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养心脏发紧,杯子差点从手中滑落。
她觉得自己完了。
所有心思正在一点点地剥开,暴露在刘稚面前。
结合起过去的事情,刘稚铁定要从这里搬出去,然后与她断绝一切联系,就像高中那样。
想到这些,孟养眼眶酸涩起来,她轻轻嗯了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刘稚张着的手指蜷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孟养。”刘稚揉着眉心,“我们之间……”
刘稚叹息,继续道:“我们之间……不应该这样。”
整个世界都静默了,孟养似乎能听到客厅里钟摆的滴答声。
“应该哪样。”孟养抬眸,看着刘稚,“我们之间应该哪样?”
刘稚的手臂撑在膝盖上,揉着太阳穴。
她现在头痛欲裂。
“再像高中那样吗?”孟养哽了一声,“老死不相往来?”
“刘稚……”孟养眼眶泛红,她掩面,不再看她。
“你要搬走了吗?”
刘稚心脏钝痛。
孟养带着哭腔的这句话,像是在她心脏上扎开了小孔,血液正在汩汩流出。
记忆里有道相同的声音。
“你要搬走了吗?”
十六岁的孟养仰望着刘稚,泪水在眼眶种打转。
刘稚别过脸,不敢看她。
“你不喜欢和我同桌吗?”孟养哽咽道,“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直接说,我改。”
“没有。”刘稚闷声道,“我想坐到前面去。”
“你骗人。”孟养往后退了些,把自己的桌子和刘稚的拉开。
僵持了片刻,孟养道:“你搬走吧。”
……
她们之间似乎一直是这样。
两个相互喜欢的人,都在努力维持平衡。
这个一旦平衡被打破,天枰就倾斜向了一侧,精心维系的一切都会崩盘。
孟养独自疗伤,刘稚微缩躲避。
她们的感情每一次都枯死在萌发后。
“我想安静一会,我头痛的厉害。”刘稚睁开了眼睛。
奶团好像能理解她的情绪,靠着她的脚踝,蹭了蹭。
孟养的眼睛灰暗了下去,没有做任何回答。
她好难过。
第22章 郁闷
刘稚曾经看到这样一句话——“亲手把你推开的人,或许更渴望你留下。”
她亲手推开孟养,其实更想让她留下。
这一切源于根植心底的自卑。
自卑可以使人怯懦,也可以使人学会伪装。
旁人眼里的刘稚是个长相突出,气质拔俗,干练沉着的神外医生。
只有刘稚知道,自己其实是个怯懦内向的人。
正因为怯懦,所以怕犯错,对待一切都小心谨慎;正因为内向,所以不善与人交往,久而久之就成了淡漠。
刘稚把所有的喜欢都藏在心底,只因为对孟养足够珍惜。
她觉得自己配不上孟养的喜欢——无论是家世还是为人。
早在打通合租室友电话那次,刘稚就隐隐觉察出不对劲。
理智告诉她远离,可压抑心底的喜欢催着她继续前进。
她以巧合为借口一遍又一遍麻痹自己,心安理得地享受孟养给予的安宁。
刘稚仰躺在床上,想起了很多事。
高中时代,从首都过来的孟养租住在学校附近的电梯房,刘稚住在大厦掩映下的旧式楼梯房。
孟养的母亲知性优雅,待人和善,她的母亲庸俗市侩,天天抱怨高涨的物价。
孟养阳光开朗,走到哪里都不缺朋友,而她沉闷阴鸷,早就没了少年人的朝气。
别人评价孟养,表达赞美的形容词能说一大串,到了刘稚这里,就只剩下个“老成”。
少年老成。
孟养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她把对刘稚的喜欢全写在脸上,再加上情窦初开的少年人特有的纯真催化,孟养终于小心翼翼地向刘稚表达了爱意。
刘稚反应非常敏感,她先是欣喜,接着内心升腾起了浓重的自卑感。
有时候被一个优秀的人喜欢,也是种负担。
涉世未深的刘稚处理事情来没有那么圆滑,她采取了最笨的方法——装傻充愣,迅速逃避。
孟养转走的那天,全班同学都写了送别信,唯独刘稚一人没送。
她立在楼梯转角处,捏着自己的临别赠言,目送孟养的背影远去。
……
从白天到夜晚,刘稚的脑袋一片混沌。
她设想了很多结局,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大年初二,刘稚吞了止痛药,提早了一个多小时去附院。
她明显觉得今天的自己力不从心,处理事情很不在状态。
工作间隙,刘稚用冷水冲了好几次脸。强迫自己驱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忙碌能让刘稚短时间忘记生活里的糟心事,她把自己的时间填的满满当当,把从前分给实习医生的事情也包干了。
同一时刻的孟养,抱着枕头枯坐在床边。目光暗淡,心情低落。
毛孩子们饿着肚子坐在她脚边,眼巴巴的等午饭。
直到奶团喵呜了一声,孟养的眼睛才恢复了些神韵。
孟养终于站起身,走出了卧室。
家里静悄悄的,好像从来只有她一个人。
摆好猫粮,孟养去洗漱。
盥洗台上刘稚的漱口杯子放在角落里,孟养看着,情绪又上来了。
刘稚不在家,孟养连煮饭的兴致都失去了。她回到卧室,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片刻后,她翻身,把自己闷在被子里。
孟养越想越委屈。
有时候她也很想打醒自己。
刘稚明明不喜欢她,她却一味强求。
所有的感情只有双向奔赴才有意义。一厢情愿在某种意义上只是种无效付出。即便成功了,也不会长久。
道理她都懂,可是孟养一见到刘稚,心都会跟着飘走。再多的自戒都成了泡影,飘着飘着就破了。
孟养丧了一上午,最终决定骑着单车出门散心。
今天天气不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孟养吹着风,心情稍微好了些。
沿着上班这条路骑单车,熟悉的风景映入眼帘。
和刘稚一起去的面包房,和刘稚一起走过的斑马线,和刘稚一起穿过的巷道……
心情刚见好转的孟养又郁闷了,她调转车头,直接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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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亲手把你推开的人,或许更渴望你留下。”这句非原创,我没找到出处,第一次见到是在网易云一条评论下边。
过渡放缓节奏的章节,新章正在码orz
第23章 临别
孟养蹬着共享单车踏上回程的路,到家时接近饭点。往常这个时候,她已经拎着保温罐往附院去了。
今天,孟养喂饱了三个毛孩子就回了房间。
房间里没开灯,孟养在被子里闷了会儿,坐起身,拉开了窗帘。
城市的夜景很美妙。从窗口眺望,霓虹灯点亮的道路无比绚烂。
孟养趴在窗台上,吹着冷风,心里空荡荡的。
她第一次觉得家里是这么空旷寂寥。
南锦御苑离首医附院很近,从这里望去,“急救中心”四个红字清晰可见。
孟养凝视着这四个红字,鼻子被冻得通红。
大年初二,年味还未淡去,附院却忙得像打仗。
刘稚连续站了两三台颅脑手术,肩膀酸到抬起来都困难。
饭点时刘稚还在忙,蒋医生从食堂回来,好奇道:“孟医生今天不来送餐吗?”
刘稚整材料的手顿住了,淡淡道:“她不来。”
“这会儿正好不忙,您快去吃饭。”蒋医生提醒道,“今天伙食还不错。”
“忙完就去。”刘稚搪塞道,“还有一会。”
室内待久了,喉咙又开始干哑。刘稚伸手去摸玻璃罐,打开才意识到秋梨膏早就没了。
她给自己接了杯热水,心情有些烦躁。
刘稚捧着杯子站到窗户边,眺望不远处的南景御苑。
小区每幢楼楼顶都位置都围着一圈装饰灯,就这么望去,挺漂亮的。
热水凉的很快,刘稚回过神再尝时,杯子里已经成凉白开了。
小灵通响了,病区出事了。
刘稚搁下杯子,奔了出去。
咖啡杯搁在窗台上,从黑夜到日出。
刘稚又是一夜未眠。
手术时神经高度紧绷,刘稚感受不到头痛。出手术室不久,她的脑袋就隐隐作痛。
现在离八点还差一个多小时,刘稚回办公室趴了会儿。
头痛愈演愈烈,就像有人在撕扯她的的头皮。
迫不得已,刘稚又吞了一片止痛药。
将近七八点这块,医院喧闹起来。那声音不像是正常情况下该有的,倒像是有人在闹事。
刘稚本不想掺和这些,奈何蒋医生来敲门,向她报告情况。
刘稚去门口探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孟养背着包从一楼大厅走过。
她今天穿着件黑色的衣服,板着张脸,走路带风。
蒋医生也瞧见了,她觉得孟医生温婉的气质被冲淡了许多,就这么看着,倒有几分像刘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