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似乎能看见爸爸头破血流地倒在地上的样子。我抱紧了自己,有点害怕,却没有一点后悔。
我不后悔,我甚至还觉得,爸爸还是去死最好,他怎么做得出来,他怎么做得出来!
十二岁,那年,弟弟只有十二岁。
在被窝里闷得喘不过气来,我踢开了被子,直愣愣地瞪着开始老化的天花板,挂满尘埃和蛛丝的吊扇在我头顶静止。
忍不住会想。
十二岁,一个正常男孩的十二岁,应该是怎样的呢?
他是不是偶尔会在父母怀里撒娇,有很多变形金刚的模型,还会收集干脆面里赠送的三国人物贴纸吧?
有好几个会在窗子下叫他出去玩的朋友,会和朋友结伴回家,打闹,逛街,吃着冰棍吧?
如果他的家庭比较富裕,或者他会报很多的补习班,还会学习乐器和书法吧?
总之,绝不会像弟弟那样......
我紧紧闭上了眼,但泪水还是控制不住从眼角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最近严打......有点怕怕......
☆、燕分飞2
在床上躺得有点久,我平复了心情,打算去隔壁探望弟弟。
一推开门,却看见好几个穿着蓝色制服的男人将陆栩和弟弟拥在中间,将他们带走,塞进车子里。
警察,为什么警察会来这里?
我正想追上去,一股力量却将我往后扯,阿蛮把我拉进刚才休息的病房,神色紧张地将门反锁上,连窗帘也拉起来。
“阿蛮,刚刚那是警察吧?”我听见自己惊慌失措的声音。
“你别那么大声好不好!”阿蛮也是一脸紧张地说,把塑料袋里的四个盒饭放在桌上,向我解释,“昨天情况那么紧急,我真是没办法了,必须找人帮忙才行,谁知道离灯塔最近的居然是赤屿岛派出所啊,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想快一点将人送去医治,毕竟当时你爸爸处于血流不止的状态,看起来非常危险。是警察把你们送来医治的,看到那种情况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后来警察问起事情原由,陆栩撒了谎,说是他下的手。现在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警察要将他带到灯塔重演当时的情形,你弟弟陪着他呢,舅舅也已经打电话关照过了,就是走一下过场,你不用那么担心啦.......来来来,吃饭吃饭,饿死了!”
“为什么,陆栩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也、也、也.......”也不会有事的,我想这么说。
“不会有事?你该不会想这么说吧?”阿蛮不认同地摇头,“第一下可以说是正当防卫,第二下就显得很勉强了吧?而且,陆栩不想把你弟弟遭人侵犯的事情说出去,不想让他一辈子活在别人的眼色里,他为了保护你弟弟,只说是家庭暴力,他看不过眼就对你爸爸下了手。唉,其实这样真的比较好,像南川这种小地方,一点流言都能杀死人,如果儿子被人......女儿又殴打父亲,这种名声传出去,你们以后还怎么做人?在学校也会过得很艰难,流言是会伴随一生的,你们一辈子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的!但是放在陆栩身上不一样,他这么做是为了同学打抱不平,虽然处理不当,但罪名就轻了很多,而且他有这样的家庭在身后支持,这种官司简直不值一提,他不会有牢狱之灾,你弟弟和你又能保全名声,这样不是很好吗?”
阿蛮按着我的肩膀,最后总结道:“安心吧,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不需要你这个矮子瞎费心。”
后来,果然像阿蛮说的那样,陆栩和弟弟毫发无损地回来了,陆栩替我顶罪的事也没有被揭穿。除去陆栩爸爸手腕高超外,还要多亏了陆栩的临机应变,他只是进门时迅速地扫视了一遍屋子的情况,再结合昨天晚上弟弟和他说过的事情经过,就非常完美地表演了一遍事件发生经过。听说他冷静缜密的样子就像预谋已久,连警察就觉得他城府很深,浑身散发着凶犯的气质。
之后,我们被陆栩爸爸派来的车子接回了南川,开车的人是陆栩爸爸的私人秘书,姓沈。沈秘书是一个戴眼镜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男人,他眼尾已有细细纹路,五官端正,说不上有多英俊,只是气质出众,令人难以忽略。听说他已经在陆家干了十二年,公司的事务却没管过一件,基本上都在帮神出鬼没的陆栩父母带儿子。
爸爸头上缝了针,已经从医院回家,陆栩因此坚持要弟弟住在他家,我更不想一个人去面对爸爸,也就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陆栩他爸会不会生气啊?”我有些担心地问阿蛮,毕竟他爸爸已经知道了陆栩和弟弟的事,这种时候再住他们家总有些不安。
听我这么问,阿蛮眼中有一丝我看不透的情绪闪过,随即露出苦笑:“放心吧,舅舅他出门办事情了,大概一两个礼拜才会回来,何况......他是知道这件事的,大概默许了吧......才会让沈叔叔来接......”
“唉?你不是说陆栩他爸爸很生气......怎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开明,我不由有些惊讶。
阿蛮沉默了一会儿,走过去把门给关上了。
沈秘书叫两个保姆阿姨帮我和弟弟各整理了一个房间出来,弟弟和陆栩两人成天腻在一起,我们俩都没有当电灯泡的爱好,于是阿蛮就时常到这个暂时属于我的房间来玩。
“我跟你说,你别跟你弟弟说......”阿蛮低头,叹了一口气。
我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短~~明天会多起来的~~~~
☆、燕分飞3
昨晚的天气预报刚刚发布降温报告和大风黄色预警,今天气温就忽然降低了十度,真是令人措手不及。
下午三点左右还下起了雨,一直想在陆栩家的大院子里吃烧烤的弟弟很受打击,就为了今天,他可是兴致勃勃的把铁架拿出来,仔仔细细地擦洗了一下午呢。
在陆栩家住的这几天,弟弟简直过上了帝王级的生活,陆栩平时就惯着他,最近已经百依百顺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有一次弟弟嚷着要吃西瓜,还不是那种超市买的小麒麟瓜,偏要那种大个的夏天才产的,这都几月份了,哪去找那种西瓜啊。我严厉批评了他不能有骄奢淫逸的风气,弟弟也就消停了,陆栩却不声不响地跟沈秘书打听了哪个温室大棚里有那种瓜,趁着弟弟睡午觉,开车开了三个小时,都快开出云市去了,大老远给他搬了好几个回来。
还有一次,弟弟想吃城隍庙的矮子烧饼,陆栩开车去给他买回来,中途弟弟又想吃唐老鸭的卤鸡腿,给陆栩打电话说:“你回来了吗?”
“怎么了?”
“我想吃唐老鸭的鸡腿......”
阿蛮那时也在车上,立刻抢过电话喊:“我们已经到大门口啦,不去了!”
弟弟还没说话,电话又回到了陆栩手里,他说:“好,你等我。”
然后阿蛮在大门口被陆栩毫不犹豫地扔下车,还被他再三叮嘱把烧饼带进去给弟弟,不许偷吃,他自己又倒车调头去买鸡腿。
大概过了三四天娇生惯养的生活,弟弟除了手指,其他地方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昨天还赶着陆栩家凶猛的川东猎犬去横崎马场过了一回打猎的瘾。我对马这种生物不无惧意,战战兢兢地趴在马背上,连走都不敢走。平时看电视也不觉得骑马有多难,真正骑上去才发现,马这种生物比想象中高好多,让我时时刻刻担心自己跌下来。
我死死抱着马脖子不敢动,坚持了大约二十分钟,就招架不住了,在弟弟嘲笑声中,靠着工作人员的帮助才踏回地面。弟弟倒是不怕,骑马的姿势虽然难看,却还算稳当,指挥着陆栩和大狗去追特意放出来的兔子,玩出一身汗才回来。
今天刮风下雨的,骑马烧烤都是不可能了,弟弟就跟陆栩在房间里撸啊撸,我在楼下跟保姆阿姨学做菜,打打下手什么的。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却能给我没有白吃白喝的心理安慰。
快到晚饭时间,在楼下叫了两声没人应,就上楼去找他们俩。
弟弟那个没耐性的家伙,大概是游戏玩腻了,这会儿正拿了陆栩书桌上的文房四宝练书法。
陆栩皱着眉端详了许久,拿起来抖了抖:“你这写的是什么玩意儿?”
弟弟的脸微微有点红,他那家伙最烦上书法课,教书法作业的时候挥毫泼墨,鬼画糊涂几下就交上去,还大言不惭说他那是“毛体草书”,老师被他气得倒仰,别人在练字帖的时候他不是忙着蒙头大睡就是拉陆栩下五子棋,哪有空练字啊,自己的名字写得不会很寒酸就不错了。
陆栩却好似被弟弟窘迫的神情取悦了,嘴角难得浮出一丝笑意:“过来,我教你。”
他个子高,从后面环住了弟弟,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写,弟弟站在他前面好像很别扭,扭来扭去不老实,最后被陆栩按在凳子上,陆栩就弯着身子,整个人贴着弟弟的背。只隔着一层家居服软薄的料子,大概感受到了肌肤重叠贴合的地方传来令人心驰神摇的暖度,弟弟低埋着头,却还是掩饰不住他发红的耳郭,陆栩垂着眼睛,神情温柔,握着笔的手四平八稳,下笔时遒劲有力,足见其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