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认为被女人这样那样不能算真正意义的吃亏,也不反感方简的亲密接触,所以没有推开她。否则一个反剪擒拿就能废她两条胳膊。
她们不知何时已坦诚相待了,方简沉迷地吻她,嗅她,小莱像站军姿那样在座椅上躺得笔直板正。方简碰到她那里的时候,她却突然像膝跳反应那样不受控制地弹起来,方简两眼一花就被调了个。
姜小莱不是山岗上的白桦树了,她是草丛里猫着的花豹子,眼珠在夜里是漆黑的一团雾,两颗尖锐犬齿嵌入喉咙,她要吃人。
“等等!等一下!”方简低叫,弓起身子推拒,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她看过很多类似的,小说、电影、皇片……总之,无数次想象中,她不是被动的!
姜小莱一言不发,她很有力量,方简的反抗不过是蚍蜉撼树,正值紧要,突然一声刺耳鸣笛,方简心猛地一跳,不敢动了。
外面吵起来了,听声音像是喝醉的一男一女倒在路中间,别人车子进不来,按喇叭催他们,地上躺的跟车上坐的就你来我往嚷叫开,起先还算礼貌,后面开始乱喷,一声重重的车门响,互相问候过家中长辈,三人干起仗来。
车里也干起仗,心口相贴,柔软相依,方简如搁浅岸上的鱼,嘴唇急促开合,薄汗濡湿额发,鼻尖冒出一层细小的水珠,脸颊也腾起两抹绯红。她暂时没空计较姜小莱的以下犯上。
“砰”一声巨响,方简忍不住哼吟出声,躺地上的打赢了,消防栓在车玻璃上连续砸,方简不住地抖,电流席卷身体,手按在小莱后脑,死死揪住她发辫。
分离时,方简大汗淋漓,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皮肤泛起一道道不规则的红,狭窄的车后座她们紧紧相拥,外面打架的三人已经被保安拉开。
太近了,对讲机滋滋的电流声好像就在耳边,方简一动不敢动,小莱头枕在她肩窝,方简轻轻揉她的后脑勺,好半天才用气声问她:“抓疼你没有?”
“没关系。”小莱轻声答。
她声音很好听,清甜中带一点事后的哑和喘,方简光听她说话就受不了,闭着眼睛和她接吻,感觉她的长睫毛扫在脸上,酥酥痒痒的,整个人都快要融化了。
就让她化成一滩水吧,干在车后座的牛皮椅上,大悍马变成玩具车,长出小翅膀飞回家,那时她已经干成一块白色的印子,抹布一擦就没了,什么烦恼都没了。
姜小莱身上好暖呀,她像一只小火炉持续不绝往外散发热度,方简三伏天也冰僵的四肢紧紧贴着她,两只脚别扭地夹在她的大腿缝里,两只手贴着她心口,过分瘦弱的身体蜷缩在背椅和姜小莱之间,她寻到一处安稳的巢穴。
这个温暖的拥抱把她从鬼门关前拽回来,像小时候躺过的摇篮飞来找她了,载着她飞远飞高,摇篮四面都是围栏,怎么翻滚都不会掉下去。
小莱感觉到胸口湿湿热热的,方简的肩膀一抽一抽。她的眉目变得柔和,收紧环住她的臂膀,方简也缩得更深,与她贴得更紧。
闹剧散场许久她们才依依不舍分开,穿好衣服,从停车场走出去。
夜里下了一场雨,现在是早上五点,天空像一块深蓝的幕布,黑云随风走着很快,城市的空气只在天亮前的这一两个小时好闻,方简抓紧时间深吸了几口。
她心里那个可怕的念头随肺里排出的浊气被风吹散了,街对面的早餐店已经开始营业,小莱牵着她过马路,湿漉沥青路倒映出街边破碎的霓虹,大风扬起黑色裙摆,方简换了好走的运动鞋,每一步都踩得踏实。
两份花生酱拌面,一份蒸饺,两个人分着吃完,又分着喝了一大碗豆浆,走出早餐店,小莱说:“你的状态不适合开车,打车回去吧。”
“你今天什么安排?”方简拉着她手不舍得放,路灯底下看见她额上也有一圈碎绒绒,“你是自来卷吗?”
小莱点头,熬了一整个大夜,眼皮懒懒没什么精神,“回宿舍洗澡,睡觉,洗衣服。下午七点上班。”
“那我晚上来找你,可以吗?”
“可以。”小莱为她拦了辆出租车,方简临上车时小莱叮嘱她,“穿暖和一点。”
小莱看出这不是她的衣服了吗?看出她不合脚的鞋子了吗?看透她心里的想法了吗?
小莱说得对,今天的方简不是真正的方简,她确实不该以这样的姿态死去,方简上车,小莱跟她拜拜,“晚上见。”
“晚上见。”
第3章
手机上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江姨的,临走时明明留了字条。
天蒙蒙亮,全家都还在睡觉,方简下车远远就看见她,一脸的焦急在见到人后又是一喜,急忙开门来迎。
江姨树皮一样粗的手去搓方简胳膊上冻出的鸡皮疙瘩,一连串问:“偷跑出去玩了?怎么穿这么少啊,这是姐姐的裙子吧?什么时候偷的?”
方简付了车钱拉着她往家走,“别告诉她,以后不穿了。”
江姨围着她转圈,上上下下检查,确定没受伤后才说:“不告诉,给你洗了熨烫平整还回去,指定发现不了。”
方简把手里提的鞋递给她,江姨一下乐出声,“还偷了高跟鞋呢!”
穿过前门的小花园,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很轻地上楼,方简回房间进浴室放水洗澡,江姨站门口还不走,方简脱光给她看个明白,“没发病,哪有那么容易发病,都好久没发病了。”
是怕她在外面受什么刺激,见身上没伤,心情看起来也还不错,江姨放心了,问她:“吃早餐没?”
“吃了。”方简数给她听,“花生酱拌面,蒸饺,还有豆浆,都是人家请客的。”
江姨笑眯眯的,“谈恋爱了?”
“没——”方简低头丢了个沐浴球到水里,脸都红透了。
江姨不逗她了,“那洗完澡快睡觉吧,睡衣给你放这边了。”
门关上,方简滑进浴缸里,两手捂着脸笑,想起姜小莱伏在身上的样子,心里可不服气。
明明她才是上面那个,姜小莱长得又细又小,怎么会跑上面去了!她凭什么!
——还有,她怎么随便一钓就上钩了,真就那么巧,刚好也喜欢女孩子。她是新手吗?感觉也不像,刚开始还嚷嚷呢,搞得像被人强女干似的……其实技术也一般,还故作老练。
——她的背和腿都那么直,人那么挺,学舞蹈的吗?是在夜场打暑假工吗?
——喜欢皱眉,有点凶,老板着脸,冷酷极了。哪得罪她了?完全没印象。
只一夜方简就对小莱着迷了,明明在此之前,她早已对全世界都败了胃口,并决定在天亮前死去。
可是现在……
方简抬头,隔着浴室百叶窗看外面一条一条灰蓝的天,她竟然还没死,包里的钱也分文未动,怎么去的怎么回来了。
洗完澡吹头发时对着镜子傻傻笑,躺床上了还在想,不知道小莱有没有想她……都把人家日了,不想不够仗义吧?想的话想点什么呢?是想她们在车里做那事,还是在沙县吃早餐?
方简想起小莱拌面时的样子,听说她喜欢吃葱,端着面碗专门找老板多抓了一把葱,蒸饺问她蘸不蘸醋,豆浆问她要喝什么甜度,吃完饭递来纸巾。
方简双手捂脸在床上打滚——她好体贴哦!
总结今天失败的原因,是一见到姜小莱就晕头转向,什么都忘了,在罗马假日的卫生间里就想和她激吻,等不到去酒店在车上就滚作一团。
再说,小莱那么好那么温柔,怎么能把她的枕边人弄成一具青白的尸体去吓唬她呢?就算排除万难地去死,至少也该在上面弄她一次,那才死而无憾。
蒙在被子里,满脑子都是姜小莱,方简情不自禁地抚摸自己。
精神病人的精神不受自己控制,方简时而躁狂,时而抑郁,她为此饱受折磨,这种痛苦与外界无关,是身体内部出现了问题,精神总是处于极端的悲观或是极端的愤怒状态。
患病多年,除了吃药、住院、按时接受心理辅导,方简学会释放自己。
但这次不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没力气再难过或生气,只是单纯思念小莱。
闭上眼睛,方简思念她温暖的身体和手掌、卷翘的睫毛、不高兴的眉毛、小巧的嘴唇,她的一切……
房门已经反锁,不用担心被任何人发现,方简毫无顾忌呼喊出声,一厢情愿痴恋她。
……
自从三年前方简在姐姐公司年会上躁狂发作掀了桌子,全家都不带她出去吃饭了,在家里掀过两次,父母也不叫她一起吃饭,她的饭由江姨准备好端来,在房间自己吃。
她时而伤心,时而不屑,后来也习惯了,自己吃自己的,还乐得自在,免得老是被说教。
江姨见她难得睡个好觉,中午也没叫醒她,下午四点闹钟响了,方简醒来,五点三十分吃过晚饭,换衣服。
小莱让穿暖和点,不是让她七八月天穿羽绒服的意思,方简知道,小莱说的是让她自在一点,别勉强自己。
方简再一次因为小莱的体贴感动得稀里哗啦,在衣柜里翻出她最喜欢的一件监狱兔联名灰色大T恤,没忍住掉了两滴鳄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