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孔信打断他,“五年前拒绝你,不是看不起你,而是我不爱你,五年后,我一样还是不爱你,跟你身份地位都没有关系。”
“你爱的是谁?罗子庚?”
孔信点头,“是。”
“可是你们应该已经分手了吧?”纪凯道,“我打听过,他现在跟你基本没有联系,你看,你出这么大的事情,半个古玩行都知道了,他都没有来接你,疏通关系让你提前出来的,是我,是我纪凯。”
孔信心头仿佛针扎一般地疼,他基本没有依靠过罗子庚,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是无敌的,眼力好、魄力足,整个古玩行里他敢横着走,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跌这么大个跟头,会那么渴望得到罗子庚的关心。
在拘留室里的那一夜,又惊又怒又怕,心理空前脆弱,也空前地思念罗子庚,他不停地想,如果罗子庚在身边,如果罗子庚还爱着他,如果罗子庚还肯和他在一起……
世界上没有如果,有的只有自作自受。
走出公安局看到纪凯的一刹那,心头巨大的落差让人仿佛五脏六腑都掏空,刹那间,一个念头涌上心头——这辈子大概就栽在罗子庚手里了。
“小纪,”孔信深吸一口气,轻声道,“爱一个人,和他为我做了多少是没有关系的,就算他什么都不做,爱,就是爱,就算你为我做得再多,不爱,就是不爱。”
纪凯脸上笑容彻底消失,他痴痴地看着孔信,眼圈悄悄地发红。
孔信低声,“对不起。”
“没什么,你不爱我,这怪不了你,大概是我还不够好吧,”纪凯深吸一口气,“那什么……你累了是吧,我送你回家休息。”
“那多谢了。”
车子在拥挤的街道上穿行,两人都没有说话,孔信是累极了,他一夜都没敢合眼,一遍一遍地梳理整件事情,想找出来究竟是谁摆自己一道,此时坐在舒适的座位上,整个人昏昏欲睡。
“这件事应该和潘南华没有关系,”纪凯突然道,“他现在为了形象管理焦头烂额,正分秒必争地准备记者招待会,偷出博物馆藏品嫁祸给你,他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精力。”
孔信应了一声,“也许吧。”
“不过他现在恨死你们兄弟了,你还是小心一点为上。”
孔信皱了皱眉,“你离他远点儿,那老东西吃人不吐骨头,是个过河会拆桥的货,你别被他利用了。”
“嗯,”纪凯抿嘴一笑,“哥,你还关心我,真好。”
孔信木然地看向车窗外,淡淡道,“我只是拿你当弟弟一样,你还这么年轻,前途似锦,不要被那老东西毁了前程,还记得当年跳楼的罗总吗?就落在我们车旁边,血肉模糊。”
“我还记得你当时一把将我压在怀里,不让我看,多亏你,不然我肯定要吓出心理阴影。”
“当年罗总投资古董失败,潘南华功不可没,”孔信想起每次提起潘南华时罗子庚的表情,微微叹息,“他是罗总的艺术品经纪人,却怂恿罗总高价买仿品,谋取私利,这样的人是不能合作的。”
纪凯点头,“我知道了,这一次为他掌槌,其实是公司的安排,我和他没有额外的牵连。”
“那就好。”
“不过你们兄弟两个还真是胆大,特别是孔义,居然一拳就把那个珐华罐打碎,他没想过万一那是真品,这一拳下去,可就要毁掉一件文物了。”
孔信一笑,没有透露出康纯杰的存在,笑道,“他就是个二百五,做事从来不想后果,我当时也被他吓一跳。”
说着说着,心里渐渐沉下来,康纯杰的存在是外人都不知道的,特别是潘南华,他以为康纯杰已经死了,世界上再没有人能够鉴定出康仿,所以才敢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如此大量地出货。
万一让他知道康纯杰还活着……
回到家里,孔信一关上门就给孔义打了电话,“阿义,你暂时不要和康纯杰接触太多,潘南华肯定在怀疑你为什么能够鉴定出珐华罐,如果让他顺着你查到康纯杰,那后果不堪设想。”
“……”孔义那边一阵诡异的沉默。
孔信皱眉,“说话!”
“……我正在阿纯家门外。”
孔信无语,“你除了谈情说爱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了吗?二叔没催你回美国?”
“我请了追妻假,我爸准了。”
你家为什么会有那种奇怪的假期?孔信腹诽,说道,“反正你小心点,两人在家滚个床单就行了,别出门去招摇,别让人家看到你们在一起。”
孔义沮丧,“别提了,还滚床单呢,从拍卖会之后我到现在都没见到他人。”
“那你怎么找到他家的?”
“哥夫给的。”
孔信一愣,“什么?”
“你家罗子庚啊,”孔义道,“看样子你还不知道吧,阿纯入股赏古轩了,我找子庚叫了一声哥夫,他就痛痛快快地把地址给我了,不过阿纯好像不太想见我,不给我开门啊。”
“……你确定他给你的是真地址?”
“卧槽!你男人品行大大的坏了!”
孔义挂了电话就开始砸门,嚷嚷,“开门!开门!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勾引我,你有本事开门啊!躲在门里算什么男人!”
门内丝毫反应都没有。
孔信想了想,直接电话打给罗子庚,“你玩儿我呢吧?你给我的是真地址吗?我都敲三个小时门了,没人来应啊。”
“当然是真的,你自己慢慢敲吧,我在忙着,”罗子庚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孔义又敲了好一会儿,把对门的人都给敲出来了,康纯杰家大门就是纹丝不动,孔义站在门口郁闷半天,转身按了对门的门铃。
一个膀大腰圆的胖阿姨出来,叉腰,“干啥?”
“嘿嘿,大姐,”孔义掏出两张毛爷爷塞进她的手里,“帮我个忙呗,很简单的,就冲对门吼一句话。”
一句话能赚两百?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胖阿姨狐疑,“什么话呀?”
孔义凑上去,耳语一句。
半秒钟后,胖阿姨果断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你有病吧?”
孔义沉默片刻,又塞过去两百块,“干不干?”
胖阿姨迅速收好钱,“干!”
孔义回头去敲门,声音虚弱,“阿纯开门……我好累……我头好晕……大概是中暑了……今天三十八度……阿纯……我爱你……我中暑也爱你……啊!”
说完,刷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卧倒。
接着胖阿姨冲过来,嗷地一嗓子嚎破苍穹,“小伙子,你怎么晕倒了?小伙子你吐血了啊!你不要死啊!!!”
只听旁边房门咔地一响,康纯杰穿着家居服冲出来,急忙问,“怎么了?”
胖阿姨看看他,再看看孔义,再看看他,“你叫阿纯?他……爱你?”
康纯杰扫她一眼,“是又怎样?”
“同性恋啊你们?”
“嘿,同性恋怎么啦?同性恋不是人啊?”孔义满血满蓝地从地上爬起来,冲胖阿姨道,“同性恋刚才还出四百块钱买你吼一嗓子呢,有钱赚就行了,细节不要太在意。”
胖阿姨竖个大拇指,夸赞,“有种。”
康纯杰脸色铁青,看一眼脸色红润的孔义,恼怒地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一个火热的身体就贴了上来,他沉声,“放开!”
“我不,”孔义死死扒着他,“我一放开你就跑了。”
“你不可能在我身上趴一辈子。”
“我就要趴一辈子,”孔义埋首在他发丝间,深深吸一口,满足地舒出来,“还是这个味道,还是这个配方……”
康纯杰脸色一冷,“去死。”
“人家要死在你身上。”
两人以连体婴的姿势进了家门,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孔义歪头在康纯杰脸上偷个香,“你真心狠,把我关在外面三个多小时。”
康纯杰厌恶地抹去他口水,“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为什么不走?”
孔义有些委屈,“我走了就找不到你了。”
看着他幽怨的小模样,康纯杰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怔了片刻,将他丢在客厅不管,转身去了书房。
书桌前的小朋友抬起头,扁嘴,“背不会。”
康纯杰冷冷道,“你都五岁了,居然连中国古代史都背不会,一定是没有用心背的原因。罚你三天不许吃脆脆冰。”
“不要啊!”小朋友含了一包泪,“给我吃一根呗,我就能把这一章背下来了。”
“不行,”康纯杰说,“你要突破自己的基因障碍,证明后天勤奋是可以弥补先天不足的。”
小朋友含着泪,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啊?”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孔义贼眉鼠眼探头进来,冷不丁就和一包泪的小朋友对上了眼,两秒钟后,嗷地一声跳起来,“小家伙,原来是你啊!嘿嘿,康纯杰!你来给我解释一下那天晚上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