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努力吸了口气,他勉强道:“别莽撞,萧大哥,那不值得。”
萧竟在那边,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笑声。
“最后,能听见你这么叫我,也算是某种安慰了。”他的语气充满怅然,“江寒,我常常想,如果安久还活着,他会拦着我不准我去么?”
“他会拦着你的。”江寒哑声说,“你是他唯一的哥哥,他不会放你去冒险。”
“也许,他不会呢。”萧竟慢慢笑了一下,“你高估安久了,江寒,那小子不是个能忍受痛苦的人,我觉得他会说,哥哥,你来帮我做这件事,我忍受不下去了,你来帮我。”
江寒捂住眼睛,他的泪一个劲儿往外涌。
“所以我一定会实现他的要求,谁叫我是他哥哥呢?”萧竟说到这儿,语气仿佛呢喃般,“好了,想说的都说完了,咱们该说再见了,小寒,往后你要好好的,知道么。”
电话挂了。
江寒不由跪在地上,一时间,泣不成声。
萧竟来电话的事,江寒谁也没说,连司徒都没告诉。
他不知道怎么说,他更不知道司徒会怎么做。江寒隐约猜到了萧竟的意图,至少他确实在监视容晨,不然他不会知道,容晨夜里一点才从玫瑰园出来……
江寒忐忑不安,他想了好几天,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观,他想阻拦萧竟,让他别去做那些危险的事,但他根本找不到萧竟,上次打电话过来的号码是个手机,事后他反复拨过去,对方都是关机状态,这让他上哪儿去查呢?
不过江寒又一想,他找不到萧竟,总找得到容晨是不是?他可以警告容晨,让他最近多加小心。
于是那天下班从公司出来,江寒没有直接回家,他坐着公交,一直在街上转,最后,找了个处于监控范围外的公用电话。
到了电话亭前,他看看四下无人,这才拿起听筒。容晨的手机号他记得,那个12345结尾的号码太特别了,他都不用特意去背。
但是,在按下最后一个号码之前,江寒犹豫了。
他真的要通知容晨么?电话通了,他得怎么说?容晨,有人可能打算杀你。是谁?萧竟。你怎么知道他要杀我的?为什么突然来这个电话,难道你在和他联系?
这些问题,他怎么回答?
江寒把听筒挂上了,他烦恼起来,以他此刻的立场,搞不好容晨都不会相信他说的话,而且一旦牵扯起来,他和司徒明徵都得被卷进去。
但那也不能一声不吭啊!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他明知道萧竟要动手,还不去通知容晨做防范,这不是纵容他人行凶么?司徒曾经说过,像这样的,得判几年来着?
想来想去,江寒又咬咬牙,抓起听筒。
管他呢!容晨信不信那是他的事,他要往深里问消息来源,自己可以不告诉他,反正警告了就行了。
想到这儿,江寒定了定神,抓起听筒拨通了号码。
待机铃声响了五下,那边接了电话:“喂?”
是容晨的声音。
江寒张了张嘴,他却突然想不出该怎么称呼容晨,是喊容总,还是直呼其名,还是三少?
他这么一犹豫,容晨在那边又喂了两声。
江寒清了清嗓子,正待开口,恰恰这时,他听见听筒那一端,传来一个不甚清晰的男人声音:“谁啊?”
是霍定恺!!
江寒如同中了魔,握着听筒的手都不停使唤了!
容晨有点不耐烦,他又喂了一声。
江寒只觉喉咙干涩得厉害,他努力想发出声音,但就是一点声音都出不来。
他听见听筒那一端,霍定恺在笑:“又是恶作剧?都跟你说了,别挑这种一顺的号码,人家不骚扰你骚扰谁?”
容晨似乎也有些迟疑:“似乎是个座机号码……”
“座机?那就是公用电话了。肯定是恶作剧。那些小孩子最讨厌,专门在电话亭打这种骚扰电话……手机给我,让我来。”
江寒的神都没回过来,那边就传来霍定恺清晰的声音:“别再打过来了,听见了么?再敢捣乱,就把你关起来!”
江寒通的一下挂掉电话,他抓着电话亭的玻璃边缘,只觉得额头一层层的渗着冷汗!
他的双腿软得像棉花,几乎无法站住,只得慢慢蹲下来。
他抱着头,耳畔还在回响霍定恺的声音。
再敢捣乱,就把你关起来!
熟悉的阴影像沉重的巨石,轰然一声从天而降,快要把他压垮了!
江寒觉得上不来气,他急促紊乱地喘息着,他的心像疯了一样在腔子里狂跳,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回家,要赶紧逃回去,他受不了了!
……但是,容晨那边又该怎么办?
然而渐渐的,江寒的神色开始起变化,冷漠乖张,渐渐占据了他的脸,下一分钟,他扶着墙壁,支撑着爬起来,向公交车站走去。
他不想再打电话给容晨了,萧竟究竟想做什么,他也不关心了。
这一切,其实都和他无关,对么?
萧竟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容晨不是普通人,他有强大的家族,有手下有亲人,走哪儿都跟着一群忠犬一样的下属,一个电话能指挥警察总长,所以他还怕什么呢?而且霍定恺肯定天天和他在一块儿……
自己又何必替他操心!
江寒觉得,自己在慢慢变成一块铁,冰冷的生铁,它会锈迹斑斑,颜色发黑,但不会溶化,也不会扭曲,更不会受伤害。它不再在乎别人,也不在乎这个世界,因为它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就在萧竟打电话过来的一周之后,某个上午,江寒刚进办公室,就接到了司徒明徵的电话。
“什么事儿啊一大早的打电话?”他笑道,“这才离开家多久……”
“江寒,出大事了。”十分罕见,司徒的声音竟然显得分外紧张。
江寒一愣:“怎么了?”
“霍定恺……身中多枪,此刻正在医院急救。”
“什么?!”江寒差点从椅子里跌出来!
“还有一件事。”司徒明徵停了停,“容晨死了,他和萧竟一起从工地的高楼摔了下来,俩人当场殒命。”
第151章 第 151 章
江寒离开玫瑰园后,霍定恺叫人把房间的东西都扔掉,然后重新粉刷装修。
他那种语气,倒像是终于完结了一桩心事。
容庭气不过,又跑来骂他,霍定恺却是一副死脸皮的样子,他说,还骂什么呢?人都走了,这结果不正是容庭所期望的么?
“我期望的是这种结果么?!”容庭暴怒,像恨不得吃了霍定恺,“梁安久你可以说他本性不好,自食其果,江寒的性格难道还不够好么?这么顺从听话的孩子,都能被你给逼成这样,你有没有过一丝的反省啊?!”
“难道是我的错么?”霍定恺冷冷道,“是我叫他变成酒鬼的啊?”
容庭气急,最后丢下一句:“我看你就是欠收拾!早晚得有人来收拾你!”
江寒被司徒明徵带走的事,容晨也知道了,他问霍定恺,当初他不是答应了自己,要好好对江寒的么?为什么最后闹成这样?
“我是答应过你,好好对他,但前提是他保持清醒和正常。”霍定恺淡淡地说,“我可没打算好好对一个疯子酒鬼。你有没有见过他发疯骂人砸东西的样子?难道我是精神科医生么?”
除了霍定恺自己,他和江寒分手的事,没有一个人感到高兴,高建业后来按捺不住,悄悄去打探了一下江寒的近况,回来之后他非常沮丧,和苏锦纶说,江寒在霍定恺身边呆了五年,就这么被司徒垣的儿子给牵走了,这是凭什么呢?
“但凡四爷当初稍微有点儿耐心,稍微柔和一点,如今也不至于弄成这样啊!”他愤愤道,“结果倒好,被司徒家的儿子给捡了便宜!”
苏锦纶却没有附和他的话,他叹了口气。
“你也别气了。俩人没缘分,早点分开不是坏事,要不是司徒那小子赶过来,按照四爷这脾气,江寒就得死在那屋子里。”
他这么一说,高建业更加沮丧。
“我就说这屋子风水不好,带进来的一个两个,最后全都落得一样的下场。再这么下去,就算来第三个,我也不看好。”
苏锦纶慢慢喝着茶,他摇摇头:“不是风水问题,四爷命犯孤星,老太爷当年不是给他算过么?他还到处找人给四爷改命……看来人的命格,真是改不了的。”
高建业听苏锦纶这么一说,不由伤感起来,他喃喃道:“可他不能一辈子这么下去呀,再过几年,咱这些老伙计都不中用了。到时候难道要让四爷一个人坐在这空屋子里?”
这问题,苏锦纶也答不上来。
但是霍定恺丝毫懊悔都没有表现出来,就好像,江寒不在了,他反倒轻松起来。他和安嫂说,别墅里,凡是江寒的东西,一律收拾收拾扔掉,一件也不留。
“杂物太多,看着就觉得脏乱。”他淡淡地说,“该扔的全都扔掉,原先是什么样,现在就恢复成什么样。”
安嫂却有些不舍,她和江寒相处了五年,其实心里是挺喜欢这个善解人意的小伙子的。现在霍定恺一说分手,就要把人家的东西都扔出去,安嫂想想就觉得难过。但是主人的命令,她又不敢不遵从,所以一面慢慢收拾,一面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