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向,你不是说这次保准又快又平又稳吗?”黑发的小年轻冲着驾驶座大声嚷嚷着,“颠死个人了!比之前还颠!”
“这不是底盘装得急嘛,回去再好好弄弄。”开车的老向哄孩子似的说了句,“下次,下次保准又快又平稳。”
“我不信你了!回头交给专业的修!”
“这车开去哪儿修都一样,它岁数大了,明白吧?”老向说着,憨厚且有些骄傲地笑了笑,“卢启,我跟你小子说,队长还没出生,你姐夫还是个娃娃的时候,我就跟着前队长一起,每天开着它在雾区搜救,这老家伙我熟着嘞,基地里没有人比我更懂它。”
“切……老破车,早该换了。”卢启一脸嫌弃。
“诶,那可都是钱啊。”老向悠悠说着。
“以后有钱了一定换辆好的。”柴悦宁在一旁插了一嘴。
卢启瞬间跳了起来,不满道:“队长你还说呢,一个人跟那姓罗的王八蛋出来找巨兽,都不带上我们!”
柴悦宁摇了摇头:“带你做啥?这一趟可不赚钱。除了危险,什么都没有。”
“知道危险,你才更不该一个人出来。”老向从旁严肃正经地教育道,“多大的人了,你要在我之前有个三长两短,回头下去了,我都没脸见你爸妈。”
“嗯嗯,我知道错了,下次绝对不这样了。再说了,我也不算一个人,我有蹭着人家的豪车呢。罗昆那车你也见过吧,安全系数可比咱这破车高太多了。”
柴悦宁这样一狡辩,直接把老向接下来想说的大道理全都堵了回去。
装甲车内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副驾驶上抱着狙击枪的女人忽然开了口。
“来的路上,我们看见罗昆的车了。”
“嗯?”柴悦宁一下集中了注意力。
“只剩下一个车头,车翻了,玻璃也全碎了,灯还亮着。”女人说着,皱了皱眉,“车上车下都是血,只有几条断肢,连个全尸都没有。”
“……”柴悦宁不禁重重叹了一声。
为了活着,有些人抛下了同伴,可最后却也只是一场徒劳。
柴悦宁忽然有些后怕,如果当时自己也和罗昆一样,选择抛下那个受伤的小姑娘,此时此刻或许早已沦为异兽餐食。
她这般想着,目光不自觉望向了角落里蜷缩着的少女。
不管是在罗昆的车上,还是在她的车上,这个小姑娘总是喜欢缩在角落。
那个样子,就像……
像一只受伤的小猫,眼里写满了警惕,无时无刻不抗拒着试图靠近的生人。
短暂的分神,让她有点没太听清队友的话语。
回过神时,只听得一句:“我们在那附近找了半天,差点以为你……”
“杜夏,别说这些。”柴悦宁打断道,无所谓地笑了笑,“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命硬着呢。”
“……”
“我跟你们说啊,我这次算是长见识了。”柴悦宁说着,闭上双眼,靠着车壁,一连做了三个深呼吸,感慨道,“你们是没见着,那玩意儿到底有多大。”
“广播里那条大虫子?”卢启好奇问道。
“是比那大虫子还吓人的东西……腿比历史书里的大象还粗,前肢像两把大刀子,站起来比一层楼都要高,嘴巴长在肚皮上,好大一张,里面全是触手一样的口器!”柴悦宁龇牙咧嘴地说着,两只手还生动地比划着,车子再晃也挡不住她戏瘾上身。
卢启听了,不禁诧异道:“雾区里的异兽都进化成这样了吗?队长你不是在唬我们吧?”
“我唬你做啥?又不止我一个人看见。”柴悦宁说着,目光再次望向角落的少女,“她也看见了。”
少女应声抬头,一双眼怔怔望向柴悦宁。
柴悦宁站起身来,几步踉跄,侧坐在了她的身旁:“你得给我做个证啊,我说的是真话,对吧?”
她说着,弯眉冲少女笑了笑。
少女眨了眨眼,分外听话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卢启好奇问了起来。
“所以队长,这小姑娘是罗昆的人?”
“话别乱说。”
“那她是哪儿来的?”
“她和她队友走散了,我刚好遇见,就带身旁了。”
“嗐,我还以为她和罗昆有啥关系呢,现在看来,救她也没啥好处捞。”
“顺路救个人,还想要啥好处啊。”
柴悦宁淡淡说着,扭头望向了身侧的窗外。
车子晃荡地颠簸在晨雾之中,耳畔是队友熟悉的拌嘴声。
又一场春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随着雾气渐淡,终于真正脱离了高风险区,紧绷的一颗心才被她彻底放了下来。
这下是真的要回家了。
这样的念头刚起,一阵疲意便瞬间自压抑的心底深处涌了上来。
柴悦宁捏了捏已然有些发软的双腿,闭目靠在窗边,迷迷糊糊地睡了下去。
恍恍惚惚间,她的脑袋向旁侧沉沉坠去。
有一只手轻轻托住了她的侧脸,触感几分冰凉,几分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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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要带异种进城咯。
第5章
老旧的车子一路颠行,柴悦宁睡得并不安稳。
她梦见无人荒野,梦见巨型异兽,梦见自己独自奔逃在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浓雾之中。
随着一阵猛烈摇晃,身上盖着的外衣滑落,柴悦宁如触电般自梦中惊醒。
“老向你就不能开稳点吗!”
“这地上啥时候多出来一个坑!”
“嗐,隔三差五要开的路,咋还不熟呢?”
“昨儿从这过也没有这坑啊,你小子少叭叭,我开不好下次你开?”
“我开就我开!”
“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大车证是走后门得的,别给我开坏了。”
“你这破车还有再坏的余地吗!”
十分劣质的睡眠,让柴悦宁的脑子十分昏沉。
惊醒后,老向和卢启的声音,则让她感到无比心安。
她下意识望向自己的左侧。
少女依旧蜷缩在她身旁的那个小小角落,细瘦的手臂环着双膝,下巴搁在膝盖上,双眼闭着,长长的睫毛随车厢晃动而轻轻颤抖。
她也睡着了,但任谁都看得出,她睡得并不安稳。
柴悦宁将不知谁为自己盖上的外衣轻轻盖在了少女的身上。
她站起身来,稍稍伸展了一下胳膊,低头顺着小小的窗口向外看去。
眼前之景,已不再是先前那些旧世界的高楼大厦,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沙地平原。
平原之上,渐渐出现了三三两两,孤独零落的高塔。
为了阻止黑藤疯狂蔓延,基地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把基地上方变成了一片草木难生的沙地。
而这些高塔,就是基地设立在地面的信号塔。
只是今年生长季的雨下得太过绵绵不绝,些许抗旱能力偏强的黑藤,借着雨势,蔓延进那黄沙之地,在高塔之上开出了诡谲而又艳丽的花朵。
装甲车的车轮碾过黑藤,又随之颠了两下。
“这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
老向随口抱怨着,早已习惯了的大家并没有给予回应。
柴悦宁收回目光,回身便撞上了角落里少女明亮的双瞳。
“就快到基地了。”柴悦宁说。
少女点了点头,目光幽幽望向窗外,安静得像一个小哑巴。
车子继续向前开着,没多会儿便到了基地入口。
那是一个防空洞似的闭合安检口,左边是进,右边是出,进出通道均能容得下至少两辆大型装甲车一起通过。
洞口没有黑藤,被军方清理得十分干净。
基地守卫持着步/枪守在入口两侧,军装整洁,站姿笔挺。
装甲车驶入进口,车牌经过一道全自动扫描检测后,第一道沉重的铁门开始向两侧打开。
铁门后是另一道铁门。
车门开启,两个守卫走了上来,一个背着通电的柱形检测仪,一个握着一个小型电子扫描仪。
柴悦宁示意少女和大家一同下车接受检测。
这是基地的规矩,外出之人要回基地,一要扫描ID卡确认身份,二要检测身上是否存在感染迹象,尤其是伤口部位。
若是前者没能通过,需要额外上报,再在相关人员的严格看管下,进行一系列比较复杂的ID卡补办程序。
若是后者没能通过,基地则会将其拘留观察,直到安全度过最长感染潜伏期,也就是一个月没有变异,才能重获自由。
走在前头的四人检测得十分快,他们身上没有伤口,不到两分钟便已全部通过。
少女上前时,守卫神色明显凝重了几分。
伤口过多的人员,感染几率通常不小。
背着检测仪的守卫皱着眉头,一边检测着少女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一边询问伤势来源,是否有正确处理。
少女一言不发,柴悦宁只能充当一下临时代言人。
“都只是些皮外伤,不严重,伤口第一时间正确处理过,我们有做过试剂测试的,没显示感染。”
“试剂测试可不太准。”守卫不耐地说着,显然已经听腻了这样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