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昔表情冷淡地看着眼前气势全开的徐子敬,他淡淡笑了一下:“这个工作的全部就是谎言。”这似乎是一个回答,却不动声色地扯开了话题。他深黑色的瞳孔里仿佛没有情绪。而那后面是深不见底还是骇浪滔天,没有人能够窥见。
徐子敬眯起眼睛。徐子修的死是叶昔的心结,又何尝不是他的。这些年隔在他们中间,除了当初荒唐的告白和他难以掩盖的感情,便是那个他们曾共同崇拜过的男人。很久以前徐子敬一直把徐子修当做他超越的对象,而他从没承认过的,他其实也崇拜者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他曾觉得只有那样的强大,才能保护他想保护的,得到他所渴望的。直到徐子修无声无息地死在异国他乡,他终于在毕业的多年之后,再次见到叶昔。而那时候叶昔的眼睛里还不像现在,把一切掩盖在冷静底下,那时候徐子敬还能在他黑色的瞳孔里看见追问和执拗。
而现在他们在一间能让干燥的寒冷渗透到骨子里的牢房中讨论背叛欺骗和利用,而很久以前从来与这些字眼儿无关的名字终于被提起。那曾是他们唯一的联系。
徐子敬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好吧是他想得太容易,此时此地,短短几分钟,他不应该试图去了解那个人的心结。男人慢吞吞地清了清喉咙。他话音儿里依旧带着点嘲讽式的尖刻,但却顺从着叶昔转移了话题。
“如果谎言是全部,也许我该反省下我是不是太不合格。”
男人眯起眼睛,他看着叶昔平静无波的脸孔,接着道:“我不接受你的指责。”
无论刀光剑影你死我活,我对你,都是真的。
叶昔眉梢微微一挑。他慢慢开口:“那你,这是怀疑我么?”他的声音里似有散不去的阴鹜,可面对着徐子敬那脸孔却平淡如常。
列昂尼德听着那边监控里叶昔的声音,端着酒杯的手上动作忽然一停。
徐子敬哼笑了一声。他道:“你说过我不合格。”他似乎想做一个摊开双手的动作,使背后的手铐子和椅背磕在一起,发出一阵滑稽的声响。“你该知道我不擅长区分谎言。”
叶昔忽然笑了起来,听上去那笑声还算得上愉悦,他的声音在这个光线微弱的地下室里带起一阵细微的震荡。他忽然重新俯□体,像是确认什么一样直直看进徐子敬的眼睛里。
徐子敬慢慢在脸上形成了一个微笑。他近乎是以一种“从容赴死”的样子说道:“叶昔,我对你都是真的。”他停顿一下,然后说:“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他徐子修。”他的话停在这里,然后变成沉默。
叶昔挑了挑眉毛,他脸上有一种近似于惊讶的神情,甚至让徐子敬感到了迷惑。——然后他忽然笑起来。
我早都知道啊,徐子敬。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真的,一直抱着这样的心思。真是好笑又单纯。
徐子敬慢吞吞地让脸上那种有点苦涩的笑容扩散开来。他像是放弃了一样开口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他。嫉妒到我看着我自己的脸都想到他徐子修,可是我没办法!”他仰起脸来看着叶昔,然后笑道:“我知道他徐子修一死,彻底就成了你叶昔心里忘不了舍不掉的仨字儿,我就借着这个死皮赖脸地缠着你,是够卑鄙。对吧。”
叶昔沉吟了一秒。他“嗯”了一声。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徐子敬的话:“你够卑鄙。”他看上去神色淡淡。
徐子敬眨眨眼睛。他低了头,暗色的阴影掩去了徐子敬眼睛里的情绪。而叶昔似乎不再因为他的话而震惊。
徐子敬觉得自己有点儿矫情。明明是唱做俱佳的一出戏,现下却莫名其妙地把不该说的话全都秃噜出来了。男人咧嘴笑了笑。他重新抬起头看着叶昔:“抱歉我骗你来着。就这些了。”
叶昔忽地笑了。他看着徐子敬然后慢慢道:“是因为我太愚蠢。”
是因为你太卑鄙,因为我太愚蠢。
然而很多事情已经无法改变。
下一秒还苦笑的徐子敬猛地张大了眼睛。他看着叶昔从容地伸手扯开了他腰间的皮带。
“嘿、嘿,这是什么情况,叶昔?!”刚刚的气氛似乎因为徐子敬这么一句扯着嗓子喊出来的话烟消云散。而监视器那边的列昂尼德险些把杯子里的红酒洒在自己的裤子上。
徐子敬倒吸了一口气,而此时他的yJ已经被叶昔握在手中。
叶昔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起来。
徐子敬能听见自己为了防止发出声音而“咬牙切齿”的“咯吱咯吱”声,然而身体的反应却格外诚实,那起初沉睡的yu*望已经在叶昔温热的手掌中渐渐抬头。
“唔——”
叶昔忽然松开了手。男人终于低低地哼了一声。
而叶昔转身迈步,他向着隐藏在角落里的摄像头做了个抱歉的表情,然后动作利落地拧掉了那个微型监控探头。
监控屏幕顿时只剩下一片雪花点,最后一个镜头是叶昔意味不明的笑容和深黑色,难以探究的眼睛。列昂尼德愣了半天,然后才将手里的杯子放回到桌上。“拉灯时间……”俄国人低声抱怨了一句,倒也没有再命令进行监视。
50
被锁章节
51天狗
国内下了第一场雪。中午时候的气温又升上来,而会议室里面空气冷凝。
“这是今天上午被送到行动处的录像带,大家都看过了,现在,有谁有什么要说的。”女人声音平静,但脸上十分严肃。
温秋岑看着前方的大屏幕,没说话,而手指不自觉地把水杯握得死紧。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样的沉默,而大屏幕上赫然定格的,是叶昔的身影和那轰然洞开的合金大门。
宁刃靠着会议桌,她并没有掩饰那划过每个人脸上的,过于锋利的审视的目光。而与会的并不只是行动处的人。陈志先看着屏幕上自家行动处的处长,看上去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尴尬。
宁刃重新开口:“那么,是没有人能对这录像做出解释了。”
陈志先慢慢道:“宁刃,这录像带是怎么到行动处的,来源查清楚了吗?”
宁刃摇头:“来源不明。我推测应该是通过我们在俄罗斯的人传过来的。”她微微眯起眼睛:“毕竟现在了解这录像的真假和叶处长的处境比较重要。”
陈志先只是点了下头,没再说话。
宁刃也不客气,直接下了命令:“一处的同志们分成两组,一组人追查这盘录像带的来源和真实性,第二组尽量了解现在俄国的情况,找出一切和我们情报部人员动向相关的消息。”陈志先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女人发号施令。眼下情报部已经处于劣势,叶昔的事情无疑将会成为未来零三攻击情报部绝佳的把柄,可是大敌当前,也只能任由这“外人”“暂时”入主行动处。
宁刃在停顿了两秒之后道:“温副处长,我们两个人,负责查清叶处长到底是否有变节嫌疑。”
温秋岑终于把目光转向宁刃,然后点头应了声“是”。
散会后的会议室没什么人,陈志先看向宁刃:“宁队长,这次也多亏了你临危受命,叶昔的事情,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他语气很客气,却若有若无地咬重了“队长”两个字。
宁刃倒挺谦逊地点点头,道:“我会尽一切努力。”女人表情平淡,“也希望陈部长能够支持。”
陈志先沉默了两秒,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道:“这件事情应该和‘天狗’有关,但是牵连很广,希望宁队长能够谨慎地调查。”
宁刃终于露出一个达成了目的的明朗的笑容,“有您这句话就够了。”
陈志先起身走掉。
女人百无聊赖似地转了转手里的钢笔,终于又眯起眼睛,注视着那大屏幕上的人清晰的面孔。“叶昔,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越从外边推门而入。
“看见了?这又是谁耍的手段,老二你要是知道,最好早点告诉我。”宁刃头也不回地道。
简越沉吟了片刻,道:“你看过‘天狗’的全部档案了?”
女人点头。
简越慢慢道:“天狗任务当时还有第四个执行人。”
宁刃猛地回过身来。她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慢下口吻:“你肯说了?还真是难得。”
“是王祥。”简越道。“王祥当时以‘叛逃’作为掩护在ssLc卧底。”
宁刃哼笑了一声,看上去并不惊讶。
档案里头白纸黑字写的分明,天狗行动的目标,便是当时在于ssLc做生意的车臣武装,他们的手里有不少重要的情报,而任务执行人叶昔和徐子修,在派往国外执行外潜的过程中身份暴露,导致徐子修牺牲,王祥彻底变节。
可是有时候,白纸黑字,不一定就是真相。
做这一行,探究真相往往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这里大多数的真相,并不黑白分明,并不光明磊落。而它在你不知情的时候,以光明和正义的名义,要求了你的牺牲和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