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有多少诚意?”东方希转过身来,挥挥手,让希暮撤开手中的剑。长剑归鞘,发出锵的一声,两个人却均未被吸引,仍注视着对方。
“当然不止是这些。”苏秋珉慢慢地道,她眼中深深,像是想看穿身前这个人。“殿下有多少诚意?”
东方希直直回视她,语速又慢又坚决,“当然不止是一个苏大小姐。”
------------------------分割线---------------------------
“在想什么?”苏先生本不姓苏,但入赘到了苏家便冠上了苏字。苏音母亲早逝,苏家内乱将起,彼时苏先生出面力挽狂澜以赘夫之身份占据家主之位,不出多时竟亦能服众,重将苏家经营为一方隐世豪门。至此他原来的姓名便以不再重要,江湖上够得着这个层面的人都尊称他一声苏先生,令人遗憾的是,他的亲生女儿也这样尊称。
“多谢。苏先生。”苏音自他手中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这是一辆很宽大的马车,里头装扮的素雅但却一应俱全,车走的很稳,手中的茶也仅仅是星点波澜。
“她应该已经发现你离开了。”
苏音有些警惕,皱眉盯着他的样子像是要护卫自己领土的小兽,苏先生倒并不介意她这种态度,依旧笑道:“我没有盯着她,只是也有过几次间接接触,自然知道长公主的脾气和效率。”
苏音闻言低垂了眼不再看他,而是看起了袅袅升起的热雾。
苏先生同样不介意她无声的抗拒,温声问:“你觉得她多久会追来?”
这次苏音没有在晾着他,也没有抬头盯着他,轻声道:“她不会追来。”
反倒是苏先生听了这话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很有信心。”他看到苏音半低着的脸上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那笑容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味道,不是苦更不是甜,让人瞧着就觉得空落落的。
“你不会让她追来,她也不会追来。”苏音道,“若我没有猜错,你定是先让她误解你还不曾知道我二人的关系,又拿出足够的好处稳住她。”
苏先生笑道:“这好处可是你求我给她的,可非是我拿来与她换你。”
苏音不屑的笑了一下,“你何必还藏着掖着?苏先生行事利弊分得最为清楚,若不是你也有插手之意,纵我相求你又岂会全然答应?既然你答应的那般轻松,所图便不仅于此,她不是易于哄骗之人,你不拿出足够的东西,又如何换得来你想要的?”
苏先生轻拍了下几案,毫不掩饰的赞道:“音儿成熟了许多,也聪明了许多,算是没白在长公主殿下身边待这几年。”
他这一句又没有得到苏音的回应,那丫头目光怔忪的盯着茶水里的波澜,她看起来有一点疲惫,但坐的却笔直笔直的,像被什么禁锢住一般。苏先生知道自己也一直是这样坐着的,责任、负担、磨难,这些沉重的东西落到有的人身上会把他压弯,落在有的人身上却只会让他挺的更直。
“那你猜猜长公主殿下心里是怎么想的?”苏先生想打破这份沉默,“我猜她一定想着先与苏家合作解决了当下的事情,再把你夺回她身边。”
“但是她今日未来,你便不再会回去了。”苏先生又笑了起来,他的女儿他从未停了默默关注,当然知道她像她,乃至一模一样。
“没错。”苏音端起那杯茶,仰头饮尽,像是喝干了一坛烈酒,她的眼睛里亮的出奇,又黑深黑深的像是吸尽了光亮,重复道:“我不会再回去了。”
第127章 .信
================
“你是说这幕后有一只手,暗中操控了这种种事端。然则又是何等人方有这等搅动乾坤的能力呢?”东方黎皱着眉问。雪千寻所言让她心生警惕,但脑海中却依然翻找不出有什么发生在附近年份的大事,这世界与前世所知的历史已有了极大的出入,她不知这究竟是因为这只是个书中或者影视中的世界还是因为自己存在的改变。
“能搅起波澜的不一定是狂风暴雨,兴许只是个石头,却碰巧砸准了地方。昔年合纵连横,改变天下格局,不也因着谋士的一张嘴?”雪千寻道,“当然,那张嘴亦不过是个引子,真正的源头还是来自人的野心。”
“安南国图独立,瓦刺图物资,倭寇图金银,蒙古自被明军赶出中原一直虎视眈眈野心不灭。这种事情说白了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以前各方各地同样不是没有闹过什么幺蛾子,但这般齐齐爆发,当中牵线的人又岂是俗物?何况他又牵连到了武林教派、朝中官员,甚至连良公子这般心气颇高的人都为其所用,教主以为他所图何事?”
捉虫用篓,逐鹿弯弓,多大的格局就代表了多大的目标。看他所牵扯之人颇多大明势力,八成并非异族,如今此人竟不顾河山动荡,引燃四方战火,所图之事除了那柄龙椅还能是为了何物?东方黎眼中寒芒一闪,脑海中忽地就蹦出来个名字来,脱口而出,“宁王!”
“宁王?”雪千寻疑惑的望过去,江湖中人与朝廷牵涉不多,大明的王爷又不在少数,这个宁王是谁她还真不怎么知道。只是刚刚教主的语气中除了震惊还有确信,更让她觉得古怪,她在教主身边也有些时日了,从未见她与什么王爷有所联系。
东方黎一时没有答她,自己一个人陷入沉思,在那个“历史”中,宁王之乱当是十年左右之后的事情,且声势并没有多大,被轻易平叛。但她心中却隐隐有着感觉,此人既有反骨,定当与此事相关!她沉思不语,雪千寻也不打扰她,自己提笔在墨中沾了沾,略微斟酌后写下数十行楷。不多时东方黎回过神来,低头一看,见这信却是写给希儿的,里面简短却清晰的阐述了其对此事的怀疑,嘱其小心应对。
东方黎看着她放下笔轻轻吹了吹墨迹,开口道:“再加一句,就说近事蹊跷,小心内鬼,诸王不定,多加防控。”她抿抿嘴,又嘱咐道:“尤其是宁王,安宁的宁。”雪千寻依言写好,方转头问道:“教主对这个宁王十分怀疑,莫不是对王公贵族之事也颇有了解?”
东方黎一时哑然,也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前尘中中如今都只是在用到的时候才会翻出来细想,有时候她自己都会怀疑那不过是个又久长又真实的梦境。她有些不自然的眨眨眼,“曾听闻过些消息,如今联想起来便有些怀疑。”
这话里的含糊雪千寻自然听的明明白白,并不追究,反而一句话直接帮她把此事揭过,转言道:“这朝中动荡,边线战事,纵是教主全然掌控神教之时也难插得上手帮得上忙。但如今五岳剑派的古怪却是江湖之事,正是教主可以顾及的范围之内。如今长公主殿下那头必定是一片乱杂,教主若能帮她把此事处理妥当,亦是一大助力。”
她说得话虽是一心为着东方希,但自己心中却也包了许多小心思,她与这位长公主殿下虽然合作过不少次,但却碍了个香饽饽似地教主大人,于是便一直处于默契有情谊无的微妙关系中。但平心而论,不管东方希是为了谁都曾多次对她施与援手,如今更是与苏音纠缠一起不再成为威胁,雪千寻心里晓得怎么做最好,既不让教主觉得束缚,又彰显自己对教主师妹的上心,还了东方希人情,再隐露给她如今自己和教主的感情,顺带着博了苏音、太虚宫的好感,一路欢欢喜喜的下来,也不过是做些个本份。
她这话一出来,果然看到东方黎眉头松了松,带了笑意的看着她,那模样叫她因着自己的这般算计觉得心虚,但却不能不小心翼翼的来经营、算计这份感情。
“发什么呆?”东方黎帮她把墨迹干了的信卷成细细的一个小卷插入较小拇指更细几分的竹筒中,“怎么不写?”
“是。”雪千寻应声,她恍惚的时候也听到了东方黎说要写信予童百熊,只是没能动作罢了。但这一提笔回神她又顿住,疑惑道:“教主不亲自走一遭吗?”从看到那消息并决定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的时候,她便早已做好东方黎再度离开的准备。
东方黎摇头道:“此处我亦难能走开,既然答应了了无大师学经总不宜轻离。童右使为人谨慎周密,如今身边又有曲洋长老随行,这事交给他们我放心。”
雪千寻心头生出那么一丢丢的开心,同时也带了那么一丢丢的期待,故意装作劝说道:“毕竟与神教和长公主殿下相关,教主还是亲自去一趟的好。了无大师是通情达理之人,只要教主细与他分说,他定不会因此而拒不传授易筋经于我。”
东方黎听到这话心中一动,未料想到一直紧跟自己不愿分离的雪千寻竟会说出这种话来。日月神教、长公主两个关键词从她脑中排着队跑过去,让她一时竟分不清这句话里雪千寻真正在意的是哪一个。她正有些小小的不是滋味,一低头却看到了雪千寻眼中掩饰不住的雀跃和忐忑,心中瞬间恍然,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点点头道:“既然你都如此说,那我还是亲自去盯着为好。你在平先生这里好好养伤。”
“.....此事事关重大,教主还是带千寻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