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大战的缘故两国都乱象颇多,许多贵女都绝非没见过血腥之辈,曾经最危急的一次滕国都奇袭到了京城,就算刨除这些,许多家族的内宅阴私也从来不少,又没有亲眼见到对方如何死的,不说转眼就忘,但至少过个一两日确实也就在心中没有任何痕迹了。
其实在秋兰溪为此而做噩梦时,燕清黎就隐约觉得不对了,只是秋兰溪一向乖巧听话,除了夜间噩梦,平日里与往日差别不大,她便也没有在意。
等待太医来的时间,燕清黎不由垂首看向秋兰溪,她本就白皙,如今褪了血色,透明一般的肌肤更让她显得缥缈,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燕清黎抬手用锦帕帮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微抿起唇,她拿起一旁的书,想在等候太医的间隙看书,不过片刻,却又重新将书放了下去。
她眉眼沉下来,重新看向秋兰溪,盯了半晌,终是忍不住伸手将她扣进了自己怀里,滚烫的温度仿佛从指尖一路烫到了心口,让她也似乎跟着有点难受起来。
太医背着药箱进来的时候,燕清黎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不待太医行礼,她便从锦被中抽出秋兰溪的手,示意太医上前诊脉。
“这位姑娘倒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身子骨弱了些,来了京城又有些水土不服,如今受了惊导致外邪入侵,今日怕是要熬一熬,醒了便没什么大事了……”
太医一边说着,一边便开起了药方,被韶光公主看得头皮发麻,以他的诊断来看,对方确实没有什么大事,但他也不敢把话说死,免得到时自己倒霉。
深夜被急匆匆唤出宫,他还以为是韶光公主出事了,但想起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他也不觉得如今的情况比韶光公主病了好多少。
燕清黎垂眸看着秋兰溪,什么叫醒了便没什么大事了?若是没醒呢?
她沉下眉眼,有一瞬的悔意在心头一闪而过,对方无知无觉的靠在她怀里,轻飘飘的,仿佛随时都能随风远去。
有那么一瞬间,燕清黎倒真觉得自己十恶不赦起来。
心头些微的波澜很快便被燕清黎压下,下人被她派遣去跟着熬药,春粟端着铜盆走来,想为冷汗津津的秋兰溪擦洗。
燕清黎皱眉站在一旁看着,在秋兰溪内衫即将被剥去时,终是没忍住叫人退下。
她不想让别人经手这样的事。
怕秋兰溪不舒服,她不敢直接将衣衫褪尽,只略微拉开衣领将温热的脸帕伸进去,被拉开的衣领展露出她雪白圆润的肩胛,一点绯红点缀在其上,隐人遐思。
偶尔指尖会不可避免的触碰到她的肌肤,滚烫、炽热。
她飞快给她换了身亵衣,身形挺拔得过分,下意识抚了抚心口,为刚才所看到的景象而感到些许窒意。
燕清黎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春粟端着药碗进来时,发觉燕清黎的脸色有些怪异,她没有多想,低声道:“殿下……药来了。”
燕清黎应了声,她接过药碗,低头看了看秋兰溪,她没甚知觉,显然是无法自己喝的。
于是便将碗递了回去,本想直接卸了下巴,终是没舍得,而是用了更麻烦的法子撬开了她的牙关,温热濡湿的气息绞着手指,燕清黎眸色稍暗,却没有欣赏的心思,而是示意春粟喂药。
春粟连忙颤颤巍巍地拿起了勺子,想喂又有点不敢,怕药汁脏了她的手,可殿下既然选择如此做,必然是已经考虑了后果且不在意的。
所以最终她还是闭了闭眼,如赶赴刑场一般将药给喂了过去。
“不要……”
药汁一入喉,便见秋兰溪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似是把这当成了毒-药一般,在不得不咽下去后,竟报复心极重的一口咬在了燕清黎手上。
春粟惊得手上的药碗都险些掉下去:“殿下……”
“无碍。”
燕清黎眉梢微微动了动,她病了,哪怕看上去似乎恨不得咬断力道也跟挠痒痒似的,所以她也并不在意,不然为了自己安危着想,她也会抽-出来。
君子不立危墙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垂眸看了秋兰溪一眼,等感觉到手指上的力道松了些,燕清黎翘起手,让她嘴巴张得更大了一些才道:“接着喂。”
不知是不是发现自己的反抗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她绝望的落下泪来,无声无息,看上去可怜极了。
燕清黎愣了一下,但又不能跟一个不清醒的人解释什么,她抬手捏着她的后颈,示意春粟把剩下的药汁速战速决的灌下去,而她则按住了秋兰溪的穴位,让对方不至于把药吐出来。
对方因此无助的落下一串又一串泪水,像是要把眼泪流干一般,让人莫名生出种难言的罪恶感,她拿着锦帕帮秋兰溪擦了擦唇边的药汁,看着她因为泪水而变得凌乱不堪的眼睫,好一会儿,她才将手给递了过去。
这么委屈,再给她咬一口好了。
想到刚才的感受,燕清黎眸色稍深。
只是秋兰溪又哪能知道自己面前现在放着一块上好的肉供自己啃,贝齿闭得紧紧的,生怕再被灌进苦涩的药汁。
燕清黎只好收回手,替她擦起了脸,好一会儿,她才止住了泪意,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被逼到了极限,燕清黎把她安置在床上时,她竟拒绝任何东西的靠近。
捉着秋兰溪踢来的脚,燕清黎眸色幽暗,不自觉捏了捏她的脚心。
她是被秋兰溪赶下床的,对方踢来的力道其实算不得大,她只要想,完全能无视这一切,只是如果她这么做,对方大抵是又得哭上一遭。
也罢……
她坐到床边,背依旧挺拔,将秋兰溪的身子给严严实实的塞进锦被中,这才拿起一旁的书看了起来。
然后,在看书的燕清黎被秋兰溪报复性的一脚踹到了地上。
第14章
这一夜可实在是折腾极了,或许秋兰溪清醒时足够乖巧,但她无意识时却全凭自己的性子,跟平常展露出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让燕清黎不得不搬了个椅凳,憋憋屈屈的连床边都坐不了。
她书看到一半时,秋兰溪又被噩梦魇住了,她不大会安抚人,只抬手抚着她的后背,道了几句莫怕,胸前都因此被洇出了一团水渍,好不容易秋兰溪终于安静下来了,却也跟乖巧搭不上边,发挥着用完就扔的本性,立即让人离她远点。
来回被折腾了几次之后,燕清黎一度怀疑她是不是早已清醒了。
但看她这么有活力,燕清黎漂浮不定的心也落了下来。
秋兰溪醒来时已过黎明,才刚醒,她便觉察出了不对,身体传来一股难言的惰性,嗓子更是难受,她立时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这些时日,她反复为自己下心理暗示,脑补了不少前世恐怖电影的桥段把自己代入进了受害者的视角,为此夜夜梦魇,沐浴时又刻意时时将身体暴露于空气中,如此一番“内忧外患”,果真就这样着了凉。
也亏的秋兰溪不适应丫鬟替她做一些太过私密的事情,沐浴时身边不留人,不然计划还真没这么好实施。
“水……”
她微不可查的声音几乎在开口的刹那就被燕清黎觉察到了,她昏睡了将近一天,燕清黎不想别人碰她,于是便事事自己亲力亲为,但她到底没有照料人的经验,直到此时才意识到她竟滴水未进。
秋兰溪没有睁眼,或许是生了病让她变得有些惫懒,于是连眼睛都懒得睁,但她日日与燕清黎睡在一起,生病了她不至于察觉不出来,肯定会有侍女留下的,所以她倒不怕耽误了自己的病情。
感觉到自己被人扶起来,秋兰溪从对方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应当是燕清黎留下的侍女,她啜饮了几口温水润喉,总算觉得舒服了一些。
燕清黎垂首瞧了下怀中无甚血色的秋兰溪,微凉的手覆上她的额头,秋兰溪一激灵,这样的举动不是一个侍女该做的,立马警觉地睁开眼。
她一抬眸,便瞧见燕清黎冷凝的脸,微哑的嗓音难掩错愕:“殿下?……”
她没有掩饰眸子里的惊讶,因为她确实没想过竟然会是燕清黎,四目相对,燕清黎被看得有稍许不自在,竟下意识别开了视线。
她看不出情绪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些许微赧,顿了片刻才道:“看上去是无甚大碍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秋兰溪怔愣的眸子还落在她身上,闻言摇摇头:“并无。”
她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来:“殿下来了多久了,”说着,秋兰溪看了眼窗户,“也不知几时了,可别因为我误了殿下的事。”
燕清黎想说自己不过碰巧遇上了,又觉这样能被轻易戳破的谎言着实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于是便沉默下来。
她的沉默似是吓到了她,淬亮的眸子稍显无措,呐呐出声:“是我冒犯了……”
“……没有。”燕清黎敛下眉眼,幽暗的眸子盯着她苍白的脸,半晌才道,“倒是本宫莽撞了,却是没想到卿卿胆子这般小。”
她说话的语气平淡而冷静,知她心意的,能理解她是在复述事实表达歉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嫌秋兰溪不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