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失职,”他脸色青白,犹豫了一下,横下心面无表情地说,“情愿以死谢罪。”
费尔就在他刚刚抽出刀子时抬起腿狠狠将它踢到了地上,冷笑着说,“死?你死有什么用?我们都要完了,就等那小家伙敲锣打鼓通报有人入侵,马上就会有几百个警卫队的士兵把我们当靶子追杀,连那该死飞机的影子都来不及见到就玩儿完!”
卡索一言不发地低下头,沉重的负罪感让他无脸面对上司的愤怒和同伴的缄默。而莱奥此时远远地站在一边,饶有兴致地观赏着这个几小时前还高傲地压制他的男人此时颜面扫地的下场,没有什么比让费尔亲自动手修理他更让人解气的了,无比的愉悦让他不停把玩着手里的武器,并不急于出面加入落井下石的谴责,尽管他非常想。
“长官,”总算有人忍不住站出来,想要多少扑灭一点老大的火气,“卡索的过失以后追究不迟,现在我们应该考虑下一步的该怎么办……我是说,如果要撤退的话,也许现在还来得及。”
“无功而返,总好过得不偿失。”
费尔没有说话,他明白他的部下绝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但这样狼狈的撤退他还从来没有想过,且不说悖都的特种部队有命必达的名誉。错过了这次机会,他们将不可能再如此轻松地潜进皇家军校。十年的战争还要持续多久?马不停蹄的征伐使得国库吃紧,民心离散,已经没有余裕再让敌军这么顽抗下去了。
“不行,任务没有完成,绝不能撤退。”他咬了咬牙,硬生生地吐出一句。
部下们并没有谁再提异议,而是集体选择了从命式的沉默。这时,费尔似乎突然想起了在他冲昏头脑的恼怒中被冷落在一边的年轻飞行员,他快步走到齐洛面前,这个青年刚才一直用一种隔岸观火的态度观目睹他们的内讧。
费尔眯起眼睛,看着比起之前矫饰的顺从之后,现在已经明显面无惧色的他,冷冷质问,“他是怎么跑的?”
“一个人是不可能逃掉的,你也有份。”
齐洛并没有回答,费尔看着他仍旧被绑得牢牢的手脚,随着思维的运转自言自语到,“不,不只是你……还有别人,有第三个人帮忙才有可能。”
想到这里,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从被劫持到现在,两个人质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严密监视下,不可能有任何机会与外界取得联系,而唯一的一次接触外人,就只发生在齐洛前去取地形图的路上。
“是那个隆非?”他以肯定的语气脱口而出的同时,忍不住埋怨起自己当时的疏忽——对方肯定是在貌似平常的谈话过程中传递了隐性的信息。
“你们还真聪明啊。”
表面上赞美的词句隐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预示,齐洛轻弯了下嘴角,那是一种觉悟之后准备承担一切的表情。朋友的成功逃脱并不会让他的处境轻松起来,相反还会更加险恶,现在,不仅仅是敌人在威胁到他的生命,就连自己的母校不得以时也会选择牺牲他以全大局。
他又何尝不清楚,作为一个合格的军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果断地自我了结,不给敌人以任何可趁之机,也省去了上级弃子时有所顾虑的麻烦。但是,齐洛还不想死,在没有带着荣耀回到姐姐身边的时候,在这个小小私心成为现实之前,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能迫使他放弃生命。
“不好意思,虽然我很不想吃皮肉之苦,但我压根就没记起那飞机在哪。”齐洛心情畅快地扬起眉毛。这群豺狗在自家的地盘上已经猖狂得够久了,现在才好歹大大地出了口恶气,“劝你们还是快逃命去吧,趁这片山头还没被封锁。”
“你未免也得意得太早了点?”
始终站在一旁注意着好戏进展的莱奥觉得总算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他轻蔑地跨过依然跪在原地等着领罪的卡索,站在神色严峻的费尔跟前,轻松地转动着手里的刀子。
“我看,你现在应该开始担心你的小朋友能否平安地走出去。”
齐洛愣了愣,对方这种狡猾阴险的嘴脸,顿时让他刚刚底气十足的胜利感冻结了一半。
“你有什么提议吗?”费尔顾不了太多,直截了当地问。
莱奥顿时忍不住在心底爽快地冷笑几声,这个平日总是碍手碍脚地压制他的上司,也会有不知所措地向自己求助的时候?忍耐了那么久,他总算如愿以偿地让这群无能之辈意识到了他的重要性──没错,关键时刻就只有我能够帮得了你,而不是那个整天围在你周围讨好你的白痴卡索。
于是,他带着巨大的满足感,不慌不忙地说,“我在凌晨三时左右就听到外面有异常的响动声,本来我打算检查一下那只小猫的帐篷,却被卡索阻止了,现在我可以肯定,当时里面藏着只大老鼠,”说着,擅长记仇莱奥再次朝那个坏事的男人刺去一个白眼,“不过,我们根本用不着自乱阵脚,现在不过五时半,可以推测他们最多跑了不过两个小时。”
“我们行进了超过五个小时才到这里,同理,他们现在离皇家军校的本部还远得很,两个小时能走多长的路程?何况……据我所知,救走他的隆非还瘸了只腿。”说到这里,莱奥忍不住弯起嘴角,像一只窥伺猎物的狐狸,欣赏着面前齐洛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这个趁你刚才发火的当,我已经印证过了,托下了一晚上雨的福,现在他们一路上都留着脚印,从这附近脚印的深浅来看,那人的腿的确是瘸的,也就是说,两个小时他们顶多只能走常人一大半的路程。”
“如果有人在接应呢?他们完全有可能坐车离开。”
“隆非是一个人来的。如果他已经和外界取得过联系,凭他那么清楚我们的所在地,在我们睡醒的时候这里就应该已经被包围了才对,现在却什么动静都没有,说明他们还无法通知到别的人。只要我们的存在还没被暴露,局势就还没有变。”
“现在有个非常简单的方法,”他说着刻意停顿了一下,以便费尔能够注意并真正听取他的建议,“你只需要命令我立刻调头去追他们,同时,队伍也可以继续前进去找飞机。”
费尔继续沉默着,眉头却早已经不如开始的那般紧锁。显然经对方这样一分析,他也意识到了事情远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随着心头悬起来的巨石落下,他缓缓吐出口气,认真地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莱奥对这明显多余的担心失笑出来,“一个残疾老家伙加上一只手无寸铁的柔弱小猫,你说呢?在挑选这次行动的队员时你就应该很清楚我的能力了吧,凭我的脚力,一个多小时就能追上他们,然后带着那只不听话的小崽子返回来追上队伍,不用浪费一点时间,也不会惊动一个敌兵,没什么比这更让你省心的了。”
介于时间紧迫费尔没有再考虑多久,莱奥是他们之中担任过空勤兵资格最老的人,丛林作战的经验丰富,确实没有人比他更能胜任在这复杂环境里迅速而悄无声息地追击敌人了,且他刁猾的性格正是在单独行动的时候最能派上用场。
“我们会用特殊喷剂沿途做记号,你知道怎么找到我们,”默许之后他不忘简短利落地叮嘱,“追上之后不要多事,留他活口,然后尽快赶上来。”
“我可以杀掉另外一个吗?”莱奥随即露出仿佛已经胜利的愉悦表情,迫不及待地问到。
费尔浅蓝色的眼眸微微停驻了一下,明显放松了口吻,“如果有必要的话。”
目送自己的部下利索地拿上极少的必要装备──武器、一壶饮用水和以防万一的止血带,很快钻进一旁的树丛中,被盘根错节的枝叶隐没了身影。之后费尔转过头,将注意力放在眼里满是不安目光的齐洛身上。
“放心,”费尔恢复了那惯常的处变不惊的语气,“你很快就能和朋友重聚了。”
“虚张声势的家伙,”齐洛咬了咬牙,尽管心底有隐约的担忧,却丝毫不想示弱地回答,“隆将军可不是能让你们轻易摆平的人。”
费尔轻蔑地一笑,并不想让这个年轻气盛的飞行员再逞口舌之快,“隆非?在西北部边境的千里平川上逞凶斗狠确实是他的专长,不过丛林可不是他的地盘。”
一个习惯于呆在后方部署军队的指挥官和一个长年在野外摸爬滚打的士兵,在宏观环境下前者无疑具有更大的影响力,而场景一但切换到狭路相逢的恶劣自然条件下,费尔几乎不对结果抱有任何疑虑。
接着他上前几步,贴近齐洛身前,手伸进他的外套里,将小心揣在制服胸前内袋里的羊皮纸质地形图拿了出来。
“现在,我们该来谈谈你的问题了,”他刹时换上了另一种口气,展开图纸扫了一遍后,抬头盯着眼前神经紧绷的飞行员,细微的神态变化泄露出让人后背发冷的信息,“我说过,会尽量客气地对待乖乖配合我们行动的俘虏,不过,我也应该提醒过你,我们会怎么惩罚那些算计我们的自以为是的家伙。”
“既然你已承认根本不记得路线,我也根本不用留你。你和那孩子不同,连一点做人质的价值都没有,”费尔故意放慢语调,为让对方字字不落地听清他的打算,“我是该利落地送你去见上帝,还是先请我的部下们玩玩,挑断你的手筋,或挖你一只眼睛,让你永远别想再驾驶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