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内氛围凝重,申主任蹙着眉头,盯着创口处。
产妇的血压已经低到了五十,失血已经几千毫升。
妇产科和麻醉科的专家都过来了,气氛一时焦灼。
九点二十分,产妇心脏第二次停跳。监测仪的警报音再次响起。
刘稚背脊全是冷汗,轮了五次心脏按压,检测仪上仍是一条直线。
四分钟过去了,六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
刘稚每次进行心脏按压,脑海里都会不自觉的浮现这位妈妈含着泪握着她的手,指着自己小腹的样子。以及手术室外,那位警官通红的眼眶。
半小时过去了。
产妇呼吸和心跳都停了,血压降为零、瞳孔开始放大。
十点整,章副主任和申主任出了手术室。
他们要向家属说明情况,签订死亡知情书。
十点二十,医生们陆陆续续出了手术室。
刘稚脱了手术服,摘了口罩,在过道里坐了会儿。
产妇的家属没有大声哭闹,放声痛哭。他们在难过之余,还向医生表达了谢意。
刘稚阖上眼,抢救时的场景就会再次浮现。
想到这些,悲痛感就会淹没刘稚。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证死亡。可这次,却是给她感触最深的一次。
在这个阖家团圆的除夕夜,有位丈夫失去了妻子,有个孩子,刚出生就失去了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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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对象
不知道怎么了,刘稚很想哭。
最初是眼眶发涩,喉咙哽的痛,到后来眼泪就决了堤。
刘稚躬着背,双手掩面,保持这个姿势隐忍了片刻,哽咽起来。
抢救失败只是导’火’索,刘稚知道自己这次的崩溃是由多方面因素引起的。
她觉得这样太丢人了,努力克制着自己,用掌心擦拭着眼泪。
忽然,一双手揽住了她。
怀抱是米白色的,带着薰衣草的馨香。
刘稚知道她是谁,就是因为知道,才更不敢抬头。
空旷的廊道里,孟养立着,将刘稚拥入怀抱。
她隔着手术帽,一下又一下摩挲着刘稚的发,心情沉闷。
刘稚的肩膀在微微颤动,压抑的抽泣声让孟养也红了眼眶。
孟养将刘稚抱得更紧,刘稚揪着孟养的衣摆,指节泛白。
大多时候,刘稚将眼泪藏进心底,将懊丧咽回腹中,伪装出淡漠,遮掩住无助。
表面无坚不摧,实际只要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的盔甲就能被卸下。
孟养的怀抱,就是摧毁她防线的最后一击。
不知过了多久,刘稚才恢复了平静。她抬眸,对上了孟养泛红的眼睛。
两个人都没说话,默契地选择不提刚才的事情。
“回去吗?“孟养问刘稚。
刘稚颔首,她不太想说话。
孟养拎着包,跟在她身后。
经过的廊道灯光有些暗,照得刘稚的背影萧索又颓丧。
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已接近尾声,病房里充斥着欢笑声。
孟养打开保温盒,将饺子摆在了刘稚跟前。
“猪肉芹菜馅的,我亲手包的。”孟养从袋子里拿出保鲜袋装着的醋,倒在碟子里,“沾点儿。”
刘稚尝了半个,手心遮着脸,擦掉了眼泪。
孟养搬来另一张椅子,坐在她身边。
“情绪调整好了吗?”
刘稚不答。
“如果实在不舒服,可以跟我讲讲。”说话间孟养眼圈又红了,“你一哭我就想哭。”
“所有事情都闷在心底,太难受了。”孟养哽了哽,“不要一个人撑着。”
刘稚望着孟养,不知该从何说起。
从16岁那年姥姥脑梗,从父母吵翻到所有邻居都来看热闹的那个寒假,还是从她拉着行李箱只身一人来到首都的那个夏天,亦或是除夕夜亲身经历的这次死亡……
顿了很久,刘稚哑声道:“我好累,我好想家。”
孟养听了她的声音,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来。
“熬过这一年,明年回家。”孟养追寻着她的眼睛。
刘稚低低地应了声。
“洗把脸,把衣服换了,我去热下饺子。”孟养柔声道。
刘稚又低低地应了声。
公用微波炉在走廊尽头,孟养调了时间,等着刘稚从洗手池那边出来。
刘稚的眼睛肿了,她冲完冷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底升腾起浓重的疲惫感。
孟养立在门边,敲了敲门框。
“东西我放回你办公桌。现在心情好了点吗?”
“好多了,这个点了,你回家吧。”刘稚说。
孟养够望了一眼廊道顶粘着的时钟,摇了摇头。
“快十二点了,我还不如陪你通宵。”
“一直到早八点?”
孟养今天八点多就到了附院,一直等刘稚等到这个点。这个点让她独身回去,确实有些不安全。
“可以趴我办公桌休息一会。”刘稚迟疑道,“可能不太舒服。”
“我可以帮你干活。”孟养抽出张纸巾,递给刘稚擦手。
她们保持静默,放缓步调,并肩穿过廊道。
夜深了,有的病房已经熄灯,有的还在观看直播。
十二点整,电视里传出欢呼声,主持人们互道贺词。
刘稚贴着孟养,轻声道:“新年快乐。”
孟养也贴着她,回应道:“新年快乐。”
零点刚过,家人的祝福视频就来了。
刘稚关上门,贴着办公室的最北边。孟养打开窗,缩在办公室的最南边。
孟养接到的是父母的视频,刘稚接到的是弟弟的视频。
两家人说着相似的祝福语。
“闺女啊,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工作顺心!”
“姐啊,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刘羿那边爆竹声很大,惊扰到了孟养那边,刘稚走不开,孟养握着手机走到了空旷的室外。
“哪边儿在放鞭炮?”孟母道,“我都好久没听到这样的爆竹声了。”
“你听错了。”孟养道,“你那边电视里的。”
“怎么还没回家?”孟父看着屏幕里附院住院部的标识,蹙眉道,“外边不冷吗?”
“怕打扰人别人休息。”孟养一说话,就冒白烟。
“不是,大过年的你就这么出去了,深更半夜还不回家?”孟母凝视着孟养,眼神考究。
“今年二十七了,早不是小孩了。”孟养眼神飘忽。
“孟孟,是不是谈对象了?”孟母唤着孟养的小名,有些好奇,“你在陪人家值班儿?”
孟养在心里叹气,她确实在陪人值班,不过那人只是她暗恋对象。
“是个朋友。”孟养含糊道。
孟父听了这话,不太乐意了。
他知道自己家的姑娘洁身自好,不需要父母操心,可还是忍不住嘟囔道:“女孩子家家,搞什么倒贴。”
“就是个朋友。”孟养扶额,”真的只是个朋友。”
“女孩儿?”
“女,朋友。”
孟家父母的眼神里写满了不相信。
他们刚刚就瞧见了个高挑瘦削的背影在镜头前飘过——穿着白大褂,背着身在门边打电话。
没露脸儿,但是背影瞧着不错。
既然女儿要瞒着,他们也不好干涉太多。
“明早要早点回家。”孟母叮嘱道。
”好,一定早点回家。“孟养承诺道。
视频终于切断了,孟养搓着脸颊回了刘稚办公室。
刘稚已经开始工作了。
她正在作统计,孟养探看了一会儿,瞌睡虫就上了头。
刘稚往边上挪了些,孟养搬了另一张凳子坐了下来。刘稚估摸着不到半小时孟养就能睡过去。
不久,刘稚左胳膊一重。
她偏首看去,孟养果然睡着了。因为贴得近,孟养顺势枕上了刘稚的左胳膊。
虽说医院暖气很足,刘稚还是怕孟养着凉,伸手,帮她戴上了羽绒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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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z,抱歉,没有准时更新
第20章 老丈人
趴着睡很容易造成血液循环不畅,孟养睡了不到半小时就醒了。
醒来时她半个脑袋枕在刘稚的小臂上,额角出了汗,手脚也发了麻。
刘稚右手撑着额头,圆珠笔落在一边,看样子也睡着了。
孟养趴回自己的胳膊,看着刘稚,用目光描摹她的容颜。
困倦笼在刘稚的眉心,记忆与现实重叠,孟养思绪飘飞的很远。
刘稚睁眼,对上了她的视线。
孟养默默别过脑袋继续趴着装死。
刘稚继续握笔统计。
孟养热得受不了了,直起身脱掉了外套,绕着墙走了两圈,缓解腿脚的酸麻。
“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刘稚问。
“这会儿几点?”
“快两点了。”
孟养觉得自已经待不下去了,她偶尔也值班,但从来没有二十四小时待在医院过。别说一年了,就这么连续过一个礼拜她都能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