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看着这些滑稽的扮相,也没有按她人设出言讽刺,让边上的侍者给人都塞了杯热茶,屋里把暖炉给烧旺些,让那些老太医都觉得太受宠若惊了。
心情平了不少,他们身子是暖和了,但见着座上那美人的样貌,下面所有的将领和太医都舌根发苦,唾液难咽。
他们是需要一个大人物来定军心,但谁都没想到陛下派来的人居然是这位。
在座的谁没听过温言的诨名,他们真的不知道这个尊贵的来这里干什么?是来讨皇帝的面子好给自己弄点赏赐还是出于一时好奇,他们猜不透,只明白一点,要是让这祖宗受罪了,他们也不用治病了,直接脑袋碗大个疤,投胎一起奈何桥去了。
系统把底下人的苦涩全导进温言脑里了,她全然不在意因为这样才是正常。
当前最急的就是把治病药方搞出来,没让底下人多叹息她就冷静的开始交流。
太医越来越心惊,这才几天安王就把这里所有的大小事全部了解的透彻了,温言的眼神和语言让他们也逐渐被安王的思维和态度安定下来,开始把真实下诊的经历,病人的症状一一汇报过来。
温言沉吟了下,她从袖里掏出一张字条,实际上是她早就结合了系统的基本药理知识写的东西,她也没有信心说个准数。
所以……
“本王这里有个法子,诸位太医看看如何,能不能成。”
太医们一看,越看眼睛越亮,也有眉头紧锁的。
“这方子,太奇妙了,简直是多种的药材互相牵制,老实说,臣等真不知道这个方子用下去的效果如何?”
温言终于嘴角勾出一个微笑,“那本王只问一句,能不能,敢不敢?”
“臣等受命!”
后来的十来天里,是真把所有人折腾的眼前发黑,站起来走两步就发晃。
但好不容易见到第一个重病患者开始烧退了,真是老泪纵横了,将领也互相锤胸膛,终于拿出点实绩了,他们真怕自己小命不保之前什么也拿不出东西。
那简直就和战场上临阵脱逃的懦夫有何两样?
大家真挺开心的,不说别的实打实的就睡了一个完整觉。
第二天,温言给自己洗脸,她看着镜子里的脸,那两大黑眼圈显眼的不行,跟个国宝一样。她低头用水又扑扑脸,她到这第一次用了热水还不赶紧多洗几遍。
再抬头时候,温言看着镜子里憔悴美貌的年轻人,她一点也没痛惜,反倒还从自己的头发里揪出了两三根银丝。
她还拿着白头发到柳靛面前晃,让忠心的暗卫心里又急躁又辛酸。
要知道殿下从来都被府上的人宠着,如果不是这疫病,怎么会被蹉跎成这个模样?
柳靛憋了好多天的话终于出口了,“殿下,您白日也多休息会儿吧,再这样熬下去,属下怕您的身子实在熬不住啊。”
这话说的属实是以下犯上了把边上几个老头听得心惊胆战的,但少女一幅不在意的好脾气挥手道。
“本王年轻气血足的很,不过就这十几日里累些,倒是你,肚子破那么一个洞,还不快去床上好好躺着,要不是现在不缺人手,本王第一个就要把你揪出去当苦工使。”
太医心里苦滋滋,其实现状完全相反啊,他们就是缺青年壮劳力,可这疫病好死不死的就特招年轻人喜欢,十几个村子几乎没有一个年轻男人能干活的,在行军来之前很多活都是他们自己经手的。
但这些话只能在心里嘀咕,万万不敢在这阎王面前说啊。
过了些天终于出现了第一个症状全部消退的人了,所有人铆足了尽头钻研配方,只要再给他们点时间,就能拿出更好的药效方子。
只要有时间就好了。
那日夜里,安王的寝居里的灯烛依旧亮了一晚,第二天有人来按时汇报病情的时候,她还没睡。
“殿下,各个村落的隔离区都布置好了,每日的巡防也都戒备加强了,还有什么需要下将做的吗?”
温言想了下后面这里的天气预报,她挥毫一笔,“天气马上就冷了,记得让村里的代表来领些火炭,还有些多余的棉被都派发出去吧。”
“可那是您带来的……”
温言看他一眼,把人寒毛都瞧出来了才笑说,“这时候还分什么享受,本王每日睡觉都快觉得这屋子成蒸笼了,多余出来的东西就有它多余的道理。”
将领心里一暖,第一次如此实感的觉得眼前这位有皇族的仪度和胸襟。
“对了,你们营帐里要是有受不住冻的,就去后库那边要些烈酒和干鹿肉,这些天你们也是累的,吃点热的别把身子也熬坏了。”
大块头男人的眼眶终于湿润起来了。
温言看着那背影心里好笑,但也一下子让她想起洛寒珏了。
安王一下就压住了思念,现在可不是时候,她想,本来就没和人说她要治疫的事就够虚的了,但也没辙了。所以至少也要等着她功成了再好好去想自己的美人。
窗户抖动了下,这时候的外面风总是吹的这样烈,温言咳嗽了几声。
“倒杯水来。”
水滑过嗓子,每过十分钟,温言还觉得喉头总发痒,她先是多喝了点水,还痒再喝,但一直缩在她喉咙里的咳嗽念头很恼人,她索性让边上的侍者把热茶壶拿来。
又是一口,温言的脸终于咳嗽起来,她咳的脸涨得通红,捏着毛笔的手上青筋暴起。
下一秒温言把刚才喝了一肚子饱饱的水混着血红的瘀血,呕了个畅快。
第67章
温言醒过来的时候早就天黑了。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太可惜了,白白浪费了一天的时间,她睡下的这些时日里有没有出现什么事情。
温言撑着榻边的桌子勉强把自己的身体坐起,她想要下床站出去走走,哪知她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直直的跌下了床下,连搭在桌上指尖的一个失错,她把侍女备好的水壶也一起带到了地上。
热水溅热到了温言的衣袖,手背上,一大片烫开的红意在娇嫩的皮肤上显眼的不得了。
守了整整一夜的两个侍女听到这动静,迷糊的眼睛直接瞪开,一个急忙往外跑去叫太医,一个冲到温言眼前,急忙把人扶起来。
那侍女看到地上的惨状和温言手上的烫伤,心彻底凉了,出声时声调也吓抖了,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殿下,奴婢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伤了您的尊体,奴婢,奴婢……”
温言用拇指搓过滚热的虎口,看了眼地上的人无奈叹口气,“行了,别磕了,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把烫伤膏给我找出来。”
那侍女抬起头,哽咽道,“谢殿下不杀之恩,奴婢这就去。”
然后从地上麻利的跑起来,温言看她背影简直比前几日村口那被狗撵着跑的将士还快上几分。
没过多会儿,温言的院子里就热闹起来了,太医鱼贯而入,一张张老脸绷得好像年轻了几岁,大太医仔细小心的检查着安王的病体。
然后他重缓出口气,老爷子对着温言说道,“王爷您的身体并无什么大碍,之前的瘀血呕吐也是因为太久的伤身过劳导致的,老臣为您开几服养神的帖子,喝上几日就可完全安康。”
温言点点头,让人全部退出去。
等到室内空无一人的时候,少女像只无骨动物一样软趴趴的缩进被褥里,半晌从被窝里叹出一声好长的气。
温言捂着自己的耳根,那里从太医说自己过劳体虚之后就烫得让她难得有些羞涩了,要知道她前几日才刚在属下那圈人面前自夸自己身强体壮气血足的,现在就只是坐在桌前处理些政务就出了这些折腾。
虽说太医心里都在真诚的祝福温言康健,但好面子的安王殿下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露怯了,要不是身体实在没力气,温言怎么都要在床上滚两圈发泄一下郁气。
后来侍女把药熬好端进屋来,一下子床铺间全是那股草药味,不过温言还算熟悉,稍稍用些粗粮填饱肚子后就仰头一口气把盅里的东西喝下。
等到门被轻轻带上,屋子里暖和的热气混着不算难闻的草药,温言沉沉的陷入了睡意中。
这一睡之后她又开始对疫病新一轮的管控中。
偶尔有一日的时候,柳靛跟着温言去了村口现场查看那些喝药之后有成效的病患。
温言去之前特意换了身素朴方便行动的衣裳,她致力于别让人看出来自己和手下有差别,就连自称也换成了“我”,混在一群高大的将领之间走在大道。
然而她的伪装其实没啥用,村子里的人也不是什么笨拙的眼力,这里临着山林树木,有很多专门的猎户经常要给县里的官老爷们送些野味的,一见到温言过来,那头就立即低下来压根不敢多看。
安王那种优美的仪态和浑然天成的尊贵气质,就算周围全是灰扑扑的环境也遮不掉一块美玉的光华。
而且他们也熟悉温言身边的将领,一开始过来的时候是骑着高头大马被围在人群里,只是现在成了守护另外一人的保卫了。谁都明白那个少女是个大人物了。
彼时等到温言戴着阻隔呼吸的锦帛,一路隔着帘罩把病情实地考察过去,也到了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