α很没诚意地一笑:“谁叫那些老师个个对你神魂颠倒,你就算说是要出来夜观星辰占卜人生,他们恐怕也同意。”
“胡说,明明是因为我是好学生。你当谁都跟你一副德性?”
“嘿嘿,我倒希望没人跟我一副德性,我最希望ε对你只是一腔纯洁的友谊。”
β还没来得及接口,α脚步一停,表情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β顺着他的目光向前望去。G和小A正并肩走向校门,两人修长的背影结成了一道风景。
他们身后十米开外,S推着自行车,独自慢慢挪着。
他原本大概在骑车,直到看见那两人,便不愿赶上去了。
α犹豫了一下,张口:“S——”β眉梢陡扬,一把捂住他的嘴:“别。他肯定不想被看见。”
α点点头。β放开手。α小声吹了句口哨:“这下热闹了。”他目注着眼前的经典场景,“只见新人笑啊。”
“是啊。”β摇了摇头,“而且,说句难听的,小A看起来更配小G。”
的确,那两人并肩行走的样子让α都不得不承认,他们就像天造地设,理应在一起。
视线转向S瘦削的身影,α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自己瞧见那个低着头默不做声的家伙,心中暗道,这世上没有比他看起来更好欺负的人了。
一语成谶。饶是α大爷剽悍,此刻也隐约感到一丝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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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分,羊驼从自己的办公桌后起身,确认办公室里没有旁人后,走到X的桌前:“乌鸦,我有话要跟你说。”
X从正在批改的作业堆里抬起头:“怎么了?”
“你最近收的那个徒弟,是叫小A吧?”羊驼倚在X桌旁,语速奇快,“他每次自修时间一进来,先去饮水机那里泡三杯咖啡,一杯给自己,一杯给你,剩下一杯放在我桌上。我问他,他只说是顺手泡的。这办公室里好几个老师,他偏偏只给我泡,一杯咖啡虽然不算什么,怕只怕他意不在酒。要说是他多少知道我俩的事,借此向你这个师父示好,那也就算了。可你也知道最近不比平常,万一他在拿这个当把柄威胁你,你要小心。”
X听他一口气讲完,眨眨眼:“不妨事。我看出了他跟小G的关系,他怕我找他麻烦,先留一个筹码。”
“这小孩倒是聪明。”羊驼神情一黯,“我们的事到底还是影响了你,否则你在这种时候,根本不会有顾虑。”
X摇头:“别说傻话。”他笑了笑,终究没把话说完,“再说,都只是传言而已,不必太当真。”
“现在这么多虎视眈眈的人,也就只剩你一个不当真了。”羊驼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将声音压得更低,语速却更快,“既然都说N跟O结了梁子,总不会是空穴来风。O资历虽然不如他,可身后还有学校的投资人,你那个师父的位子早就悬了。N倒了,除了你还有谁更适合坐那个位子?你总不至于只因为师徒一场的情面,就甘愿不争吧!”
X没有回答。
羊驼抿着嘴看他半晌,颓然叹了口气:“这么些年,我一直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走到今天,也不知跟多少人较量过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情分什么的早该看开了。凭什么单单是他,连碰都碰不得?”
X默然看他一眼。
羊驼摇摇头,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当我没说。”
X闭了闭眼,重新埋头进作业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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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呢,记忆中的那次初遇之后呢。
开学那一天,S又一次站定在校门前。门边张贴着指引新生去各间教室报到的表格,S正在其中寻找某个名字,就听见身后轻浅的呼吸声。他忽然福至心灵。
果然回头之际,又看见那个英俊的少年,好整以暇地立在夏日最后一丝和风里,对自己露出笑容:“我们又见面了,前辈。我的预感是不是很准?”
S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这人面前,反应总会慢上几分。枉自目注着他,却不知怎么回话。
对方像是丝毫不介意他的寡言,含笑转过身去:“可以带我看看校园吗?”
S默然走出几步,便听见对方的脚步跟了上来。
没想到当时那一跟,就此成了定式。
再之后呢,再之后Z校栽种繁盛的枝叶摇曳入画卷,他身边多了一人形影不离。
Z校偌大的名气并非白得,每天课业繁重。放学后还要赶去打零工,他的日子过得很累。可是清晨一到校门口,看见那道等待着的身影,又觉得心中踏实,仿佛有柔软的植物扎根生长。
G拉他去琴房,软磨硬泡地要听他弹钢琴。他们并坐在琴凳上,S十指翻飞,G和着琴声轻轻哼唱。乐声清亮地交叠相融,淡入水中去。
再之后,G带他去了家中。他站在那座豪宅前,观望着自己的家庭下辈子也供不起的堂皇景象,神情平静地走了进去。他心中早有分晓,G身上过于明显的早慧与自若,不是寻常人家所能教养出来的。
那个富丽的家里少了温热的人气,处处透着冰凉。S轮番打量过室内的物件,目光停在书橱旁的相框上,忍不住微笑起来。旧时照片里小小的G,双手叉腰、昂首挺胸地站着,衣服胸口处印着硕大的“BOSS”几个字母。
他看得投入,没注意到G凑近过来:“怎么了?”
S指着照片说:“没想到小小G就有当BOSS的潜质。”
G沉默了一下,扬起嘴角:“我从出生开始,就被他们朝那个方向定义了。”
“是么……”S错开眼神,“相框很漂亮。”
对方没有绕过话题,直直地注视着他:“这个家里从来不存在娇惯这种词,我一直在拼尽全力向上爬。开始是被硬推着,后来是我自己,只不过换了方向,想要打碎那个被设计完备的角色。”
所以去Z校就是超越既定标准的第一步么。S笑了笑:“那天在校门口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在想,这恐怕是个心气很高的家伙。”
“我当时在想,这恐怕也是个一路爬上来的家伙。”
S笑出声来:“也真巧,让我们一下子就遇见了。”
G悠然地抬眉看他,半晌问出一句:“您还真当那是巧合?”
S愣住。
“走到您旁边之前,我已经盯着您看了十分钟,您警惕性也太差了,居然一点都没发现。开学那天我一直站在门边,等了半日才见您露面。”
……
不要问,S对自己说。隐隐中已经预料到,眼下辛苦维持的平静,只需一念之差便会分崩离析。不要问,他在心中大声警告。
接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不管不顾地响起:“为什么?”
再之后呢,他只记得那深深扎根的柔软植物,一夜间抽枝展叶漫过天际,泛滥一片夏花灼灼,如血如火。
******
Z校每月例行的教工会议,在教学楼顶层的议事厅中举行。
执行副校长J小姐坐在会议桌上首主持,各名教师按身份和资历排列座次。这是Z校建校以来雷打不动的传统,每一次座位的微妙调整,都意味着位阶与权力的一度更替。
X走进议事厅大门的时候,便看见形势与往日不同。
教导主任O照例坐在J小姐的左手边,神情宁定,看不出端倪。而右手边原本属于N的位置,此刻却空缺着。余下的教师倒是依序就座,却有意无意地将留给X的空位一并占去了。
暗处激涌的波浪,终于搅乱了海面。
X放缓脚步,慢慢走进室内。余光里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上首处传来J小姐沉着的解释:“今天N先生身体不适,不会到场。”
X看了一眼那个醒目的空缺,转过身,在下首角落里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室内静得异常。J小姐顿了顿,不紧不慢地说:“人数差不多到齐了,我们开始吧。”
X抬眼迎上羊驼的目光,后者抿紧嘴角,眼中带了薄怒。
X对他微微摇头,无声地收回了视线。
会议刚一结束,羊驼便追上正往门外走的X,默不做声地拉他走到无人处,张口就问:“你这是哪一出?”
“什么?”
“什么你个头啊。刚才所有人都等着看你坐到哪里,连J小姐都放话了,你脑袋被门夹了要跟她拧着干?”
“你想太多了。师父生病没来,如此而已。”
“你——我迟早会被你活活气死。”羊驼气呼呼地转身,X神色不变,伸手拉住他:“听着。这件事情只管看着,不要出声,好么?”
羊驼愣了一下,回过头盯住他:“你有自己的打算?”
X笑了笑:“我没这么说。”
羊驼对天翻了个白眼:“我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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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森森的刀锋刷地扫来。
“快逃。”小A咬牙说,“你向右跑,我来对付这家伙。”
“我倒是想跑啊,”G也咬牙,“该死的为什么动不了?我被冻住了!”
白森森的刀锋迫在眉睫。
“白痴,我叫你向右,不是向前!”
“我控制不了——”
白森森的刀锋迎面劈下,血溅半边天。
“啊,我死了。”
“……你又死了。”
G一把扔开手柄:“不玩了,打一回死一回,这游戏根本就没设计成让人通关的吧?”