又知,这凤求凰,不过是精心算计之后的一场阴谋。永王妃这只凤凰,最终被这一首凤求凰拖下了架!”
听到背后还有一个女人的不幸,静笙只觉得心里的那些同情也变味了。
“永王宠妾灭妻,为了妾室那一双儿女的地位不受威胁,给永王妃下了绝嗣的药。”不过,苏浅觉得,这绝嗣之药怕是有羽弗纥纥的手笔。
“这也太过分了吧!”静笙惊了,瞬间不同情永王了,甚至唾弃他。
要知道,这世上,对女子要求苛责,安身立命的本钱便是子嗣!永王这么做,等于断了一个女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