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笑,以为挟持一个学员就可以令我们就范?你未免太小看贺泽军人了。”陆威扬故意露出不屑,耐心地一边示意彦凉退后,一边放慢节奏试图缓解对方一触即发的情绪,“显然我不能做主放走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不,你能做主。”卡索口气笃定,他对谈判技巧已非常熟练,并不给对方任何拖延时间的机会,说完便将枪口更用力抵在齐洛的头上,“我并没小看贺泽军人,所以我相信他的命值得起这个价,一分钟后我就开枪。”
警卫队的士兵们顿时重新握紧了手里崭新的枪柄,只要指挥官一个小小暗示,他们就可毫不手软地狠狠扣动扳机,将残兵一网打尽。
“你恐怕逞不了英雄了,伙计。”
从包围圈的另一边响起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到现在为止的所有拉锯。当齐洛转过他疼痛的脸,从心底深处升起的恶寒唤醒了他最后的绝望,他六神无主地看着被那荒淫的野兽践踏过的少年,那双失去灵采的黑色眼睛惹得这飞行员快要像个无助的婴孩般哭出来。
及时赶上这场演出高潮的莱奥,邪笑着地舔了下干燥的嘴唇,气焰嚣张地出现在可以被现场任何一柄机枪瞄准的显眼位置,像个掌控着一切的魔王。俊流被他的大手牢牢勒住,衣领敞开着露出光滑的颈部和锁骨,军刀锋利的冰翼就紧紧贴在其间,轻松一挑仿佛就可以摧毁一切,连最老练的狙击手射出的子弹都无法赶上它行凶之前,从中救出这寄托着国家未来的黑曜。
“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哦,长官。”莱奥阴阳怪气地操着调子,对身在现场的贺泽军人来说,这听上去比任何来自敌人的诅咒还要阴险。
“赶快让那个新型战斗机的设计师带着图纸滚出来吧。”
“我拒绝。”
当陆威扬百味陈杂地看向坐在角落里的莫沙,还没等他开口,这个始终神情严肃的女人便抢先打消了他的念头,“我不会在敌军面前露面,更不可能交出飞机的任何资料。”
“博士,我还什么都没说呢,”陆威扬看着她毫无商量余地的架子,尽量耐心地解释到,“作为盟友,我们当然不会出卖您,不,应该说无论如何我们都会誓死保护您。但是,现在是极端情况,我们需要您的配合,您可能不清楚他们手里的人质的身份?”
“这不关我的事,”莫沙连眉毛都没动,态度依旧强硬,“我只听从达鲁非军方的命令,让我来这里协助试飞的工作,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义务配合你们的行动。”
“这怕是由不得你我,”陆威扬面露难色,随即做了一个手势,有两个士兵立刻走到了莫沙身边,“我们正处于危急时刻,实在不得已才劳烦您帮一个忙,当然,我们绝不会让您置身险境,只是希望您出面尽量拖延一下时间。”
莫沙看到身边两名士兵手上紧握的机枪,眉头皱了起来,脸上明显出现些许愠怒,“开什么玩笑,我们无偿提供核心的技术为你们制造新的兵器,你们却在第一时间就把设计师交给敌军?看来陆少校是不在乎达鲁非和贺泽的同盟关系能不能继续下去了?”
“很抱歉,”陆威扬微微抬了抬下巴,两个士兵便将莫沙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在下岂敢自作主张,这是上级刚刚做出的指示,委屈您了。”
女人面庞僵硬,但却再也没多费口舌,由得身边的两个士兵将她带出了控制中心。
莫沙离开之后,陆威扬便立刻接通了义续的电话,向他报告最新的情况。
“关于米迦勒的所有资料都是一级军事机密,原则上不管作何牺牲都不能泄露出去 ,”义续的声音伴随着轰鸣的发动机噪音,显出从未有过的懊恼,“为什么偏偏是俊流被卷了进来?!”
“阁下,事已至此,我们应该考虑怎么用最小的代价挽救局势。既要救出殿下,也不能乖乖地把资料拱手让出。”
陆威扬的态度还算冷静,语调如常,“至少他们还在我们的地盘上,心理压力应该不小,我们要尽力说服他们交换人质,只要把殿下赎回来,一切就好办了。”
“他们不是傻的,俊流是他们最重要的保命符,一定不会轻易交还给我们。”
“换一个让他们感觉更安全的场所怎样?比如边境附近什么的,提议在那里进行人质交换,只要得到莫沙博士他们就可以立刻逃出边境,这个条件会很有诱惑力……”
话音未落,一声清晰的枪响阻断了他的谈话,惊得他心头一震。控制中心里瞬间的鸦雀无声后,突然骚动了起来。陆威扬刚抬起头,便看见监视器频幕上显示着倒在一片血泊里的莫沙,他的心跳几乎停顿下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女人一动不动地侧躺在地,整张脸都无法辨认了,子弹在她眉心开了一个黑洞,轰开了她的后脑勺,血液混杂着脑组织溅了一地。站在她旁边的士兵紧握着枪手足无措地说着,“不……不是我!是她自己!”
陆威扬怔怔地看着这幅景象,竟然觉得一阵发怵。话筒里义续的声音还在焦急地询问着,显然也是听到了这声枪响。但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他们救回人质的唯一希望,破灭了。
“根本不存在什么图纸,”莫沙望着不远处的敌人,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所有的信息都在这里面。”
“米迦勒的核心技术并没有开放给贺泽军方,这同样是对他们保密的,也就是说关于这架飞机,里面的人并没有比你们了解得更多。”她看着费尔那双充满怀疑的眼睛,毫无惧意地说,“我有责任最大限度地确保军事机密的安全,所以,一开始就没有带什么图纸来,米迦勒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熟知她的每个细节。”
“这么说,只有劳烦您跟我们走一趟咯?”费尔叹了口气说。
“休想。”莫沙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
“但看样子,贺泽军已经决定把你交出来了。”
“我不隶属于贺泽军,没有义务服从他们的安排。”她高傲地微微垂下眼帘,神情稳定下来,接着难以察觉地吐出口气,像是内心放开了什么东西。
就在一旁的特种兵刚准备上前接手她的时候,莫沙猛地转身,拉过一旁卫兵的枪管,抵住了自己的额头,伸出手拼命压响了扳机。
眼睁睁看着此行最重要的目标化为泡影,费尔呆立在原地,也良久没能回过神来。虽然他早已耳闻达鲁非的军人有高度的服从性,他们制度森严,几乎毫无人性可言,在命令面前,生命被视作草芥。这大概也能解释为什么一个疆域促狭的小国的军力能如此强盛。即便在远离祖国的地方,也丝毫没能动摇他们的这种意识。他的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些敬意,对方虽然是女性,却是一个真正的战士。
因目标意料之外的死亡,僵持的双方都陷入了无声,十多秒钟之后,喇叭里率先响起了陆威扬的声音。
“这是谁都不想要的结果。”他的声音更严肃了,带着毫不掩饰的责备,“你们满意了吗?”
“这场闹剧已经没有理由继续了,让我们和平解决这件事,你们把人质交出来,就可以平安离开,我保证你们的安全,如何?”
没等费尔表态,莱奥便大笑起来,“先生,你以为我们在玩家家酒吗?现在的局势根本没有改变,我可是和你一样清楚,这只小猫的命比我们全部加起来还值钱,你想糊弄我们做亏本买卖?”
“你的提议我不接受。”费尔则心平气和地接过了话,“我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前来的,完成不了任务也没有脸活着回去。最坏的情况下,我们不介意拖着两个人质一同赴死。”
“你们还想怎样?!”陆威扬有些恼怒起来,“你们现在的所作所为都会被监视器记录下来,如果你们敢伤害他们,你们的死是远远不会让我们的报复停止的,我们一定会起诉到战争委员会,施与悖都军最严厉的制裁!”
“我有一个公平的提议,”费尔的语气没有变化,显然已经心里有底了,“看样子飞机的设计图是拿不到手了,但我知道那架原型机现在就停泊在仓库里,我要求你直接把飞机交给我们,然后送我们出境。”
当米迦勒缓缓地从阴暗的仓库显现而出,阳光为那银白色翅翼勾勒着金边,巨大的螺旋桨噪音也在头顶降临,那是从空军学院停机坪紧急掉过来的教练用直升机。
路德即刻谨慎地靠近了刚刚落在停机坪上的直升机,确定机舱里只有手无寸铁的驾驶员一人后,他打开了舱门,一把将驾驶员拽了下来,用枪将他赶走。
随后在费尔简明的示意下,莱奥架着他手里贵重得足够交换他们四人生命的少年钻进了狭窄的机舱,他手里武器丝毫也没有松懈,以至于已经把基地给包围了个水泄不通的警卫兵都只能眼看着俊流被押了进去。
费尔冷淡地望了一眼远站在安全距离以外的陆威扬,对方脸上绷得紧紧的肌肉交杂着屈辱和愤怒,显然,就算是完全遵从上级的指示而选择的妥协,要他亲手奉上崭新的米迦勒,甚至还要乖乖目送他们驾驶印有贺泽空军标志——那神圣不可侵犯的白鹰的直升机扬长而去,简直足够让悖都那群老豺狗们当作笑柄揶揄东联盟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