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洛瞪了下眼睛,对他的说法不以为然,“那当然不能。不过,你教给我一件事情。今后在战场上遇到悖都的战俘,不管他们看上去是多么毫无抵抗力,我也一定不会给他们东西吃,不准他们上厕所,或者,还要像你的同伴那样,无道德底线地羞辱他们。”
卡索似乎被他含义深远的回答吸引了,他沉默着打量这个目光单纯的年轻飞行员,对方的意思已经非常清楚,同样是没有私仇却阵营不同的士兵,作为前辈的他应做好表率,将互相的伤害维持在人道范围内,否则的话,和莱奥那种家伙有什么分别?
“就这一次。”
于是,他也就第一次放下了手中紧握的机枪,将它背到身后,上前去帮他解开了扎得紧紧的皮带,再把外裤连内裤一起退到了膝盖以下。
“这样会弄湿的,”齐洛似乎对他周到的服务并不满意,“你还是帮我解开绳子吧,一只手都行。”
“少废话。”卡索的态度变得有些强硬了,“会不会弄湿是你自己的技术问题,别想得寸进尺。”
齐洛吸了口气,露出很无奈的样子,没有手的辅助,想要以这种姿势保持尿液每滴都乖乖落像前方,从而不打湿他早上才换过的洗净熨平的军裤,实在比驾驶老式的桨式战斗机进行高难度的花样演习还要有风险。
即使如此,他还是微微弯曲双腿,用一种近乎滑稽的姿势照做了,虽然赤裸着下身方便的时候被一个拿着枪的人虎视瞪瞪实在不是很好受,但是齐洛宁愿他就这么盯着——不管盯着什么部位都行,总之不要移开视线,因为他现在已经可以把握十足地肯定,他心爱的伙伴马上就要自由了。
俊流发现有人忽然摸进帐篷里的时候,惊得刚要挣扎起来,便被入侵的黑影一把捂住嘴巴按了回去,那双粗糙的大手上有他熟悉的廉价香烟味。
“是我,宝贝。”隆非缓缓放开他,在嘴前竖起食指轻声安慰到,脸上不忘挂着他一惯轻浮的笑意,他另一只手里提着自己的黑色皮靴——赤足的行走会把草地中的摩擦声减至最低。
俊流瞪大眼睛望着这张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面孔——按理说他一整晚都会在家里收拾东西,乖乖等待今早前往首都的远行才对。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我们待会再讨论,”他压低声音回答着,一边快速地挪到他的脚边,“得先把你解开。”
粗糙的麻绳经过特殊的打法,加上之前浸饱了水,变得强韧无比,解开它需要一定的技巧和耐心,胡乱拉扯只会越捆越紧。在近乎无可见性的黑暗环境下,隆非按捺住自己的急性子,屏息凝神地工作起来。
五分钟……不,只用解开他的腿的话,三分钟就足够了,他的脑子飞速地计算着,只要齐洛能再纠缠住那个守卫三分钟,他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掉。
隆非虽表面鲁莽,实际上并没有轻敌的毛病,作风狂妄的指挥官会在战场上毁掉自己的部队,因此每一次的交锋,如果不是对敌方有全面了解的话,他不会贸然出动。而这一次,在对敌人的情况完全没有认知的情况下,他没有选择,这就注定了必须承担连自己也变成人质的最坏风险。
就算在悖都骇人听闻的残酷训练下成就的特种兵,也不可能连续数日不睡觉——这就是他们为什么需要专门的守夜兵的原因,但是,被他所低估的是,可以担任守夜工作的却不仅仅是站在外面的卡索一个人而已,已经适应了风餐露宿的野兽,只需要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可以将他灵敏的感官从永远不会进入沉睡的浅寐中唤醒。
莱奥猛地睁开眼睛的时候,风正在从防水革的缝隙里往里钻,发出细微的哨音,虽然一切都如每个接近晨曦的夜晚一样正常,但他可以确定,耳边刚刚响起了轻如老鼠般的动静,可那不是老鼠,也不是任何其他动物,他可以很准确分辨动物与人移动时声音的差别。这是用生命换来的经验,多年前当他还在悖都边境的小国执行任务时,就是因为深夜睡着时没能警觉到这种细微的声音,他们被当地的游击队偷袭,险些掉了脑袋。
他一下子坐起来,解开系得牢牢的帐篷遮帘,将头探到了外面,空气依旧透着远不同于祖国气候的陌生湿冷,隔他不过五六米远的,就是那只诱人的小黑猫的处所。而当他转头四处寻找着那个负责守夜的同伴的时候,正好看见在不远处的卡索在帮齐洛穿回裤子。
操,这个混蛋。莱奥忍不住在心底狠狠鄙夷道,不准我亲近小猫,自己却趁着值班时间搞那个杂种。
虽然很想过去给他两拳,但是莱奥更加感兴趣的却是旁边的那个表面上安分守纪的帐篷,他直觉到刚才从外面一闪而过的声响有蹊跷,于是,他放弃了去通知那个刚刚“完事”的伪君子的念头,回身抓起放在枕边的匕首,从帐篷里爬了出来。
莱奥微微眯起布满血丝的眼睛,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利器,径直走了过去。
正把绳子解到一半的隆非很快听见了外面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条件反射地停止了手里的动作,退到了俊流身后的角落里,可他立刻发现,不足四个平米大的狭小空间一览无余,完全没有任何藏身之处,只要一打开遮帘,不是瞎子的话谁都会立刻发现里面多出人来。
完了。隆非脑中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除了坐以待毙,这个数次让战局转危为安的沙场老将也想不出任何法子。
“怎么办?”俊流的身体明显地绷紧了,平日里写满冷淡的眉毛皱成忧心的形状。
隆非从后面紧紧抱住他,也算是彼此壮胆,接着轻轻捂着他的嘴,以依旧镇静的语气在他耳边悄悄说,“别出声,也许只是路过。”
这样走投无路的自我安慰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就在那不加掩饰的宣布死亡倒计时般的脚步声最终停留在了帐篷外面时,隆非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比起无望地等待枪口抵上他的太阳穴,他已经准备好拼死一搏,趁敌人出其不意,收拾一个算一个。
不过,这样就玩完了还真是丢脸,一定会被义续骂死吧,他在心底极不甘心地叹了口气。
第16章 逃出
莱奥的手刚好要碰触到帐篷上湿亮的塑料纤维膜时,身后突然响起了音量不大却吐字清晰的干涉。
“喂,你做什么?”
他回过头,看见卡索在不远处满脸警觉地望着自己,他手里紧握着枪杆的架势,让莱奥不舒服地觉得似乎自己才是个入侵者。
齐洛出了一背的冷汗,就在刚刚发现莱奥靠近帐篷的一刻,意识到就要完蛋时,卡索却意外地在他出声之前制止了莱奥。
卡索死死地盯着那个一肚子坏水的男人,隐约对持的气氛让齐洛察觉到了挽救的机会,于是他沉着下来,保持着脸上不安的表情,孤注一掷地冲着那个还未来得及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的危险份子骂到,“变态的家伙,你又在打他什么主意,还嫌做得不够下流吗?!”
莱奥瞟了一眼他,注意力自然地从身边那藏着两个人的帐篷上移开了,他不快地舔了舔干燥的嘴角,余光落到了一旁的同伴严肃的脸上,“我说,卡索,难得你这么副龙精虎猛的身板,怎么就没把他给干老实点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卡索布有沟壑的眉间拧得更紧了,原本就根深蒂固的成见在齐洛不露痕迹的挑拨下打磨掉了他的耐心,他怀着一种强烈反感的情绪,丢下被依然被绑在一旁,聪明地选择沉默的飞行员,一步步朝满脸挑衅的莱奥靠了过去。
看到高自己整整一个头的男人在面前止步,莱奥微微偏着脸,毫无畏惧地仰起视线,手里依旧不停耍弄着那柄精钢打造的军用刀。
“回到你的帐篷里去,我不会说第二次,莱奥。”卡索在避免吵到长官休息而压低声音的同时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语调,通常情况下他并不会直呼其名,而一旦出口,就代表绝对不会做出妥协的态度。
“兄弟,”对方微微眯起眼睛,站在原地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表面友好的言辞满带着嘲讽,“我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你,不过,以你的阶级似乎无权向我下命令。”
“那可真不巧,”卡索不屑地挑了下嘴角,忍不住露出少有的得意神色,“上尉特意叮嘱过我,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这个帐篷,若你觉得是我故意为难你的话,天亮后大可找他对质。”
莱奥刚刚还满是轻蔑的表情在瞬间变了变,眼睛里显露出被用力压抑着的恼怒。而在不占理的时候挑起事端显然是愚蠢的,他开始尝试着不和这个死脑筋的男人硬碰硬。
“好吧,放轻松,伙计,”莱奥说着耸了耸肩膀,慢慢朝身边触手可及的帐篷靠近了一步,“听着,我刚才睡着时听见了这边有奇怪的动静,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必须得进去看看那只小猫在搞什么鬼,这是我的责任,懂吗?”
“守夜是我的责任,”卡索这次出奇地固执,他咬定这个男人是在故意绕弯子找茬,“俘虏是我亲自绑的,非常牢固。周围也一切正常,不用你额外操心。”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声音一字不漏地传进了帐篷里面,隆非感到自己左胸很久没有这么如临大敌地搏动着,心脏随时都像要破出,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他还能解决,但同时对抗两个人是肯定没有胜算的。不同于他曾经带领部队穿插进敌军领地里的处境,这时的敌人近得几乎能让他们从顺着遮帘缝隙钻入的风中嗅到对方身上的体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