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洛焉默默搓衣。
所以除了练功时间外,男人无时不刻在和冯洛焉做对,企图以霸道的姿态逼冯洛焉就范。不过统统没有成功,他的耐心一点点一点点地被消耗。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短短一个月,他的性情有了极大的转变,曾经孤傲自负,下巴看人,喜欢掌握大局,统领一切,如今懂得多为他人想,懂得七情六欲。
冯洛焉自从男人说他眼睛快要好了后,穿衣更加严实,臃肿的粗布麻衣裹上身,脖子上的丝巾缠得结实,差点就把自己勒死。他总是趁男人不注意偷偷看他,忧伤地想若是男人复明,会不会穿帮呢?
晚上睡觉就更离谱,冯洛焉在里衣外头又披了件单衣,睡的时候紧贴墙壁,绝不靠近男人。一开始男人还很愧疚,觉得自己那天的行为吓坏了冯洛焉才致使他犹如惊弓之鸟,夜夜胆颤。但时间一久,他就怒了,硬生生把冯洛焉拽过来,搂在自己怀中,不容他挣扎。
“再动我要了你!”
果真冯洛焉不动了,僵硬地缩在他怀抱里。
男人得意地哼了下气,道:“我知道你躲我,但是你觉得有用么?”
“……”冯洛焉蔫儿着脑袋不说话了。
男人继续道:“这几天下来,我看你明明对我那么好,为什么不高兴嫁给我?”
冯洛焉的嘴唇发颤,不敢多说一个字,他怕自己忍不住。
“我早就看穿你了,你以为我感觉不到?”
冯洛焉汲取着男人的体温,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惜发抖的脊背出卖了他。男人觉得胜券在握,冯洛焉这副柔弱的模样,明显是不好意思。
“等我找到玉箫后,就把它给你,怎么样?”
玉箫?!
冯洛焉震惊得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俊颜,蓦地刺痛。他真傻啊,竟然忘了这茬,差点就溺死在了男人毫无缝隙的霸道攻势里。
“不、不行,我不能要……不能要……”他连连摇头,男人的脸又黑了。
“你不要?!”
“我……”冯洛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配不上,真的。”
“配不上?配不上我么?”男人惊异道。
冯洛焉心想真是麻烦了,那支玉箫还没赎回来,要让男人怎么给他啊,简直是自寻死路了。只能找借口拖延了。
“我和你,差太多了,不是吗?”冯洛焉咬着下唇,酝酿道,“我只是个没有见过世面,荒村僻野的村妇,而你是个富贵人家的少爷,怎么可能看的上我呢?多少也要讲究一下门当户对吧。况且我对你了解甚少,不懂你过去的日子,想必也融不进你的生活。真的……差太多。”
男人沉默半晌,简直要被他的多虑气死。
“呵,门当户对?我要是告诉你,我是个土匪呢?”
☆、33土匪英雄(2)
怀里的人没有反应,男人一撇嘴,又凶狠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是个土匪。”
冯洛焉眨眨眼,似乎被震惊得有些语无伦次,“我、我不信……萧大哥你怎么会是个土匪呢?你根本不像啊……”
男人翻个白眼:“土匪长什么样有规定么?”
冯洛焉心中美好的幻想瞬间被敲碎了,他兀自塑造的那座通天的塑像轰然倒塌。
见他迟迟不语,男人生出些慌张来,抬起他的下巴问:“你怕我?还是嫌弃我是个土匪?”
冯洛焉闻言,立即猛摇头,嘴角不习惯地弯起来,喜极而泣道:“没有,没有,我不嫌弃。”
男人稍稍放下心来,开始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曾经与你说过,我爹带着我娘和我离开了原来住的大宅,从此生活一落千丈,我年少出走,路遇山贼,落草为寇,跟着他们干见不得人的勾当,有次……劫了朝廷的东西,朝廷决心围剿我们,恰好山寨里因分赃不均起内讧,大家反目打了起来,朝廷的人钻了空子,寨里死的死伤的伤,其余都被捉了,我负伤逃进了山林里,又逢大雪,饥寒交加,靠着最后一口气爬到了你家门口……”
“那你的眼?”冯洛焉疑惑道。
男人抿唇沉吟片刻:“被二当家撒了药粉,我当时以为那只是石灰粉。”
这便是真相?与之前男人描述的经历全然不同,他不是路遇山贼遭了抢,而是他就是山贼,为了逃难流落至此。该相信他么?应该吗?
冯洛焉满怀期望地望着他,问道:“你没有骗我,对吗,萧大哥?”
“骗你有什么好处。”男人冷声道,“我就是个土匪,这回你还担心配不上我?”
冯洛焉忽然很感动,他知道两人的交集在慢慢地铺展开来,男人为了让他安心,竟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了出来,可见对他的重视。
“萧大哥,我一直觉得是我配不上你,你武功好,人又长得俊,身上一点匪气也没有,就像个大家公子,哪个姑娘不对你倾心呢?”冯洛焉诚恳道。
这般真挚的夸赞可把男人美得,他勾起嘴角笑道:“你知道就好,我娶你是你的福气,你还不答应?”
“我……”冯洛焉语塞,他的魂快要被男人的甜言蜜语勾走了,仅存的最后一点理智告诉他,他不可以答应,“我再想想。”
“还用想?”男人暴戾地掐着他的下巴,“你是喜欢我的,对吧?你说啊!”
冯洛焉忍着痛楚,即便他承认了又如何呢,身后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他收拾呢,“我、我是喜欢你,萧大哥,可是……”
“没有可是。”男人终于听见他承认了,欣喜若狂,别的都听不进了,“喜欢我就喜欢我,非要我逼你说,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为了这句喜欢,男人折腾了多久,他都快对自己失去信心了,这几天的纠缠让他觉得脸面丢尽,从没有这么狼狈过,可是仍是硬着头皮上了,他一向是那种认定了就要执着到底的人,让他死心,除非他死。
“呵……我就知道,你喜欢我,还躲什么?”男人高兴坏了,一改平日冷傲暴戾的脾性,使劲儿地把冯洛焉摁在怀里,捧着他的后脑勺,五指插在他柔软的发丝中,轻轻地揉搓着,“冯洛焉,我娶你。”
冯洛焉红着眼睛躲在男人的怀里,他无声地承受着幸福与痛苦的双重煎熬,没有人知道他的矛盾,没有人会了解他的为难。此时他做了一只缩头乌龟,把自己缩在幻梦的壳中,接受了男人的爱意,品尝着短暂的甜蜜。或许哪天他伸出头来,就会发现现实的残酷。
那晚之后,似乎很多东西都变了。男人虽然还是那么大脾气,但是对冯洛焉的态度明显好多了,不会再冷嘲热讽他,与他对着干,偶尔露出嫌弃的表情,也是因为冯洛焉忙着洗衣做饭锄地,冷落了他。
“冯洛焉,你停不了是吧?”男人打完一套拳一身汗,想找块面巾洗个脸都找不到,他懊恼地一手叉着腰一手解腰绳,同时骂骂咧咧。
冯洛焉提着一桶水进屋,将水倒入缸中,听到男人口气极差的抱怨,也有些抱歉:“萧大哥,开春了,很多事都还没做,后屋有块地我还得去翻翻土,这段时间顾不上你,你能体谅一下吧?”
“不能。”男人瞪着视线模糊的眼,一路朝他走去,走到他跟前,长臂一勾,把冯洛焉带进怀里,“亲我一口,补偿一下。”
冯洛焉扭扭腰身,发现被抱得死紧,脸上火一样地烧起来,嘟囔道:“你先放开。”
“先亲。”不容拒绝。
冯洛焉无奈,踌躇半晌,还是踮起脚倾身过去,在男人薄薄的嘴唇上点了点。
“这样好了吧?”
男人不满意,寻着他的嘴巴亲了过去,又啃又吸,直把冯洛焉亲得天旋地转才肯放过他。
这样的戏码每日都有,冯洛焉拒绝不了,他喜欢男人这样对他,亲近温情,令他从来平淡的生活有了色彩。但是他又再三强调男人不许对他乱摸,也不许再做出那夜的事。男人不满之极,却也只能悻悻道:“你既然是我的人,那么等我娶了你,再做好了。”这话羞得冯洛焉一整天都晕晕乎乎。
不过冯洛焉也没有真的傻到那种没有头脑的地步,他心底还悬着一根弦,绷得紧紧的,为了尽快筹到钱,他把家中备用的草药全部交给林芝,让她拿到集市上去卖。
林芝忙活一天回来,把少得可怜的钱递给冯洛焉,摇摇头道:“阿冯,你那些药人家药铺里都有,价钱压得很低,买不出好价钱,我找了好几家,比较了一下,卖给了出钱最高的那家,但是……还是只有这点钱。”
冯洛焉失落地将钱接过来,勉强笑道:“没关系,我再想其他办法,谢谢你,林芝。”
林芝拍拍他的肩:“你何苦呢?就为了那支玉箫?你就跟那个通缉犯说,你要不回来了,爱咋地咋地呗。”
冯洛焉摇摇头:“不行,这是人家的东西,我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阿冯,我知道你这人平时看起来挺温和的,可是一旦较起劲儿来,简直九头牛都拉不回。”林芝对他无计可施,“做事是要凭良心,这点我支持你,若是有什么帮得上的,你一定要找我。我们得赶紧把这通缉犯送走,我真是提心吊胆,吓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