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焦急,同时觉得惊慌。
他吓到他了?因为他拥抱他的关系?还是他知道了?有谁告诉那个爱他的男孩关于他的过去,所以男孩改变主意,不再喜欢他了?
这时候天空降起了大雨,他回警卫室换了衣服,继续寻找那个男孩的踪迹。
他从教室外找到教室里,从走廊头找到走廊尾,最后找进了厕所里,他以为他的男孩在里头躲雨,但是没有,里头空荡荡的,他的心头也像踩空了一样,著不了力。
他忽然没有力气再找人,他在厕间的马桶下坐下来,点了烟,任由尼古丁和焦油的味道将他的思绪淹没。
直到厕所门口再次有了声音,他才惊醒过来。有什么像他一样闯进厕所里来,但那个人却不是他所等待的,愿意爱他的男孩,而是另一个他记不得名字的同事。
接下来的事情,在他的记忆里都很模糊,像一场梦那样。
他记得在梦里,隔壁厕所里传来男人的喘息声,是以往他熟悉的那种。
他记得在梦里,门外传来孩子的惊叫声,是他等待的那个男孩。
他记得在梦里,他听见那个男孩说了一声:你在做什么,好恶心喔!他分不清楚这句话的对象究竟是谁。
他记得在梦里,他看见那个叫小信的男孩昏倒在地上,那个唯一说过要爱他,如今却到处躲著他、还说他恶心的孩子。
他搂住他的身体,像那天一样紧紧拥抱住他,他流著眼泪、他亲吻他的脸颊。他的父亲说过爱他,所以给了他那些东西,要将他从世上带走。而他也说过爱这个孩子,所以他把那些东西再交给这个孩子,让他跟自己一起走,应该不为过吧?
他记得在梦里,小信清醒过来一次,对他在他身上施加的爱感到惊慌。但他搂住他,像那天一样,紧紧地拥抱住他的肩膀。
“不要怕。”他在小信耳边说:“我是因为爱你,所以才对你做这种事。”
他记得在梦里,小信大哭、因为疼痛而喊叫,因为他的暴行血流满地。但那孩子终究没有反抗他,直到和他一样坠入梦中。
他却从梦里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何处。
他忽然感到恐怖,像所有犯了罪的人一样惊慌失措。他用水洗了那个男孩的身体,却洗不清地上的血迹,他用布擦拭了每一个自己触碰过的地方,抬头却发现厕所门口架著监视摄影机,像上帝的眼睛一样,钜细靡遗地将他的罪行尽纳眼底。
他马上想冲去警卫室,监视录影器的存档电脑就在那里,他清楚得很,他得去删除一切对他不利的纪录。
但当他终于有机会赶在警察之前,检视那些档案时,却发现一件惊人的事情。
监视录影画面中,没有他离开厕所的纪录。
他惊疑不定,再检视了一次画面,发觉真的什么也没有,让他几乎要以为方才发生的一切真的是一场梦。
直到他终于发现这是为什么。他开始笑,大笑,笑得眼泪直流。
上帝漏未将他的影像纳入他的法眼中。
上帝放过了他,原谅他因为爱而犯下的罪行。
敬爱的检察官大人,您知道吗?那孩子在那瞬间理解了,这一切必定都是上帝的旨意,从一开始,上帝带走他的父亲那瞬间,这一切就早已注定,他失去父亲是命运,找寻父亲是命运,在这里遇上另一个自己是命运,在这里成为另一个孩子的父亲是命运。
而他将父亲给予他的爱,再给予另一个孩子,也是命运。
那个孩子的故事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很抱歉耗费检察官大人这么长的时间。
我想检察官大人现在最迫切想知道的,应该是那孩子现在的下落吧!但很抱歉我也无可奉告,那孩子自知罪孽深重,而这样重大的罪,不该交由无用的国家法律来制裁。
航空邮件总是很缓慢,检察官大人收到这封信时,那个坏孩子已经不在人世了也说不一定,他会躺在廉价旅馆充满煤味的床上,床下散落著用过再捡来用的保险套,倚靠著窗,在因为年久失修而昏黄的灯光下,孤孤单单地一个人死去。
希望这封信能稍微缓解检察官大人的烦恼,既然您是位正直富责任感的检察官的话,一定能理解这封信的用意。
以及,如果可以的话,请代替那孩子……’
信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聿律看最后一句话写在这张纸的三分之二,后面似乎还打算著墨些什么,但终究没有继续写下去,也没有署名。
聿律不清楚那是这个写信的人忽然不想写了,还是没有能力写下去了。
“这封信,果然是……”
纪岚迟疑地抬起头,他似乎比聿律来得更震慑,把信搁下好半晌才出声。
“……那个叫陆行的警卫,寄来的吗?”
“信件没有署名,我们也无法从寄件地址推知寄件人的姓名。”
艾庭一如往常严格,聿律看他低下了头,用两手姆指压住了太阳穴。“老实说,如果只发现仙人掌上的不明血迹,或是单单只有这封信,我都不会轻易改变我的想法。”
他忽然嘲讽似地一笑,“人们总是期望戏剧化的故事,天大的冤案、逆转的审判,原本以为好人的人其实是坏人,原本被认定是凶手的人其实是无辜的。但我必须说,我当了检察官这么多年,这种事情从来很少发生。”
“被认为是坏人的人,通常到法庭上也只是证明他更坏而已。在侦查时觉得可能无辜的人,一般在调查证据后也只是更清楚他没做这档事。至少我在这个岗位二十多年,从没遇过像这个案子这样曲折荒谬的事。”
聿律其实颇能理解艾庭的意思,大多数的刑事案件里,通常都是在侦查阶段就一翻两瞪眼,被告光看前科就知道是他干的,剩下的只是要不要跟法官拗减刑问题。
许多人不理解律师为何总是要为坏人辩护,但事实上是律师不为坏人辩护,他就没生意做了。
“我想不只你们,不少人大概都觉得,我是因为我女儿的缘故,才选择当检察官,才选择站在这里,将每一个强暴犯送进监狱。也因此我比其他检座来得更偏激,不择手段也要把强暴犯逼上绝路,阎王爷什么的。”
艾庭自嘲地扬了扬唇角,纪岚张开口像要说些什么,但艾庭像在法庭上一样,没有给纪岚插口的机会。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至少不全是这样。你们只看见这个案子,但我看见更多的是,明明被性侵害到数度寻死,有的甚至是长期、反覆地被欺凌,却还不敢出声求救的被害人。不少被告还是被害人的至亲之人,有些被害人即使到了法庭上,都还会哭著回护那些曾经像禽兽一样对待她的人。”
“艾检察官……”纪岚唤了一声,艾庭微微阖起了眼帘。
“连被害人也不愿意站在我们这边,这种事除了我能做,还有谁能?”
艾庭的语气略显激动,“许多被告被判处有罪之后好几年,被害人才写信感谢我,说当年她以为没有那个禽兽父亲她会活不下去,但她的父亲入狱后,她才知道原来她的人生,还可以有这么多新的选择。”
他啜了口手里的咖啡,好像想藉此让自己冷静一些。
“但也许你们说的也没错,或许是看了太多无可救药的坏人,你应该也听过关于我的传闻吧!纪律师,至今为止我所起诉的被告,没有被法院判处无罪过。这让我不知不觉眼界变得狭隘,忘记站在的我面前的这个被告,可能是无罪的这个选项。”
艾庭从椅子上直起身来,舒了舒僵硬的五指。在法庭上一向宽阔硬挺的双肩,如今却显得有些疲惫。
“我今天请你们过来,只是想跟你们说,这个案子,如果法官最后的决定是无罪,我不会上诉。”
他说道,聿律有些意外地看向他,要知道检察官一但起诉被告,背负的责任并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一但被告最终被判无罪,检察官也会遭到一定程度的行政惩处。非但只是考绩受影响,特别是在被告已经被羁押的情形,很可能还有冤狱赔偿的问题。
也因此遇到被告被判无罪的情形,很少有检察官不上诉的。即使在审判中已经逐渐认知到自己的举证很可能有问题,为了面子为了未来通常也会上诉到底。
“相反的,如果这个案子,法官判决叶常有罪的话,我会主动上诉,检察官是可以为了被告的利益而上诉的。”
艾庭的眼睛直视著纪岚。“我会上诉到最后,直到叶常获得无罪判决为止。”
他润了润唇,又说:“我也会尽我的全力,找到那个写信的家伙。我们对流亡海外的人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先前因为他是证人,没办法大动干戈的找人。这一次我会把他列为嫌疑人,只要他还剩一口气,我都会把他提到法庭里来,让他接受应得的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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