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
楚茨焦急的话音尚未落下去,昆仑便觉一股更大的力量拽着自己一直往前奔跑,楚茨的长发高高的扬了起来,像是在飞。这段山洞不知道有多长,楚茨无比后悔选了这条路,无比后悔没有早点开始逃。
她想起来了,那些东西,叫做镰尸,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天长日久形成的,是九幽里的一种独特的生物,吃人不吐骨头,常常成群结对行动,在未发现目标时行动缓慢,一旦被发现了,便动作迅猛如闪电。这时你只有两个选择,你米分身碎骨,或者你把他们米分身碎骨。
以前她就吃了很大的亏。
以前?她来过这里么?
楚茨脚步不由得一滞,后背一阵透骨的凉意顷刻间袭入身体,她往前一个趔趄,更加不要命的跑起来。荆默一爪子扫开一个跟上来的镰尸,快速的变成大鹗,翅膀在狭窄的山洞的快速的扇动刮起飓风,挡在楚茨后面,意图把那些镰尸都扇跑。
楚茨看到他动作,陡然色变,大喊道:“没用的,荆默,快跑啊!”
她说的终归有些迟了,那些镰尸丝毫不受飓风影响,横行无阻的穿了过来,一镰刀勾下荆默翅膀上一大块皮肉,他们发出了短暂的雀跃声——如果尖戾得叫人骨脊生寒的声音也可以称为雀跃声的话。
荆默发出一声痛吟,立刻转身跟着楚茨逃跑。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有了光亮,虽然仍是血色的殷红。
转眼间山洞跑到了尽头,三人纵身跳了下去。
楚茨不保证这样的奔逃可以逃开这群镰尸的口牙,但是以她现在的实力,再加上一个昆仑和荆默,想毫发无损的把镰尸收拾掉,无疑是天方夜谭。
两败俱伤鱼死网破,必然要以昆仑为主力,甚至为血引,她不忍心。
该快点想个办法才是。
她低头往山下一看,本意是寻找避让的地理优势,却给她看到了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披甲执锐、步履规整,甚至还有带兵的妖将。
倘使再迟个一会儿,怕是就要被镰尸和妖兵包饺子了。
不过现在么?典型的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她脑子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个中缘由。九幽里的幻境未必全是幻境,与真实的世界约莫有着些微的关联,否则她在幻境里横剑自刎,伤口怎么会回到真实的自己身上。
昆仑心里同时咯噔一下:“这些妖兵是怎么进来的?”
“你开过门。”楚茨笃定的说。
“什么时候?”
“在梦里。”
“梦里,竟也算么?”昆仑自言自语。
楚茨没听到她这句话,一直握着昆仑的手一松,飞快的吩咐二人道:“跟紧我。”
她脚下发力,如离弦的箭一般射向刚刚发现他们并准备进攻的妖兵,她身后一直穷追不舍的镰尸也冲了上来,像是狂风掠过枯草,妖兵没有丝毫反抗之力,俄顷身首分离。
黑色的血爆起有三尺高,淋了三人满身满脸。
三人一直跑,跑到法力都支撑不住了,才停下来,找了个地方各自把身上清理干净。荆默这才将满肚满腔的疑惑全部都倒出来,一股脑的塞给了楚茨。
楚茨能解释的都给他解释了,不能解释的干脆胡编了个理由搪塞了之。
从开始到现在,她的神色一直不见放松,反而愈加的凝重起来。她刚刚因为走神被一镰刀刺中了后背,她是受了伤的,而且伤得不轻,可是除了刚开始觉得有一下刺疼之外,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她的身体恢复速度有那么快么?
既然之前是幻境,她又由什么肯定现在不是呢?也许他们还躺在山洞里,也许在别的地方。
荆默走到哪里都能生起一堆篝火,并且弄个怪兽来烤,惯例,一式三份,其余的分给楚茨和昆仑。
楚茨在火光里抬起头,闪烁不定的火焰在她眉目间跳跃,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她开口道:“昆仑,我有件事要问你,关于四万年前。”
☆、第57章 苏醒
一阵突如其来的地动打断了她的问话。确切来说,她说的最后一句昆仑并没有听见。
她立刻起身,警惕的环视四周。
九幽里的天一直是暗红色的,没有天光进来,三人的眼睛也习惯了这里的阴暗,这一会儿却大不相同,地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开始躁动起来,疏漏的光亮竟然从里头稀稀朗朗的透了出来。
那光芒渐盛,突然迸出刺眼的亮来,三人下意识抬袖一挡,脚下却踩空,身子不受控制的坠下去。
荆默立刻变形,翅膀还没幻化出来,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轻而易举的将他又拍了回去,哼都没哼一声便昏死过去。
“昆……”
许是下坠之感太过熟悉,楚茨并没有表现得慌张,她牵紧了昆仑的手,又伸臂接住了昏过去的荆默,护着两个人一路往下,等到落到实地上时,她才转身去喊昆仑,她甚至名字还没叫完,便戛然而止。
方才还在她身边的人,顷刻间就不见了。
她瞳孔一缩,急切的打量着空旷白茫的四周,叫道:“昆仑?昆仑!”
一会又叫道:“荆默?”
照例没有人回答。
她停在原地,仔细回忆了片刻之前的事情,昆仑一直让她牵着手,很乖巧,没有一丝反抗,温顺得像是牵线木偶。虽说平日也很温驯,但不是这种没有温度的顺从,而且她的手指很凉,像是刚浸过冰冷的凉水,湿淋淋的。
还有荆默,楚茨摸了摸自己左臂的衣衫,湿漉漉的一片。
也就是说,从下坠之前开始,自己身边的人就已经不是他们了。
她眼睛看着前方无边的混沌,心头一片冰凉。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她只得一边走,一边叫着昆仑和荆默的名字,同时凝神细听周围的动静,但是除了她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别无他响,她走得累了,也打消了找到昆仑和荆默的想法。一般这种地方,如果自己遭遇的是这种情况,荆默和昆仑多半也是一样。
楚茨翻了翻储物戒子,在一个废置的角落里看到一个小罗盘,不管有用没用就想拿出来想用,她手指刚伸进去,仿佛一记鞭子抽过来似的,疼得她立刻缩了回来。
真是见鬼了!
连法力都被禁止使用。
她干脆坐在地上不走了,坐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索性又躺下休息。她倒要看看,这里究竟有没有主人,如果没有,她真正休息一下,如果有,正好见识一下是何方神圣!
这里无日无夜,连个活物都没有,时间的流逝便显得格外的缓慢。楚茨闭目许久,一直没有睡着。
“许久没见,你好像……也没变多少。”
淡淡的声音响起来,仿佛从四面八方一起笼罩过来。
楚茨自地上一跃而起,五指在空中一抓,却忘记不能用法力,抓了个空,顺势作爪横在身前:“你是谁?”
那人置若罔闻,自顾自道:“我等你很久了。”
楚茨厉声道:“少装神弄鬼,滚出来!”
“神鬼?我需要装作那些东西么?楚茨,真想不到这种话会从你口里说出来。”
楚茨:“你有病么?”
那人轻轻感叹道:“有啊,我若是没有的话,也不会错信他人,被困在这里那么多年。”
楚茨:“……”
此人多半是真的有病了。一个普通人有病没甚么,这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的大能者有病,要是发起疯来,那还得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那人又问。
这是个女人,有病的女人,楚茨心中总结道。她真心实意的说道:“我不知道要与你说什么,我现在有很要紧的事,所以……你能不能先放我出去?”
“可以啊。”那人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楚茨心里却咯噔一下,果不其然对方接着说道:“不过你要将我带出去。”
楚茨:“你始终不肯现出原身,我如何带你出去?”
“你随我来。”
楚茨左前方白雾散去,开出一条逼仄的通路来,她往前跨一步,身后的道路便会再次封绝,有去路,没来路。
“昆仑!”她忽然叫道,一个箭步冲到倒在地上的女人身边。
“只是昏迷了而已,你急什么?没出息的东西!”
楚茨快速的检查过昆仑的身体,反唇相讥道:“藏头露尾,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那隐藏在暗处的女人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笑你可怜,无论再来多少次,你活该死在她手里!”
“你胡说什么!”这时,楚茨怀里的“昆仑”蓦地睁开空洞的双眼,将短剑送进了她的心脏,楚茨暴怒,一掌拍向她面门,在最后一刻又生生止住。
“一个幻象你都不忍心下手,真不知道我这么多年的等待究竟有何意义。”那人冷笑道,假昆仑在同一时刻化成了齑米分。
楚茨终于勃然大怒:“我如何做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好!你竟然说与我无干?真是天大的笑话!”楚茨脖子一疼,被无形的东西死死掐住,迫得她踮脚往后仰,那人仿佛贴着她的面道,“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被一群蝼蚁赶到了混沌,你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嗯?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继续躲躲藏藏,永远生活在旁人的庇佑之下么?出去不要告诉别人你是楚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