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岚回忆似地说著。
“结果前辈就忽然拍桌站起来,从傅柯的性史一路讲到什么美国烟草税的改革策略,东拉西扯地讲了一堆,好像足足讲了有一个小时左右吧!我记得前辈最后还看著那些人讲了什么:‘所以我认为,会问出这种欠缺认知问题的人,本身的智商连非州的食人鱼都不如。’之类的话,后来那群学长就灰头土脸地逃走了。”
纪岚笑起来,宛如烛光。
“那时候我看著前辈说话的样子,就想:啊,这个人真厉害呢,好像光一样。”
聿律怔怔地听著,纪岚又说:“后来前辈早我一步回国,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前辈了,没想到在律师公会的岁末宴上又碰见前辈,那时候前辈已经早我执业五年了。”
纪岚悠悠地啜了口酒。
“从那时候开始,前辈在我眼里就一直是‘前辈’了。我无法直呼前辈名字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前辈在我眼里,太过耀眼了吧!”
“但、但是一开始合作这案子时,你还对我很冷淡……”
聿律还在震慑后的发懵中,语句也不成逻辑。
纪岚倒是怔了一下,“冷淡?啊……我常被人说看起来很冷漠的样子,纪泽也是这样说。大概是从小被父亲这样教育,他告诉我们纪家的人往后都是要做大事的,在上位的人要是情感太外露的话,容易被人轻视。我从小就习惯不管再生气难过,心里有什么事,脸上都不会表现出来,或许是因为这样,前辈才觉得我冷漠吧!”
聿律愣在那里,纪岚啜了口酒,又说:“而且说到冷漠,前辈不也是一样吗?忽冷忽热的,兴起的时候对人热络得要命,好不容易觉得快要了解前辈了,前辈却又主动躲开,装作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让人想更亲近一点却不得其法。”
聿律有些意外,仔细回想这些日子以来他和纪岚的相处状况,好像还真是这样。
“但、但你也是会忽然不理人……”聿律像个小孩子般抱怨。
“前辈是说在你家遇到Ricky那次吗?我已经道过歉了,那是我不好,而且后来我不是跟前辈解释过了吗?哪能算忽然不理人。”纪岚也难得振振有辞地反驳了。
“谁叫你总是一副随时准备打人枪的样子,我是电线杆,当然不敢抱太多希望……”
聿律委屈地说,纪岚更加一怔。
“打枪?那是什么?”
他眨眨眼,随即又正色,“前辈是说害怕被我拒绝,所以才这么冷漠吗?但我从来没有要拒绝前辈的意思啊!我一直想和前辈做朋友,我和许多律师合作过,但从来不会私底下和他们去喝酒,更别提邀请他们来家里,除了前辈。”
聿律越听越是怔愣,所以说全是自己的问题吗?大概是曾经被Sam这样不冷不热地拒绝过,那份伤太重太深,以聿律发现自己总是在胜负结果出来以前,就先转身躲进棉被把眼睛鼻子耳朵捂起来了。
就像以前考国考,聿律从来就不敢看榜单,总是等著朋友同学打电话来道喜,聿律才敢从棉被里慢慢钻出来。
他看著纪岚,却发现他唇抵著酒杯缘侧,竟似在笑。
“我还是第一次跟人说这些事。”他喃喃说著。
“什么事?”聿律怔了下。
“很多事。”纪岚悠悠地说,他啜了口酒,又抿唇笑起来,“原来如此,前辈一直觉得我很冷淡啊……”
聿律的心脏砰砰乱跳著。纪岚手中的调酒饮了一半,看起来不像醉的样子。他可以当这话是纪岚在自由意志下吐露的,而不是酒后心神丧失的胡话。
而他知道,纪岚这个人从来不开玩笑。
前辈很耀眼,像光一样。
我从来没有要拒绝前辈的意思。
聿律不自觉凑过去,捱到纪岚的座椅旁边,包厢很宁静,聿律对这家店算得上熟,知道订这一间要多少钱。虽然对纪家而言那数字可能只是零头,通常如果不是要做些掩人耳目的事,一般人绝不会花这种冤枉钱。
聿律转身面对著他,伸手取下他的高脚杯,把它搁到一旁。纪岚怔了一下,聿律便膝行上沙发,用掌心压住纪岚身后柔软的天鹅绒,把纪岚困在自己的视线下。
“刚才那些话。”他启唇,嗓音紧绷而沙哑,“我可以当作是你跟我告白吗?”
他看著身下惶恐的青年,“你喜欢我吗,小纪岚?”
聿律也知道自己问得太急躁。笨蛋!人家只说你像光而已,又没有说喜欢你!你会和光上床吗?你看过谁和家里手电筒做爱吗?
但他实在按捺不住,纪岚说的对,他太容易阵前退缩了,就算会马上回家乡结婚也无妨,他想勇敢一次。
“前辈……”纪岚又一如往常,不知所措时就唤他的称谓。
聿律也不再客气,他想起纪化那些近乎诱惑的话,像伊甸园的蛇,引导著聿律倾身向前,捉住纪岚的下颚,他单膝跪在沙发上,一手还撑著身后的墙。
纪岚就坐在他臂弯里,聿律低头吻他,纪岚也没有躲,或许是无处可躲,但聿律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整个人压上沙发,纪岚的手仿佛不知该往哪摆,在空中虚舞了一下,最终紧紧地贴在身后的沙发上。聿律吻了一次,犹嫌不足,唇瓣在纪岚的颈侧上滑了一下,又一次吻上那张紧抿的唇,将它撬开。
唇舌交接时隐隐尝得到酒味,聿律把它们全都纳为己有。
眼前的青年像是第一次和人舌吻般,舌头僵硬笨拙得令人心疼。聿律几乎跨坐在他身上,他捧住纪岚的颊,凑到他耳边,“把嘴唇打开,纪岚。”他喘息著说。
纪岚像是中了什么魔咒一般,竟真的依言张开唇。聿律很快趁虚而入,把眼前的青年吻得七荤八素,唾液顺著纪岚的唇瓣淌下,聿律伸指将他抹去,顺势拿下了纪岚的眼镜,那张清俊削瘦的脸映入眼帘时,纪岚却忽然有了反应。
“不、不行……”纪岚像是大梦初醒似的,从沙发上直起身来,“前辈……”
聿律好不容易鸭子飞进锅里,怎么容得他插翅乱飞,他把纪岚压回沙发上,亲吻他的耳壳,“没什么不行的,你放轻松。”他讨好似地用唇蹭著他的颊,朝纪岚的颈窝呵气,纪岚的颊上一下子通红。
聿律的欲望已经窜到了顶端,脑袋里全是嗡嗡的耳鸣声,他伸手摸向纪岚的休闲裤头,顺著松紧带摸进了里头,一路抚下青年的大腿。
“不行,前辈,真的不行……”纪岚像是忍耐到了顶端,他捋住聿律的手腕,让他无法再跃雷池一步,闪身退往沙发的另一端。聿律的手仍旧压在沙发背上,肺部还有些缺氧,但他看得出来纪岚是真心拒绝他,不是欲迎还拒。
但聿律的脑子还忽冷忽热,轰隆隆地无法顺利运作。
“为什么不行?”他喘息著问,还不肯放弃,“你并不讨厌和我接吻,对吗?”
纪岚单薄的肩微震了一下,聿律本来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眼前的青年还真的开始脸红了。聿律越发觉得纪化那些胡言乱语或许真有几分道理。
“我碰触你,你不觉得讨厌,我吻你,你不觉得讨厌。”
聿律厚脸皮地引导著,“而我想你并不是允许每个人都对你这么做,只有我而已。这就代表小纪岚你不讨厌我,甚至有点喜欢我,和喜欢的人做那种事,是天经地义的事,至少对我而言是很自然的事。”
纪岚仍旧摇著头,“不是的,我确实不讨厌前辈,但我不能……”
聿律有些气恼了,“不能什么?不能和人上床?还是不能和我上床?”
纪岚咬住了唇,似乎拒绝回答这种下流的问题。聿律的脑子里全是熔岩,思考能力退化到史前人类的阶段,他脱口而出:
“是因为小时候留下的阴影?因为你被一个恶心的男人猥亵过,所以就把全天下的人都当成那样了?纪岚,你总不能逃避一辈子。”
纪岚蓦地抬起头,似乎很惊讶这种话会出自聿律之口。聿律多少也有点后悔,但他看得出来,纪岚和小信一样、和他一样,心底深处有根硬刺,但因为从没有人敢伸手进去拔,就连纪岚本人也不曾尝试。
所以他就一直在那里,腐烂生根,终至腐蚀了这个青年一生的感情。
“不是这样……”纪岚嘶哑地出了点声,脸色苍白如纸。
聿律有些不忍心,几乎就要就此放弃,把这个发著抖的孩子搂进怀里,拍拍他的头,对他说声:“没事了,不要怕,小绿哥哥在这里。”
但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二十多年前,纪岚的家人、警察、法院、社工,这些人早已这么做过,他们选择了成人认为最能抚慰一个九岁孩童的方式,而把真正的问题留在黑暗里,留在这个青年的心底。
就像小信、就像艾草的姊姊需要的,从来不是一句“真可怜啊,那凶手真是太过份了!”悲剧总会终结,伤害需要治愈,被害人不能永远是被害人,他们需要的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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