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笔账一动,家里那只母老虎,能不闻不问?
杨祺陵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他要是觉得某件事既无聊又不重要,本来懒得说,可真要是问烦了什么都能抖出来,还顺便拿话挤兑你,别提多讨人厌!
杨茹暮火大地给杨祺陵打电话,没一会儿电话通了。
他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开门见山,“你给杨翊泞卡的事,你妈知道么?”
杨祺陵似乎在进行什么剧烈运动,喘着粗气说:“这个你别管。”
“什么叫我别管!那可是……”我妈!杨茹暮猛地闭上嘴,这时才注意到杨祺陵那边燥热的喘息,杨茹暮瞬间想歪了,“你要不要脸!你这人怎么这样!”
这种事杨祺陵从前实在干得太多了!杨茹暮真想飞扑过去将这厮从那些莺莺燕燕床上拎出来,拖泥地里狠狠揍上一顿!你怎么就这么管不住?吃的教训不够多是吧?想不想再得一次艾滋?极端的恐惧和怒火差点烧断他的理智,真的就差那么一点点,杨茹暮就将那些事不管不顾都说个痛快,好好刺激刺激这只畜生!
可他还是咬着唇忍了下来,这是他弟弟,他还不了解杨祺陵?杨茹暮知道,有些话一说出口,就真伤了这孩子的自尊心。
杨祺陵被说得有点懵,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呵”!他没忍住笑了笑。他刚跑完步回来,居然被误解成那种事,正常人第一反应哪会那么大?姑娘你,貌似肾火太虚,“你真骚气!”
骚你身上了?你自己不检点还不允许别人教育你?你这人什么态度?你以为我愿意理你?杨茹暮哼了一声,要不是还有事,气得都差点挂电话,“你妈到底怎么说?”
“你别管。”杨祺陵原本带笑的声音突然冷下来。
“我就问问,怎么了?”傅玖他妈我都不怕,我还怕我妈,太可笑了!
“够了!”杨祺陵突然拔高的音量饱含极盛的怒火,“我说了这事你不用管,听不懂么?”
久违的争吵令杨茹暮讷讷的,他知道事后他有一千种方法呛回去,但每当这种戳心窝的话一从杨祺陵口中蹦出来,就跟刀子似的,直接砍在他骨头里,痛得他眼红耳赤,无地自容,连动都动不了,哪有力气反讽回去?
杨祺陵就是他的克星,一箭打过来,每次都正中红心。
就像现在,杨祺陵的说教,令杨茹暮不受控制地开始自我反省,他觉得他刚才真像个无理取闹的神经病,觍着脸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别人,终于被对方一脚踢开,骂了声:滚!
这种自我否定的感觉太难受,没有抑郁症的人根本不会懂。
“哭了?”杨祺陵低低的声音从另一头传过来,他这个人难得温柔一次,所做的退让,别人看着一点点,对他来说,却是一大步。这种事他并不擅长,能软这么一次,杨祺陵心里也挺别扭,毕竟连他哥都没享受过这份殊荣。
要是不知进退,他这头雄狮铁定又得炸毛。
“先这样吧。”杨茹暮轻声说,眼泪砸在座机上,将键盘上的数字弄得模糊一片,他也不想做这样的人,等哪天死了他身边的人就都清爽了!
“……我错了。”杨祺陵叹了口气,挫败的语气通过电话线,迅速在杨茹暮脑子里具现成一只蹲墙角的傻狗,“我错了!我妈她不会知道,你放心吧!”
杨茹暮不吃硬,却太吃杨祺陵这点软,很久之前他躁郁症重得都要上街砍人了,杨祺陵跪着抱住他,服过的那些软,是这辈子的杨祺陵理解不了的。面对对方的致歉,杨茹暮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等电话挂了,才似有若无地点点头。
这股别扭劲,也不知跟谁学的。
☆、小磨合
大年夜。
吃完大餐,杨翊泞拿着荧光棒将院子里的花草都妆点起来。
这小子以后长大了也是个爱讲究的,杨茹暮站一旁看他摆弄。
杨翊泞小心翼翼地将花卉摆成爱心、字母、糖果棒……
我说小哥,空间几何学得不错!以后没什么特长记得回家给老婆种地。
杨茹暮咳了一声,努力忍住笑。
这年头可不止小姑娘喜欢这些。
人呐,说白了都一样。
“瑜妹妹,好看么?”杨翊泞满头大汗地朝他老娘跑过来,湿漉漉的头发蹭着杨茹暮的腿,一脸期待看过来。
“……还行吧!”对上这么一双灵动的眼,杨茹暮本想说挺好,但又见不得这小混蛋得意忘形的蠢样,赞美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两圈,还是咽了下去。
他想来想去,也只舍得给一句中肯的话。
杨翊泞不甘心地摇着他老娘的腿,我忙活了这么久,你怎么舍得?
这小子这点可爱,杨茹暮简直太吃了,他为难又尴尬,只好将视线转开去,却不经意地看到门栏下有个影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个他可能不认识的人,不知道杵那儿偷听了多久……杨茹暮压低声音跟杨翊泞说悄悄话,“乖儿子,我们进屋里去。”
“哦。”杨翊泞对杨茹暮突然压低的音量非常不解,但盯着这老娘们看了半天,也没从对方脸上看出朵花来,只好默默朝他老娘伸出手,哥累了,要抱抱!
杨茹暮将这小混蛋抱起来走进正门,谨慎地将保险又多上了两道。
大年夜还在别人家门口逗留,不用想都知道心术不正。
杨茹暮刚将小孩抱上楼,这孩子就挣开他的怀抱,往走廊尽头的房间跑,“瑜妹妹,我要看电影!”
那地方原本是个仓库,但自从上次杨翊泞看完电影回来,吵着闹着以后再也不要上电影院了,什么原因两人都心知肚明。杨茹暮也觉得那种社会风气对小孩子影响不好,索性整了个家庭影院,可是,“大年夜的,不看春晚你看什么电影!”
“瑜妹妹!”春晚我看不懂,杨翊泞忍住一肚子的牢骚,拽着他老娘的手将对方拖过去,“妹妹!”他的语气委屈极了,眼看他老娘脸上的表情越发柔和,杨翊泞更笃定了她不会拒绝他。
“看什么电影?”被杨翊泞一打岔,刚才在庭院里看到的那影子杨茹暮也没那么在意了。
“嘿嘿!”杨翊泞熟练地聚好焦点,一脸神秘地坐到杨茹暮身旁。
杨茹暮无奈地点点头,往杨翊泞背后垫了个抱枕。
影片刚一开场,就出来一扇灵异的门,有鲜血滴在门把上……
啪嗒啪嗒!
杨茹暮忍住转身逃跑的欲望,一脸冷静地问这宝贝儿子,“鬼片?”
杨翊泞特别无辜地眨了眨眼,“据说是讲探案的。妈妈我一个人不敢看,你会保护我吗?”
这么一颗软钉子,无情地粉碎了杨茹暮到嘴的拒绝,“……好、好吧!”
……
影片进行到一半,快速转换的场景总是能令人冷不丁地吓上一跳,杨茹暮整个人都快吓傻了,却偏要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实际上他抓着沙发扶手的手掌上全是冷汗。
杨翊泞这小混蛋还时不时突然搂住他,嘴上喊着什么妹妹我好怕,妹妹快保护我!
这样也就算了,关键是,杨茹暮看这小子那表情可淡定了!
装什么装?我像你这个年纪时也是个胆熊的,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还有!不知道你突然这么来一下很吓人么?
就在这时,只听窗外传来一阵细响。
他们娘俩动作一致地转头看过去——
烟火,带着一股子熟悉的味道,穿过窗玻璃融进味蕾。
一瞬那,百味杂陈!
杨茹暮条件反射地往屏幕下方看:20:13:14。
这一刻,无数错漏的细节纷纷呈现于脑中……
每一幕,每一角,都有……被他忽略的影子。
那是,傅玖的背影。
一个大胆的结论跃入脑海,跟撞了邪似的,杨茹暮以为他本该高兴,却居然一点好心情都没有!这种事放别人身上叫浪漫,落他头上,那就叫……骚扰!
有钱了不起?耍什么流氓!
闲的!
这么想来,刚才那个影子,肯定是傅玖!
大年夜你还不回家,你是不是有毛病!
杨茹暮交代儿子呆着别动,便怒气冲冲地跑下楼。
从下楼到开门出去,可能连一分钟都不到,杨茹暮心里却转过上千种滋味,连那点怒火都渐渐变了味道。等看到傅玖孤零零地站在夜风里,一股难以言说的心痛终于袭上杨茹暮的心头。
这个男人,这个他爱的男人,这个他崇拜的男人。
这个人就站在那里,背影萧索,转身发现他时,脸上诧异又狂喜的表情如此真实而谦卑,居然也有与他相同的颓废和压抑。
不顾一切的疯狂有那么几秒,暂时控制了杨茹暮的心神。
当他踏破铁鞋,当他跳下深渊,当他体无完肤,然后他终于明白一个道理——
哦,原来全世界都看不起我,也看不上我。
大概,只有老天,才知道,他急需一份爱情,来遏制他无止尽肆虐的社会零融入感。
而爱这种东西,必将是最致命的毒-品。他一旦沾上了,那就是一生一世。
他对爱情的向往既专情又绝情。没拿到之前,他舍不得靠近;等走近了,又怕自己握不住;好不容易抓紧了,又担心拿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