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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信将至 (何仙咕)


  到底是为什么。
  是她把她推开的。
  她其实天性乐观,最擅长苦中作乐,可这日子过得,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尹家人都不惜命,春信爸爸酗酒醉死在雪地里,奶奶癌症硬生生拖到晚期,她自己最常说的话也是‘活着没盼头,死了拉倒’。
  十年了。
  尹春信死了十年了。
  雪里一天都没有忘记过她,她越来越想她,想得快疯了。
  人到了这种年纪,后半生几乎是可以一眼望到头。
  一个人工作,吃饭,休息……如此循环往复,枯燥乏味。没有春信,生活中一切喜怒哀乐都无人诉说。
  活着真是没盼头。
  她终于知道什么是没盼头。
  在出租屋里洗了个冷水澡,雪里哆哆嗦嗦穿上衣服,带走柜子里的画和玩具小熊,回家。
  在车上她脑子就不清楚,到家踢了鞋子扔了包开始说胡话。
  “我房子,全款买的,你看,阳台好大,你没住过。”
  “有地暖,冬天一点不冷,地面都是热的,知道吗?”
  “卫生间里,还有浴缸,可以泡澡……”
  “我有钱,天天带你,下馆子,吃不完的好吃的。”
  “尹春信,你他妈的,你死了,你什么都享受不到……”
  她颠颠倒倒在房间和客厅之间走来走去,开门关门,神经质挠头,“你在哪呢?”
  卧室里和春信的合照倒扣在桌面上,雪里一把捞过来,摸着照片躺在床上开始流眼泪。
  夜晚的城市天空是红色,雪里发起高烧,她妈妈不放心,电话打不通连夜开车过来,第一时间给她喂了退烧药,又用酒精擦身体。
  她烧得迷迷糊糊,脸上脖子上一片红,望着天花板徒劳伸出手,低泣着呼喊——
  “对不起,我想你。”
  “春信,我错了,我想你,我喜欢你……”
  “……我一直都喜欢你,你回来吧。”


第6章
  楼下有小孩在哭,高声尖叫着“我不要读书……”
  这哭声太熟悉,雪里睡梦中挣扎着想起身,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春信肯定又挨打了。
  这家人真是见了鬼了,孩子这么大了还要打、还要打。
  她没看见她,却满脑子都是她的样子,要么就死咬嘴唇眼神怨恨而屈辱,要么就咧着嘴嗷嗷大哭,或是蜷起手脚埋着脑袋默默低泣。
  咒语幽吟般的哭声在脑海深处不住回响,这哭声曾伴随她一整个童年,雪里满心焦急,却似身陷泥沼,怎么也醒不过来。
  她忍不住大声喊:“你跑啊!”
  “我要告你们……”打孩子犯法,雪大律师满世界找纸,“我要写诉状,我要报警,我要告你们……”
  温暖柔软的触感覆盖在额头,女人悠远空灵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冬冬,你要告谁呀,谁欺负你啦?”
  如从万里高空急速坠落,身体失重感倏地袭来,雪里惊醒,眼前一片血红。
  “冬冬,是不是做噩梦了?快起床啦,今天要上学呢。”
  艰难睁开涩重的眼皮,眼前又蒙上一层耀眼的金色,雪里眨眨眼,视线渐渐清明,光芒散去,女人年轻温柔的脸庞映在她漆黑明亮的瞳孔。
  “妈妈?”
  这熟悉的眉眼,是妈妈,又不像妈妈。
  “妈妈。”
  是妈妈,妈妈变得好年轻,是照片上的妈妈。
  雪里被拉起来套上衣服,妈妈麻利给她梳了个双马尾,一左一右团两个坨坨,再套上粉红色的花发圈,她迷迷瞪瞪被牵着进了卫生间,手里塞进来水杯和牙刷。
  “快点,不然上学要迟到了,你都已经是大孩子了。”
  脑子还一团浆糊,行动已经不受控制开始刷牙洗脸,擦香香,背上小书包,系上红领巾,妈妈牵着下了楼。
  一楼门口的水泥地上,小女娃哭得撕心裂肺,被高瘦的老爷爷连拖带拽用小竹条赶着往前走。
  她一路走,一路哭,嘴里含糊着“我不要读书,我不要读书……”
  赶孩子的老人无奈朝抱孩子的女人笑一下。
  “小娃不听话得很。”
  “好好跟她说嘛,孩子还小呢,打坏了。”
  老人音调陡然拔高,一脚把孩子踹翻了,“说不听,犟得很,跟她爹一个德行。”
  孩子脸着地摔倒,飞快爬起来又要往回跑,被老人一把拽回来,脸上挨了一巴掌,直打得她坐到地上去。
  后面又一个奶奶追上,把孩子拉起来,热毛巾糊在脸上,按住后脑勺结结实实搓了两帕,把着她肩膀推到爷爷身边。
  “去,读书去。”
  小女娃“呜呜”两声,抬起头,哭咧着嘴,雾蒙蒙的一双眼望过来。
  雪里瞳仁震颤。
  ——春信!尹春信!
  她想伸手,双臂却有千斤重,妈妈握紧她手腕,几乎是拖拽着往前走。
  心中的震惊无与伦比,她不住地回头,与小小的春信遥遥对望,最终消失在转角。
  步行两三分钟就到学校,进了大铁门,周围全是小孩,到处一片鬼哭狼嚎,广播站大喇叭播放《运动员进行曲》,各种声音一股脑灌进耳膜,来不及消化心中的狂喜和震撼。
  雪里回头,看见春信也被竹条赶着进了大铁门。
  她站在门口好奇往里瞧,鼻涕泡忽大忽小,眼睛钉在小卖铺门口的零食摊子上,不动了。
  雪里想叫她,却无法张口,被一双又一双手接过,安排站在小学一年级新入学队伍的末端。
  北方丫头来了南方,成了种在萝卜地里的油菜花,细溜溜一长条,老远就看见那个炸毛的花脸小猫也被牵过来,鼻涕擦干净了,站在她这列队伍的第三个。
  多少年了,雪里无数次渴望梦到春信,都只能在一扇又一扇的门前徘徊、寻找她。
  常常不是在找门就是在找钥匙,好不容易打开,门内赫然一块黑色墓碑,她被吓醒,蒙在被子里止不住流泪。
  九月白露,女贞挂果,此时的春信触手可及,雪里反倒不敢轻举妄动。
  大人的灵魂被困在小孩子的身体里,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靠近她,无法呼喊出她的名字。
  这也许只是梦。
  一颗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不安分在眼前晃来晃去,其中有个脑袋格外大,短而蓬松的卷发咋呼着,连头发丝都透着股不服管束劲儿。
  之后被老师带着进教室,雪里还是坐在最后一排,小春信站在讲台上,抓了两根粉笔揣进衣兜里,背着小书包绕教室行走一圈,停在她面前,打了个哭嗝。
  雪里屁股往里挪,春信挨着她坐下。
  “你老看我干嘛。”
  头发乱糟糟,嘴巴小小,唇珠天然上翘,嗓子哭哑了,沙沙的,奶奶的。
  好可爱啊。
  雪里已经不受控制开口。
  “你住在我家楼下啊,我之前看到你了。”
  小春信晃悠两下腿,爪子挠挠脸蛋,“哦。”
  她脑袋别过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时皱皱眉,好像对这帮小孩都不太满意。过会儿头转过来,摸出根粉笔拍在她桌子上,“给你。”
  说完自己捏着剩下那根,开始在桌子上胡写乱画。
  粉笔被拍成三截,顺着桌面咕噜噜往下滚,雪里伸手按住,放进铅笔盒里。
  小春信眼睛跟着看过来,手指戳在她铅笔盒上,问:“这是啥。”
  “美少女战士。”雪里矜持回。
  “啥是美少女战士?”
  “……就是一个动画片。”
  “动画片?!给我看下吗?”她一根手指还戳着,偏头看她,眼睛又大又亮,脸上还有个挠出血的蚊子包。
  “你看嘛。”雪里把铅笔盒往她那边推了推。
  雪里记得自己是九岁在榕县上的一年级,其实在北方爷爷家已经上了一年,不懂为什么要读两遍。
  现在想想,也挺好的,不然就遇不着春信了。
  她从小就听话,学习也好,反正大人让干啥就干啥。
  春信是反着来的,大人不让干啥,她偏要干。
  人之初,性本善,小孩子自身性格是一方面,环境影响占比更大。
  不能说谁是生来就听话或是不听话,很多事是小孩决定不了的,他们没办法让自己长成什么样子,不长成什么样子。
  春信奶奶说她头顶有两个旋,一旋人二旋鬼,调皮得很。雪里后来看过,是有两个。
  她确实调皮,这一点倒是不曾冤枉过她,课前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桌面上布满了儿童版简笔美少女战士。
  她作画还很有自己的风格,美少女战士坐在一个大盆里,旁边画了个长方形,下面有波浪,看得出是块帘子,上面安个人脑袋。
  这些细节雪里早就记不清了,那时候确实太小。幸而幼年的雪里也相当好奇,问她:“这是什么?”
  她挺挺小胸铺,理所当然说:“色狼偷看美少女洗澡。”
  雪里:???
  ——所以这是为什么。
  小春信看她表情,吸了吸鼻子,“你没看过电视啊?”
  ——不太能联想到一起,但她一向如此,神经跳跃,情绪很容易受影响,爱哭也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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