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浓妆艳抹,化着妆的效果乍一眼看过去也是个美女,但仔细一看就知道卸了以后也就是个中等姿色的姑娘,只能说还行,算不上好看。
她看着杨茹暮,眼神直直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好!”她僵着身躯,孤零零地坐在对面。
Orient跟杨茹暮拉开距离,显得不那么欺负人。
“先点菜吧!”Orient按响了铃。
「浣溪颜」摆了摆手,“你们点吧!西式餐就行!”她这意思就是各吃各的,省得别人怀疑她是个乙肝病毒携带者,被人嫌弃惯了,她也有点看开了。
她又看了杨茹暮几眼,越看越羡慕,越想越伤心,突然趴在桌子上哭,“……我要是有那么好看就好了!他也不会离开我……”
Orient叹了口气,走过去拍拍她的背,“溪溪,真心喜欢你的,你就是条狗,他都认了,你懂吗!”
溪溪的声音不大,但很可怜,感性一点的听了怕是跟她抱一块儿哭了。她的长相在小乡村里算得上挺可以一姑娘,小时候逛公园都一堆“泼猴”躲灌木丛里偷窥。她们那地方小,结婚也早,她15岁时就谈了一个男朋友,正筹划着第二年结婚。那男的挺老实的,长得虽然不咋滴,但胜在五官周正,人也上进,最关键的是,人对她非常好,好的都肯给她当马骑着玩。
在他俩相恋的第三个月,那男的考上了一所大专,97年那会儿大专还算得上很不错的学历,是个人人敬仰的读书人。
他说他很高兴,她抿着唇,只笑笑,但心却在说,她比他还高兴!
走之前,他对她说,溪溪,我怕我一走,你就跟别人跑了!
她捶了他一下,毛病,我以后可是要跟大学生结婚的!赶紧滚回来,我会等你的!
他宠溺一笑,只说了一个字,好!
他们都知道,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字,里头有多少甜蜜的言下之意。
没想到他走之后,她就没有以后了。
三年前还说配不上她的人,成了她配不上的人。
00年,她狠心偷了她哥的老婆本,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跑去他待的那个城市。那城市真是大啊,她蹲在宽广的十字路口,在路人怪异的目光中,满脸尴尬地啃着块冷冰冰的发糕。
她承认她很不孝,更是刚下火车她就已经后悔了,可是来都来了,她不能就这么回去。她想亲口问问他,为什么突然打电话要分手?多大点事,值得他连句解释都没有,就挂了?
溪溪,我们……不合适!
她也没那么贱,从小活得像个小公主似的她,也不是那么死缠烂打的人。她就是不相信,甚至觉得他可能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她只想,听他亲口再说一次,她就死心了。何况她也不是非他不可,可谁让这个人,曾经对她那么好,那么那么好,好到她都舍不得那么轻易,就放他走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切,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顺利……
她被人抢劫了,她变得一无所有。
直到有一天,她饿得昏倒在路旁。
不幸中的万幸,最后还是他将她从公安局认领回来,给了她路费,还给她看了一张照片——
那是个大城市里的姑娘,穿着时尚,打扮靓眼,连背景后那一轮黄昏,都是她不能媲美的。
这是我现在的女朋友。
他说。
那么那么平静。
溪溪看着照片里的那个姑娘,不算多好看,但会打扮,有气质,也有文化,这样就甩她一个乡下来的土鳖十条街。
她自己也算个漂亮姑娘,要她亲口承认别人好看,那那个人,肯定是美到一定境界了。
但照片里这个人,显然没能打动她的心。于是,她没觉得她哪点比不上人家,所以她说:我也能变成那样,只要我有了钱,只要……你,等等我。
毕竟,我都等了你那么久。
够了!他突然甩了她一巴掌,溪溪,你还不明白吗?我当时看上你,就是看上你的脸,现在我发现你也就是个丑八怪,我不要你了,你走吧!别打扰我的生活!
她瞬间就愣住了。
连脸上的刺痛也感觉不到了。
他刚才,说什么?
他说我是个丑八怪,是吗?
她笑起来,眼泪漫了上来。
一片模糊的视线中,她依稀看见他塞了点钱给她,见她不接,便硬塞进了她的口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哪怕他说他变心了,她也不至于那么难受。
她痛苦地蹲下来,她受不了的是,他居然,从没真正喜欢过她!
没想到,所有他从前感动她的那些好,居然都是虚假的!
她咬牙将他给的钱揉成一团都扔了。
谁要你可怜!
她那时年轻,有的是骨气,甚至暗暗下定决心,她就是饿死,也再也不用他管。可每当回想起来,她没有一次不为此追悔莫及!
她当时要是咬咬牙,忍气吞声地滚回老家,哪怕再狼狈,也不会有后面那些事了,毕竟她还那么年轻,才十八岁,喜欢她的一大把,又不是少一个他,就嫁不出去了……
一个姑娘家的,争什么意气?
走上这条路,也许,就是命中注定的。
“……人哪!千万不要爱上一个对你很好的人!因为……”溪溪拎着酒瓶子,一边哭,一边摇着手指头,“……因为啊,呵!他对你的好,是会一点点变少的,而你,却在一天天爱上他!多好笑,呵呵!”
永远,别因为一个人对你好,你就看上他了,那样的话,你会很后悔,会很后悔很后悔的!
溪溪的遭遇,令杨茹暮在一片泪眼婆娑的记忆里,看到了他自己。
姜冼对他的好,曾经那么感动他,感动到,他正要说出,“我好像也快要喜欢上你了”时,美梦突然就碎了。
所以,他最受不了别人对他的好,这才是让他受尽折磨的罪魁祸首!
“妞!你哭什么?”Orient慌张地抽了几张餐巾纸给他擦眼泪,这特么哭起来,都能把别人惹硬了,真是造孽啊!
杨茹暮推开他的手,别过头将眼泪擦干净。
他哭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就那么笔直地坐着,满脸冷漠,不知道地还以为他在发呆。
以至于哭了那么久,Orient才猛然惊觉……
妞啊妞,你可真够可以的!
五点,三校联谊正式开幕。
小朱跟个女王似的隐在幕后,指挥道:“这回的节目一定得比过隔壁那群基佬,懂吗?”
她口中说的中性词指的是师范那群小鲜肉,又文艺又骚气,她就直接将他们划入了搞基的行列。小朱本人也有点微腐,这年头男的都那么小鸟依人,不腐不行啊,真的会被气死的!
小朱一转头,看刘孟漓无所事事地坐在凳子上,怀里抱着杨翊泞,这是要坐化的节奏啊,“花柳病,别搁那杵着,带上弟弟咱们去大厅转转,你也不照照镜子,别整得跟个送子观音似的,就你那副熊样……”
我说大姐,我这样的还熊样,那世界上就没帅哥了!也就你敢说。
刘孟漓抱起杨翊泞,“涮——”得站起来,“这是你说的!我要是娶你,你到时候可千万别答应!”
小朱秒懂,“阿姨又催你了?”她走上前拍拍刘孟漓的肩,笑得一脸幸灾乐祸,“哎呀!有这样的老妈真是你的福气啊!哪像我妈啊,那么不上道,叫我千万别急,慢慢来……唉!我可愁死了!”
小朱抑扬顿挫地说着反话,“矮油真是伤脑筋……靠你又打我!”
“你这女人,就是欠揍!”跟小朱这样的姑娘在一起,其实也不错,刘孟漓笑眯眯地朝前厅走,两个人都洒脱,日子才过得下去。
只是,谁生命里,没出现过几个意外。
就是有这些个意外,才教会了世人,什么才是爱!
溪溪的情绪很不稳定,杨茹暮也没再好意思问那些事。
人有时候,得学会慢一拍,凡事都快一拍,就糟糕了。
这顿饭就这样成了酒局,杨茹暮捧着牛奶喝,他一辈子都不想再碰酒了,金爷敬的那一杯酒,礼实在是太重。
Orient跟他碰了碰杯,看杨茹暮愣愣的,以为他失望了,便安慰道:“你等我电话!一定帮你套出来。”
同Orient他们告别后,杨茹暮驱车又重新回到大学城。天已经暗下来了,杨茹暮本想找个离财经近一点的地方停车,可不知怎的,上午还空荡荡的学院路,这会儿全停满了车。
恐怕是有什么活动。
上辈子他的一切作息都围着姜冼转,学校里有什么活动他也不关心。
杨茹暮不死心地又转了两圈,再回来,差点连最末的几个位置都没了,他忙不管三七二十一,看见空位就往里倒。
停好车,杨茹暮一开门出来,旁边就停着一辆车,如果这车不开走,他一会都没法把车开出去。那辆车还没熄火,窗摇了下来,露出驾驶座上穿迷彩服的青年男子,板寸头,一脸冷硬,“同学,这一块是划给我们学校的,你……”
“算了!财经校内还有几个位置,走吧!”后座上的人冷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