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敢轻举妄动了,他缩回手,整个人很沉默。他一直在思考林芝方才说的话,照理来说他的玉箫应该早就消失不见了才对,为什么会被冯洛焉拿去抵押呢?想来想去,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冯洛焉私藏了他的玉箫。可他为什么要私藏呢?一个月前,冯洛焉告诉他扫完雪还是找不见他的玉箫,会再留心帮他找找,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听他提起过玉箫的事,男人也当玉箫不见踪影,不再提及。所以,其实一个月以来,冯洛焉一直藏着他的玉箫?这是……为什么?
即便疑问挤满脑袋,那也要等冯洛焉醒过来再说了。
他并没有怨恨冯洛焉,只是奇怪,想知道真相罢了。同时他也相信冯洛焉,这个笨女人,还能做出什么老谋深算的事来么?相处这么久,他的性子男人已摸透几分,绝对的单纯,傻。
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一下身下人干燥的双唇后,男人开始在一旁静坐养神,他也是耗了一夜的精神,疲惫不堪。
林芝正午送饭来时,冯洛焉仍是没有醒,她忧心道:“怎么还不醒?烧好像退了呀。”
男人在一边站着不语,他早就替冯洛焉换过好几回湿帕了,这烧自然降得快些。林芝将饭菜端出,留了些给冯洛焉,其余的都给男人吃。
男人吃着饭,心里也明白,虽然这个林芝嘴巴刻薄,但是心还是好的,她的确是全心全意在为冯洛焉着想,为全村人着想。
“哎,阿冯呐,你啥时能醒?”林芝对着晕睡不醒的冯洛焉喃喃道,“我可有事找你啊,急呢。”
男人停下筷,略有所思地看着林芝。
林芝走后不久,冯洛焉竟醒了。他觉得口干舌燥,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喊水,男人见他醒了想喝水,赶紧把平日凉好的白开水端过来,抱起冯洛焉,扶着他的后背,依着他的嘴,慢慢喂他喝。
嘴角流下来的水线被男人用指腹揩去,他轻声道:“慢些喝。”
冯洛焉依偎在他怀里,眼巴巴地瞅着他:“萧大哥……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男人道,“我能看见了,自然能照顾你。”
冯洛焉轻轻地笑了:“你对我真好。”
“我要娶你,自然得对你好。”男人淡淡道。
冯洛焉羞涩地垂下眼,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这副模样全部瞧在男人眼里,印在男人心里,似乎方才有些想问的问题,都可以忽略不计了。或许很多感情,是男人迟钝得感觉不出的。在他恶言相向时,或许冯洛焉已对他情根深种也不一定。
喝完水后,冯洛焉又躺了一会儿,但是他望着男人静坐的背影根本睡不着,他承认自己已深陷这个泥潭,无法自拔,自打矛盾重重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后,他尝到了男人对他的好,他已陷在男人设下的陷阱中不愿被救。
“阿冯,”男人忽然回头,叫了他一声,把他吓得,“林芝……有事找你。”
“啊?找我?”他惊奇地爬起来,将衣服一件件穿上,“找我作甚?”
男人觑他一眼:“我怎知?”
冯洛焉感觉好一点,虽然有些头重脚轻,但他生怕林芝真有急事找他,就决定去找一下她。
男人站起来:“我陪你去。”
“不必,萧大哥,我一会会儿就回来。”冯洛焉冲他笑笑。
男人也不勉强,他也不是跟屁虫。
冯洛焉刚走到小道上,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林芝。林芝很是惊讶:“你竟然起来了?还好么感觉?”
冯洛焉脸色苍白,但精神头不错,“我好多了,你有事找我?”
林芝一拍手掌,跺脚道:“我跟你说啊,嘿,出大事了,有人要找你啊!我把他们暂时拖在家里,不知该怎么办啊?!”
☆、38他是英雄(2)
“谁……找我?”冯洛焉一怔,不确定地问道。
林芝瘪着嘴,“我咋知道他们是谁?从来没见过,今早我路过村头,恰好见那两人走进村来,我便拦下来问了问,谁道他们说要来找一个人,我就问啥人,他们说,要找一个前不久在镇上蹲过大牢的姑娘。我一寻思,那不就是你嘛。可无缘无故谁会来找你啊,我一转心思,就把他们拉到家里去了,说是帮他们出来问问。你瞧,这午饭我都给他们解决了呢。”
冯洛焉听闻这话,心下有些惊骇,他坐牢的事除了村里的人,怎么会有外人知道?莫不是县衙里派来捉他回去的?极有可能,他只是贿赂了狱吏,那几个官差压根不知道他被放走的事,这回八成是来缉拿他的。这、这可怎么办……
越想越慌乱,冯洛焉脸色更加苍白,他不能在这种时候被捉去啊,他都已经和萧大哥互通了心意,他根本舍不得离开他。
林芝拉着他,把他往自家带,边走边道:“你还是去瞧瞧那两个人吧,我见他们等了一天都没要走的意思,赶又不好意思,人家可有礼了,说话都笑眯眯的,害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冯洛焉听她这么说,一阵无奈:“你这是看上人家了?还笑眯眯的。”
林芝啧了一下,白了他一眼,“呸,瞎说什么!我就觉着他们不像是坏人,感觉不像!你懂么?好吧……我还是对他们的目的有些疑惑,他们干吗要找你呢?”
冯洛焉忧心忡忡道:“兴许是来捉我的呢?”
林芝惊呼:“你不要吓我!”
于是冯洛焉就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林芝这都走到家门口了,突然停了下来,转头对冯洛焉道:“那要不……不进去了?我怕你被捉走。”
冯洛焉淡淡地一笑,释然道:“既然都到了门口,还躲什么呢?有些事,总要来的。我们不去,他们自然会找来。”
这话把林芝说得心里一阵酸涩,她有些不忍了。
然而冯洛焉却在一瞬间看开了,他知道一切都是他自己造的孽,怪谁去呢,若不是他装疯卖傻得罪官差被捉走,他也不会去贿赂狱吏,玉箫也不会丢,所以说,一切怨他自个儿。
深吸一口气,他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推开了林芝家的大门。
吱呀——
背后的万顷暖光忽然膨胀,照亮了整间厅堂,冯洛焉站在大门口,逆着光,却很清楚地看见了屋中坐着的那两人的长相。
“是你们?!”他失声叫道。
然而坐在正北位置上的人轻摇折扇,一副悠然模样,蹙眉道:“你是?”
冯洛焉万万没有料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遇到这两个人,简直就是老天爷特意安排好了的,兑现了一个承诺。
站在桌旁的人哎呀一声,也叫道:“是你呀!”
冯洛焉愣愣地走向他们,身后的林芝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着走进来顺手把门给阖上了。
“宝树?!”冯洛焉看着那人。
宝树嘿嘿一笑,对冯洛焉倒是比之前亲切:“想不到你还记得我的名儿呀。”
“怎不记得?”帮自己包扎过伤口的人,还能忘?
“那你忘了我么?”
带着笑意的声音儒雅清亮,徐徐问道。
冯洛焉看向他,真是不敢相信他又和白衣公子见面了,“自然记得。”
白衣公子勾着嘴角,看着他道:“姑娘,没想到你把花脸擦干净,竟长得如此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冯洛焉有些脸热,不自在道:“谬赞了。”
宝树忽的看着林芝叫道:“诶,这位林姑娘,你不是说要帮我们找人的么?人呢?”
林芝显然忘了此事,略微失态地看了一眼冯洛焉,有点措手不及,“我……”
冯洛焉抿着嘴,不多说半个字。
白衣公子来回瞟了他俩几眼,便莫测高深的笑道:“宝树,她不已经带来了么?”
宝树惊奇道:“在哪儿?我怎么……咦,不会是你吧?”他指着冯洛焉。
冯洛焉不自然地垂下睫羽,以此来掩饰他的心虚与慌张。屋里的光线有点暗,透着股阴冷的感觉,林芝适时插话道:“我去点根蜡烛,怎么这么暗呀?”
林芝转去另一间屋找蜡烛,白衣公子关上折扇,对着冯洛焉一个人道:“姑娘,我多瞧你几眼,愈发觉得你像我一位老友。”
“是吗?可大伙都说我像我娘。”
“呵呵,是吗?那令堂必定也是个美人儿了。”白衣公子笑道。
“是啊,但她死了好些年了。”冯洛焉竟没来由地感觉到一股寒意,对于白衣公子的话起了警惕之心。
“嘿,蜡烛来啦!”林芝竟把几日前用的喜烛拿出来用了,“怎么样,够亮了吧?”
冯洛焉看她一眼,林芝发现他的脸色有些冷。
“姑娘,既然我们已是旧识,那便开门见山地说了。”白衣公子不客气道。
心猛地被攥紧,冯洛焉有些窒息,他忍着疼痛问道:“要问什么?”
宝树抢着道:“姑娘前几日坐过牢?”
“坐过,那又如何?难不成你们看不起我?”
“不,”白衣公子道,“我们只是想问,你为何会去坐牢,又是如何出来的。”
冯洛焉咯噔一下,心想坏了,他们好像知道些什么,过来盘问来着,若是实话实说,会怎样?若是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