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停在一个大一点的营帐前,安雅把帘子掀开,直直的对里边正巧放声大笑的男人清脆的叫了声。
“哥,我带人过来了。”
温言看着阿鲁达对面的那个背影,也没忍住,唤了声道,“兄长!”
那个盘腿坐在桌边的男人一个惊喜回头,那张脸确实是属于远在都城的皇帝的眉目。
温子薄喜道,“阿言,你终于醒了。”
两兄妹久别重逢,好在安雅拉着不情愿的阿鲁达出去了,温言拉着温子薄就倒出了满腔的疑问。
“究竟宫里发生什么事了,母后和皇后她们都如何了,还有百姓,到底都发生什么事情了?!”温言几乎是紊乱了语言系统,她紧紧的握住兄长的臂膀,这种有力坚实的支撑让她数日来悬空的心终于落下了。
和温子薄之前犹豫要不要告诉温言洛寒珏的事情一样,温言对自己的兄长也是如此,他们血脉相连,洛寒珏的事情温言虽然一时半会也消化不掉,帝位虽无情,可数年来温子薄对她的呵护和真情一如当年那样不离不弃。
这是身为人臣,皇帝的胞妹,温言也有她无法摒弃的感情和职责。
这些日子里,她已经尽量不去想洛寒珏知晓这些事情的后果了。
温言不是主事人,可这出自皇室的丑事,她身上享着这么多年的荣耀和名利,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背叛她的兄长。
所以——她痛苦的闭上眼。
可,真有那一瞬间,温言想问问自己面前的男人。
你为什么要把信给我呢?要是我不知道,那我回去的时候是不是就不会对洛寒珏有愧疚了。
很自私的想法,可这也确实是温言曾经午夜梦回惊醒后的痛苦,她每次醒来之后,犹如泣血一样的泪涌不止,濡湿了不少枕头了。
在家外的时日里,她已经做过好几个梦了。
都是在上朝的宫殿上,温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恋人一身染血的戎装劈开宫里百年来的装摆,洛寒珏提着刀进来,那身的煞气和冷漠的神情。
温言自己是无法发声的,她犹如一个梦中幻影,只能听着洛寒珏对着最上的主位的那个男人,一句句的质问。
都是为了她父母双亲性命的声讨。
温言想清醒过来,可那个梦境非要困着她看完,听完。
她现在对洛寒珏,只能是愧疚了,而且——
“陛下。”
温子薄神情一肃,他看着自己面前眼角微红的胞妹。
“你,知道了吧。”
温言深深的呼吸一口,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参与宫变的人员,除了幽王和他的势力之外,是不是还有,洛寒珏。”
她看着温子薄沉重的一点头。
……
“哈哈哈,洛将军,你说这场仗,如果没有你的里应外合,那朕的宏图伟业肯定还要往后推迟几日才能重回这把椅子上啊。”
一个身穿黄袍的男人大笑着坐在龙椅上。
温子澜神色盎然的看着底下的那个女将。
“说吧,作为这里的大功臣,洛卿,你想要什么?朕的宝库里任你挑选,最新的武具,或是从西域献上的美人,任你挑一个走。”
“陛下,”那洛将军轻轻行礼,声音冷如玉淬,“臣只是为一心为陛下分忧而已,这些都是臣的本职工作,陛下说的礼太重了,恐是担不起陛下的一片心意。”
温子澜笑笑,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底下站得挺直的女人。
嗯,不怎么像。
和他的皇后来说,这个女人更是英武,倒是和她的父亲颇相似了。
洛叶冰的脸在温子澜脑里一闪而过,他有些心烦的眯起眼,突然温子澜看着洛寒珏也不顺眼了,要知道当初把她爹搞死的人也有他一份。
他这人心思时好时坏,洛寒珏的作用也差不多了,温子澜心里琢磨着是不是找个借口卸磨杀驴了,毕竟,半只虎符还放在这女人的手里。
想到这个,温子澜就来气,他不知道温子薄怎么想的,洛寒珏回京这么久了,他居然还把这个东西放在她手里。
要不是温子薄敢一头撞进武试升起的篝火里,连尸首都模糊了,他必然要在那个男人身上活施酷刑,把当初的那些怨怼加倍奉还。
温子澜冷哼一声,全然是对上一个坐在这个位子的蠢货的不屑。
“那你说说看,洛卿,你这宝物不要,美人也看不上的,别的功臣朕全赏了一遍了,就只有你什么也说不出个结果的,很让朕头疼啊。”
“陛下……”女人微微俯身,落下的乌发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只听声音语气,就是愧疚的忠诚模样。
突然,灵光一闪,大梁的新帝撑起身子,笑道,“对了,洛卿,朕知道赐你什么了。”
洛寒珏微微抬头,看着那神色张狂,笑容实在是兴奋至极的男人,紫眸中神色不定。
“那安王,不是还在北下吗?”
看着女人微变的神色,温子澜心知鱼咬钩了,他嬉笑道,“等朕派人去围剿她,到时候带回来的人就,任洛卿处置,如何?”
还没等洛寒珏回神,那台上的疯皇已经一拍合掌的大笑。
“那就一言为定了。”
“再过三日,洛卿就在你府中好好享用我的妹妹,如何?”
第70章
那日,洛寒珏在房间里看书,午后的太阳实在太好了,她只是闭上眼,一下就睡了半刻多钟。
就在她恍惚的时候,宫里一道急令火速递到将军府中。
说是贵妃娘娘念了洛将军,想请将军入宫说说话。
洛寒珏晃了一会儿,才接下那旨意。
她慢吞吞的想起来了,是了,贵妃,温子澜登基上帝位之后,隔日就册封了洛云娇为贵妃,成为这后宫天下第一位的女人。
女人起身就跟着外面的轿子入了宫中。
洛寒珏路过御花园的时候,那层层紧簇的花圃后边,冒出一声咿咿呀呀的调子。
是女人声,婉转曲肠的,好像是在唱戏。
宫中无大节,喜庆的日子,很少会听到这种民艺,所以在这幽静的花园里是足够显眼的人声了。
她注意到了这点,那领路的小太监也是脚步一顿。
他转身低头,“将军,贵妃就在那庭里,里边都是贵人,奴婢就送此止步了。”
洛寒珏把脸转过来,却发现这折腰的小太监尖细瘦弱的小脸格外的白,说话还是那平常调子,但行礼的手指握的极紧,身体也下意识往外移。
像是里边藏着的可不是后宫的美人儿,而是些见不得人的猛兽。
她心思转了几圈,面上“嗯”了声。
小太监如蒙大赦的谢过洛寒珏,停留不过两三秒的,那背影就出了这园子。
洛寒珏心里琢磨着那小太监的反应,一步一步的走进了那独一条的花园小径上。
圆润的鹅软石头都是调的个大的,走起来都是平滑平稳的紧凑,绝不会硌了各位后宫娇美人的足。
洛寒珏是没在乎这个的,她轻功傍身,就算是从花园边上的曲桥上点水荡过来就是小意思。
十五六步的她就走到了那观戏的边上。
然后她就见到了新贵妃。
洛云娇依着一件软卧榻上,手里窝着一条浑身白色的长毛猫儿,罗红的裙钗边角全是精细极了的料子,周围的侍女一双素手剥了皮薄肉满的荔枝,用着金叉喂送到贵妃嘴边,抿出来的核直接吐到太监的手上。
这一来一回的丝毫不耽误贵妃看曲子。
洛寒珏顺着她看去的方向,楼台上的两个戏子哀哀戚戚的搂着,眉目低垂的像是一种互诉衷肠又不得离别的曲段。
也不知道是不是来的不凑巧了,还是整段全是这哀调,反正洛寒珏走近后,有一种浑身不适的难受,虽说她浅淡的面貌上一如既往的淡然。
看起来这新封的贵妃确实和传闻中所言相同,陛下是对她宠得不行。
洛寒珏一直敛息沉默着,走到侍女边上人才惊惊察觉,离洛云娇还有几步的时候,那榻上的姑娘倒是先回了头,巧笑顾盼的见着她。
养的极好的面目见她,眼睛都亮了,像是真见到了关系极好的同宗姐妹一般。
洛云娇亲热的先招呼她,“姐姐,你来了?”
“臣洛寒珏参见贵妃娘娘。”
面对她的是女人挺拔弯下的腰肢,耳边就是恭敬冷淡的问候声。
洛云娇笑笑,把怀里困懒的猫儿抱给边上人,端正起身子。
“姐姐,无需礼节,赶紧坐吧。”
洛寒珏也没客气,顺从的坐在太监早早安置好的一架椅子上。
花园里除了沉默,只有声弦和哀调。
还是贵妃先开了口,“不知道姐姐最近在做什么呢?前几次的帖子,奴才他们都说洛将军不在府上,还是连着三日都是如此。”
“是军务过于繁忙了吗?”
洛寒珏把注意从前面的戏码上移开,她点头,“陛下登基事大,臣的职责必须保护好宫里城外的所有安排。所以日夜巡逻都没有落下过,臣几乎是在军营里睡下的,也许是这个原因,娘娘的帖子几次都没有看见过。”
“是臣错过了娘娘的好意,是臣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