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是,其实都是双方在拖延时间的话术了。
梁文帝是在等这阵法生效,温言在等,等援军来——系统告诉她军马已经突围入城了,洛寒珏正在往宫里骑马赶来。
少女捏紧了兀然出现在自己掌心的瓷片,温言放缓了呼吸,空气对她现在俨然是很珍贵的东西了。
“不过没关系,他也会给你陪葬的,小言。”
“你为父皇做出的贡献,朕一定会…记,得…”
梁文帝的微笑突然断了,他睁大了双眼,视点聚焦在了温言手上的反光。
他像是进入了警戒线的雄狮,喘着粗气,“你,怎么会有那个?!”
“父皇,死人就该有死人的样子了。”
她的表情淡然的不像个要去赴死的人,如果无视了她的自刎的动作,那盘坐在阵法中心的人,还是没有被蹉跎过的好看。
两人看着对方,气氛被压倒了最低。
温言定定的看着那张遥远的脸,那是只存在她最远最远记忆里的故人面容,只是现在有一瞬间恍惚到已经记不起这张脸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父亲的原貌。
算了,一切都算了。
像是伴着煮了一壶茶的悠长,同梁文帝幼年时下棋那般顽皮,温言露出了一个只有她幼时兄友父宠看过的稚气笑容。
然后她把那磨得极为光滑尖锐的瓷片扎入了脖颈。
“不——!!”
男人绝望的扑过来想夺去那阵法中温言的凶器,他必须需要一个完整的血亲生者的体魄,他这个身体已经濒临破碎了,阵法已启,他的魂魄和温言的魂已经联系到了一起,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温言会明白破阵的关键。
他满脑子不解,梁文帝完全不明白这是哪来的东西,不是早就让人检查过温言身上有没有藏着利器了吗,这衣衫褴褛成这样,到底她是从哪里藏着的。
系统含泪撒花,它除了做一个自闭机器,终于!殿下想到了它也有存储功能了。
男人面目狰狞,他抽刀上前,他似乎有太多的不知道了,可唯一一点,梁文帝知道他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半途而废。
他的刀很快,但没有温言必死的决心要快,也没有宫外那人的救人之心要快。
男人被门外飞来的□□钉入了胸膛,他不甘的嘶吼和伟愿全部化作了土归土,尘归尘的尘埃。
如人所言,死人就该有死人的样子。
洛寒珏以为自己赶上了,其实她还是晚了一步,那阵法中心的白衣已经被血染的透彻。
刹那间她沉重的呼吸,那股从脚底由头而往的怕,害怕,她不敢看眼前的这一幕,似乎殿中的一切都如此的破碎。
洛寒珏恨不得自己屏息而亡。
温言倒下的那瞬间,那几百年的宫门也被轰然打开。
好像是雪停了。
好像有那雪中艳阳的明光,刺目的照射在了这昏暗的室内,她恍惚的想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帘。
可温言一点气力也没了,她只能感受到那光,那雪,那向她奔走扑来的人。
滚热的泪水和这冰雪做成的女人真不相配,温言被捂住脖子,血液从她的气管里逆流着,所剩无几的生命也随之流失。
她耗起最后一点力气,眼前一片黑。温言只能凭着感觉和女人呼出的热度,一点点摸索到洛寒珏的发梢。
“别哭,别哭。”她反出来的血口,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清楚。
“阿言……”洛寒珏泪流不止,她紧紧拥着自己的至宝,那一瞬间,她就想,算了,这天下的仇到底是报不完的,死人埋骨好好体面的葬下去,活人就好好的珍惜着。
她以为自己来的及的,可不是,是温言骗了她,不是七天,是三日,就在今夜那大军就破了城门一路往宫里进。
可要往宫里闯,他们花了八个时辰。
怀里的热度在流逝,洛寒珏的脑子混混沌沌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答应了那宫里把温言送进去的要求,那些迟钝模糊的记忆,洛寒珏想不起来,她好像是有一段时间都失去了神志,上一秒的睁眼闭眼,都会出现在不同的场景,连同着记忆也是接轨不上的错失。
那能怎么办呢?
洛寒珏静静的贴上温言的面颊,她只能哀求,只能祈祷。
“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女人苦苦挣扎的哀求自己的心上人不要离她远去。
“活下来,把命留下,阿言,再等等,太医就来了,就在路上了。你再等一等我,好吗,好吗?”
不行了,她这一次做不到啦。
被唤着名的少女眼睫颤抖着,温言遗憾的阖上眼,她的泪顺着眼角的纹路一路而下,在淌进来的风雪里这点温度也消散的快极了。
她知道,自己是时候上路了。
脑内那声模糊的声音依旧在说话。
【殿下,世界线收束完整,两个穿越者全部被排除,洛云娇,徐清身死,确认任务已完成。】
是吗?看起来庞子意终于对徐家人动手了。
温言入宫前,除了于令宜,她还找到了同样怀有杀父之仇的庞子意,告诉她当年是徐夫人买通了庞勇义,以他后方家眷做威胁让这个男人步步被徐家人所迫。
【……接下来发放您的奖励。】
什…么?
【故宿主本人无意识回应,一秒,两秒……五秒倒计时结束。】
【奖励已发放,宿主生命体征重启。系统自动脱离解绑。】
洛寒珏心如死灰的抱着怀里的温度,她无论怎么给她和衣裹袄的,生者留不住那阎王要勾走的魂,即便她武艺冠绝天下,前半生战役从无败北的常胜将军现在只是又哭又笑的。
人生百态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就这样活生生在这位女将军身上看出了个众生相。
急匆匆从外面赶过来的温子薄看她一眼,又往她怀里看了一眼。
男人眼就红了。
“太医,召太医——!!”
温言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像是最开始的那一次,她看到洛云娇成后之后洛寒珏是怎么一步步给她报仇的,到了最后的最后,她才知道当年那个愿意给她做糖人的将门之女的情谊。
洛寒珏有过很多的选择,但她只扶持原皇后留下的遗腹子上位后,她就只身远赴边疆,固守三十年,最后还是温永宁给她收敛了尸首。
她那一辈子都隐忍着,没有机会也来不及对那个记忆里明媚灿烂的少女说过一声爱,那一次是温言死的太早了。
所以,这一世,老天爷似乎知道了那人前世的遗憾,就把这个命不该绝的灵魄又给留下了。
洛寒珏不说话了,她仰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
这是这么多天唯一出现过的好天气,往日,将军府的后院应该已经有人在看初雪消融的美景了。
可是,没了,这一切都没了。
洛寒珏抽出了手边的剑把,她心如死灰的闭上眼。
下一瞬间,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扣上她的银甲。
女人压在喉边的力气顿了,洛寒珏僵硬的往怀里看去,泪水夺框而出。
“咳咳咳!”
“我可是想要…长命百岁的……”
所以,别死。
温言勉强勾出个笑容,她后脖烫的厉害,但手心手背都冰凉的很,比那入了冬河的鱼还要寒。
她们握紧的手心里,洛寒珏砸下了一滴泪,温言记得,她记得那炙热的情感,呼唤,和眼泪,闭上了眼睛。
后来…后来,温言就睡了很久。
一日,三日,还是,周月为期的日子。
只是有一天,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少女摸了摸挨着自己手臂边的温暖,她看着那人,那双明媚动人的紫眸,依旧是她年少至此的温暖和爱慕。
温言浅浅一笑。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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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磕磕绊绊了这几个月,真的很不容易,当然选择点进来支持这篇文章的大家也非常不容易,在这边谢谢每一位陪伴过,支持过的宝儿们。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