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情绪平和,牵着时笙的手问她:“羡慕吗?”
时笙点头:“羡慕。”
“我不羡慕。”晏如说道。
时笙好奇:“为何呢?”
晏如笑了:“因为我有你。”
时笙震惊,不觉停下脚步,晏如牵着她的手微微紧了紧,“她们是可怜人,虽有自由,可没有爱情了。她们一生的希望都在废太子身上,如今他死了,留给她们的日子也不好。我们身在幸福中,何必去羡慕她们。没有十全十美,得到这个,必会失去那个。”
“晏如,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心平气和的?我若是你,肯定会日日烦躁。”时笙心里有股难受,难以用言辞说明。每回想起晏如放弃一切留在宫里陪她,她就觉得晏如被自己牵连了。
晏如徐徐抬步,步伐沉稳,她惯来便是如此,心里想的不会轻易表露出来,面对时笙,她展露的永远是最好的一面。
时笙是她的最爱,也是她活着的动力,没有时笙,在这个时代里,她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刚来的时候,她试过自尽能不能回去,可每回刀放在手腕上的时候,她就会退缩了。
遇见时笙后,她开始珍惜生命,生活在哪里,都需自己去融入进去,而时笙便是她融入的源头。
她淡笑,“活着,便是快乐。”
时笙不明白,晏如松开她的手,猛地抬脚,不顾往日姿态般疯狂跑了起来。
“你、你怎么跑了……”时笙立即追了上去。
两人你追我赶,许久后,气喘吁吁地停在长乐宫门口,晏如精疲力尽,时笙趁机一把抱住她。
“还跑吗?”
“没力气了,不跑了。”晏如倚着时笙,四肢都抬不起来,而时笙圈住她的腰,“你跑什么呢?”
“我若不跑,你怎么会追我呢。”晏如意味深长地看着时笙。
爱情就是你追我赶,你若不在,我便去找。看到你,不停地追。
时笙眨了眨眼睛,清澈的眼眸潋滟着天光,她悄悄凑到晏如面前,正大光明地咬着对方耳朵,“下回再跑,就将你锁起来。”
夏日悄悄到来,有些热,风却很凉爽。
殿后的花圃愈发艳丽,常见眼如的身影在花圃中行走,晨起采集花露,黄昏采花,总是会那么忙。
三日后,郑良娣等人来长乐宫谢恩,时笙却没有见她们,站在高楼上徐徐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本就是陌生人,何必相熟呢。
又过一日,赵郸令人来请时笙赴宴,说是时相也在。
时笙听到时相二字,心口微动,入宫后父女见面不易,眼下父亲在,她就有些思念。
晏如恍若是她胆子里的蛔虫,拉着她去内殿换衣,“时相在,想必我父亲也在,我想见见他了。”
“你与晏相何时感情亲厚了。”
衣柜里摆了许多新制的衣裳,与皇后的朝服不同,件件都显出端庄的气质,不再活泼纯真。
晏如挑了一件霁青色的宫装,整体气质有些成熟,太后与皇后不同,前者更显肃然。
时笙磨磨蹭蹭,不想去,又看见死气沉沉的衣裳,唇角撇了撇,“难看死了。”
“你是太后了,要那么好看做甚。”晏如也不管她,伸手就要给她脱衣裳。时笙不高兴,“你能不能稳重些,动不动脱衣裳,别狼。”
“浪什么,去赴宴罢了,谁不正经?”
“晏如,我是太后。”
“太后娘娘,昨夜可是我在上的。”
“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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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设在兴庆殿,重臣都在列,时玮晏皋坐在前面,而上座摆着两张坐榻。
晏皋拉着时玮询问:“太后也来?”
时玮猜不透,“不知晓,但旁边那张坐榻应该是留给太后的。”
两人坐在一起,少不得说些悄悄话。不仅他二人好奇,就连其他人也好奇,不觉凑至两人跟前,“今日太后会来?”
几人都直勾勾地看着时玮。
时玮端起酒饮了一杯,慢悠悠道:“本相不知。”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晦深莫测的笑容,接着有人看向晏皋,“晏相,晏姑娘就留在太后身边了?”
“与你有关吗?”晏皋冷冷地看向对方,啪嗒一声摔了酒盏。
殿内气氛顿时僵持下来,时玮忙安抚,“都是同僚、都是同僚,晏相啊,消消气,陛下快来了。”
前来询问的人都默默退回座位,晏皋依旧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时玮拉着他喝酒。
晏皋不领情,“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听就算,我自己喝。”时玮郁闷,都是有苦说不出,时晏两家都损失惨重,晏家失女、时家同样也捞不到好处。太后虽说是时家女,可时笙压根不管朝堂事,赵郸虎视眈眈,时笙举步艰难,还不如晏如落得一身轻。
时玮连喝两杯酒,心里愈发憋屈。晏皋冷眼相望,冷笑一声。
赵郸过来,便见到互不理睬的两人,她笑着走过去,“时相晏相好像不大愉快。”
“没有。”
“没有。”
两人同时否认,像是说好了一般。
赵郸笑了笑,晦深莫测,也没有继续追问。
恰好这时,时笙来了,群臣起来行礼,赵郸的眼中就只有时笙了。
“太后来了。”赵郸折转回去,亲自去迎时笙。
时笙不领情,笑着避开赵郸,走至父亲面前,扶着他起来,又看向晏皋:“晏如在外间,晏相得空去见见。”
晏皋却不回应,恍若没有听到。
时笙又重复一声:“晏相得空去见晏姐姐。”
“晏相,你耳朵坏了吗?”
“太后。”时玮暗地里捅了晏皋一胳膊,笑着同时笙说道:“晏相今日出门没有带耳朵,太后多多见谅。”
“那便罢了。”时笙瞪了晏皋一眼,父女情缘,果真凉薄。
落座后,赵郸主动往时笙处挪了挪,“太后。”
时笙警惕地看着对方,眼睁睁地看着凳子慢慢地、慢慢地、最后,两人靠在了一起,就差肩膀抵着肩膀。
“陛下,我是太后,不是皇后,你用得着这么亲密吗?”
赵郸朝她眨了眨眼,故作轻松道:“你若想成为皇后也可,朕只要你一人。”
“哀家、哀家不要你。哀家喜欢一个人睡一张大床,多你,累赘。”时笙怕了,当着群臣的面不能骂人,还不能打人。
晏如说太后要端庄,她深吸一口气,看着赵郸将膝盖靠着自己的膝盖上,她终于忍不住拿手推开,“矜持些。”
赵郸低眸,好心提醒着时笙:“他们都在看着你。”
“你……”时笙气极,匆匆收回手,挺直腰杆,目视前方。
赵郸笑了,“太后果真矜持。”
时笙被逗得脸色发红,朝对方干巴巴的瞪了一眼,“再这样,哀家废了你这个皇帝。”
赵郸的笑遽然顿住了,她伸手掐住时笙的手腕,“你拿什么废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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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
第32章
“陛下。”时玮很合时宜的走到赵郸面前,举起手中的酒盏,微微一笑,“臣这个做先生的还未恭贺陛下问鼎,愿陛下千秋万载,美名远扬。”
时玮目光沉沉,面上的笑不达眼底,浸淫官场多年练就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而他的眼睛正盯着太后的手臂。
赵郸被迫松开时笙的手,端起酒盏饮了,“谢先生了。”
敬过酒,时玮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看向太后,“太后娘娘,陛下年幼,或许会行差就错,您该多提点才是。”
时笙本就满心怒火,闻言后也跟着冷静下来,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哀家会盯着他的。”
赵郸隐忍,双手在袖口中紧握成拳,时笙恍若没有看到他面上的怒气,悠悠起身,“哀家去换身衣裳。”
她看向晏皋处,已是无人。
殿外的晏如与晏皋行至无人处,晏皋面色不豫,晏如神色如旧,言辞平静:“新帝登基,根基不稳,父亲该于时相精诚合作,赵郸非昔日的中山王,父亲莫要轻视。”
“半月来,赵郸并不干预朝政,我与时玮怎么说,他便怎么听。”晏皋不大相信女儿的说辞,毕竟这么多年来赵郸游历山水不问朝政,対朝政一窍不通。
夜色浓浓,屋檐上悬挂的烛火被风吹得四下摇曳,火光忽明忽灭,映得晏如神色阴沉。她看向父亲,心中也是无奈,晏皋有心刚愎自用,真不知该如何劝说。
她斟酌一番,好心说道:“父亲觉得这么一位游历山水的王爷如何让先帝放弃众多皇子而立他为储君呢?”
晏皋浑然一惊,这也是他至今琢磨不透的事情,先帝膝下皇子众多,就算没有废太子,也有二皇子、三皇子,怎么轮也轮不到赵郸。
“我曾询问过时玮,时玮也说不透其中玄奥,先帝就像是魔怔一般。”
“这或许只是赵郸自己知晓了,父亲谨慎些,总不是坏事。另外……”晏如欲言又止,望向无尽的黑夜,她想提醒晏皋多在意些晏泾,然而想到晏泾功成名就,她又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晏泾有自己的出处,何需她来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