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人对此唏嘘不已。尤其是当年那些骂过容晨、恨他“叛离”盛铖的人,因为谁也没想到,容晨真正的意图竟然是扳倒任祖年,给盛铖扫清最后的阻碍。他虽然死了,却为他的四哥做成了一件最了不得的事情。从此以后,霍定恺再也不用担忧来自任祖年的威胁了。
也有人私底下说,搞不好这就是霍定恺和容晨兄弟俩安排的一场戏,霍定恺其实是知道容晨真正用意的,他放弟弟离开盛铖,闹出兄弟不合的既成事实,就是为了迷惑任祖年。
然而像江寒这几个少数人,心里却非常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对霍定恺而言,他是宁可被任祖年给害死,也不愿意此生失去容晨。
霍定恺于事发后一个月出院,院方本来不肯同意,因为他伤得太重,没可能这么快就痊愈。但是霍定恺根本不听医生的规劝。
他回玫瑰园休息了两天,就独自去了容家的老宅子。谁也不知道他和容晨的父亲说了什么,女佣只能听见房间传出的隐约哭声。
然而除了养父,霍定恺谁也不肯见,他不准容庭上门探望,也叫容霁别过来,他说他不想见他们俩。
他在电话里和容庭说,他那么讨厌容晨,现在容晨死了,他总算称心如意了,所以用不着假惺惺跑过来安慰他。
容庭没有发火,他知道霍定恺正面临身心的双重打击,所以说什么出格的话都有可能,他只叹了口气,说,定恺,我也是小晨的哥哥啊。
“你到现在才想起这一点么?”霍定恺冷冷道,“只可惜记起得太迟了。”
容庭哑声说:“你别这样……你以为他出事,我和大哥就不难过么?大哥的嗓子都哭哑了。”
霍定恺握着电话,良久不出声。
“可是人已经不在了,我们这些活着的,再难过再生气也是徒劳,”容庭说,“张主任打电话给我说,你非要提前出院,他怎么都拦不住,他说你眼下的情况还不稳定,伤都还没好。定恺,你那么着急干什么?我问了郝林,盛铖那边运转还算正常,你可以继续休息……”
“我已经不想休息了。”霍定恺冷冷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再浪费时间,放任某些人继续逍遥。”
容庭听得心里一惊,他赶忙问:“你还想干什么啊?定恺,萧竟已经死了!”
“还有好些人没死呢,”霍定恺淡淡地说,“二哥,你难道看不见么?这世上该死却未死的人,还有很多呢。”
然后他咣当挂了电话。
容庭听了霍定恺这番话,心里非常不安,他思来想去,又给容霁打电话,把霍定恺说的那些古怪的话说给容霁听。
“大哥,他是不是疯了?”容庭紧张地说,“定恺到底要干什么呀!”
容霁说,你还听不出来?定恺想复仇。
“他还复什么仇呢?”容庭不明白,“萧竟已经死了呀!”
“事儿在他这儿还没完呢,让他什么都不做,那是不可能的。”容霁说,“他亲眼目睹了小晨的死,但是小晨的葬礼,他没参加,各路亲戚他也没见,这个完结的过程被他错过去了,在定恺心里,事情是不完整的,缺了一块,他接受不了现实,他缺一个ending,可是没人能给他这个ending。所以他得自己动手。”
容庭听得半懂不懂,他不由问:“那他到底打算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容霁叹了口气,“但如果我猜得没错,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开始了。”
第153章 第 153 章
容霁说得一点都没错,很快,所有人都知道霍定恺要干什么了。
他开始全力打击那些和任祖年有关的企业和官僚。
在霍定恺眼中,任祖年最大的罪恶并非是受贿这之类官方说法,而是当初提拔了萧竟。如果不是他给萧竟这么良好的机会,萧竟不会飞黄腾达,来到他不该来的地方,是任祖年帮他积蓄了多年的力量,间接帮助他杀了容晨。
所以,任祖年罪无可恕,而那些与之有关,常年受他庇护的人,同样也不无辜,他们全都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仿佛一夜之间,和任祖年有关的那些企业,日子顿时变得不好过起来,本来任祖年入狱对他们就有影响,但官方的调查力度主要围绕任祖年本身,“株连九族”这种事,检察院是不会干的。
然而检察院不干,霍定恺却干得很欢,为了报复这些企业,他几乎无所不用其极,掐断人家的资金链,取消已经签好的订单,媒体突然追查质量问题,内部反水告黑状……什么手段厉害他就用什么手段,实在没什么漏洞的,比如一家著名的建材企业,没头没脑的,忽然在京的总部被消防部门查出安全问题,仓库立即查封修缮,不达标就不能使用,物流也不得不跟着停了下来。
如果企业负责人和任祖年来往密切,那更完蛋了,过不了两天,有关此人信誉方面的劣迹准保曝光,接下来工商税务各个相关部门统统找上门,不把人逼得焦头烂额他不罢休。
至于和任祖年有关的官僚,哪怕没有牵连到他的案子里,仅仅只是当初站队站在老家伙那边,霍定恺也不肯放过,其中一个最招摇的,天天叫嚣自己身家清白,和任祖年一点关系都没有,结果没两天就被抓住在酒店嫖/娼,而且还被拍下了录像,撒得网络上到处都是。
无论是官员还是商人,只要和任祖年有关,霍定恺统统找上了茬,轻则破财或调查,重则破产或双规,有人开玩笑说,纪检人员都不用自己努力,只消往兜里揣好手铐,接下来,一路跟着霍定恺就行了。
一时间,整个商界和官场被这位地产皇帝给闹得人仰马翻,盛铖进入了暴走阶段,霍定恺又有权又有钱,容家霍家两边的势力都被他一个人给用上了,就连与此无关的,也被他给害得苦不堪言。
就这样,他还嫌不够,接着又扩大了打击范围,只要不是站在盛铖这边,不像姚致敏这种界限绝对清楚的,只要当初态度稍微有些暧昧,或者选择中立的,也被他列入了打击对象中。于是这些做了错误选择的倒霉家伙,甚至包括因为迟钝、站队站得稍慢了点的可怜蛋们,就如秋后的衰草,被冷酷的镰刀给毫不留情地刈割着,无论发出怎样惨烈的哀嚎,也不能挽回他们凄惨的命运……
手持这镰刀的黑衣死神,就是霍定恺。
盛铖疯了,霍定恺,也疯了。
并非所有人都对这场腥风血雨一言不发。尤其那些老人们,这些人年高资深,和霍定恺的父亲以及容晨的父亲都有往来,原本他们同情容晨的遭遇,知道霍定恺内心有怨恨要发泄,所以一开始都还不作声。
但是时间一长,连他们也受不了了,因为谁也没料到,整个局面竟被霍定恺一个人给搅了个天翻地覆,再这样下去,局势会严重失控,大家都会被这辆惊了的马车给拽下悬崖……
他们想阻止霍定恺的行动,但霍家那边出不来人,自从叔公和他父亲过世,如今霍定恺就是霍家的家长,他说话没人敢反驳。容家这边就更不好劝,至于一般人,开口的资格都没有。
于是有些人就拜托与之交好的姚致敏,希望他能劝劝霍定恺,不要再做这种无差别的大面积打击了。
可是没有用,来盛铖当说客的姚致敏被霍定恺泼了一身的热茶,他气得踹了一脚总裁办公室的门,转头走了。
包括郝林,在一次尝试着劝阻后,却得到了“如果想离开盛铖,我不拦你”这样的回答,因此也不再出声。
然而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霍定恺把能得罪的全都得罪光了,他不惜成本报复着本来毫无必要报复的对象,他把与之有关的所有人的生活,变成了一团乱麻。
得有人阻止这个疯子!
最终,这个不可能的任务,落在了容霁的头上。
何益知道后,对容霁说,霍定恺不会肯见他的。
“他不见也得见,他非得见不可。”容霁说,“再这么下去,我就得再失去一个弟弟了。”
何益明白容霁的意思,霍定恺最近的行为已经犯了众怒,先前大家是看在逝者的面子上容忍他,但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如果霍定恺再不收手,那么等待着他的将是所有人的联合打击,到时候盛铖就将成为众矢之的,董事会将迫于压力请他离职,霍定恺的职业生涯肯定也会迅速结束。
于是容霁打电话给霍定恺,说,想过来盛铖和他好好谈谈。
“谈什么?”霍定恺冷冷道,“我觉得没什么好谈的。”
“我觉得非常有必要谈一谈。”容霁在电话里坚持,“如果不许我来盛铖,那么我去玫瑰园,我把窗子砸烂,也得爬进去。”
霍定恺在沉默了两秒之后,终于说:“你过来吧。”
下午三点,容霁到了盛铖。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霍定恺样子没怎么变,单单就是瘦了很多,以及脸色苍白了很多。他穿着一身深黑的套装。
事情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他还在穿黑衣。
改变最大的,是他的眼睛。那双深色的眸子里,从前在无事时,会微微泛起懒散平和的笑意,但是如今,那笑意早已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刺目的冰冷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